就在此時,秦淮眉頭一皺,臉色劇變,卻強壓下來對紀行勉強笑笑,“大人,在下就不再陪,我要先迴齊內了。”

    紀行其實十分欣賞這個漢子。此時秦淮如此模樣,定然是有什麽巨變發生了,卻沒有張口叫他幫忙。紀行一隻手放在秦淮肩頭,“說吧,何事?”

    秦淮毫不猶疑,“齊內一個據點被拔掉了,很可能欽天監的諸位弟兄也要暴露!在下要先迴去主持大局!”

    紀行歎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什麽時候的消息?”

    秦淮道,“就在方才!”

    紀行道,“時間自然還有,但可能就在這幾個時辰,等你迴去了,沒準什麽都不剩了。你現在過去,豈不是飛蛾撲火?”

    秦淮道,“職責所在!”

    紀行撫掌大笑,“好一個職責所在。秦淮,你心性品性武功俱佳!這一趟我隨你走!”

    秦淮見這樣能一掌定乾坤的大人物願意同往,自然激動萬分,卻仍然沒有表露在臉上,“多謝大人!”

    紀行道,“在此之前,且容我交代一番。”

    隨後他解下長匣對狗子道,“保護好空晴,這個匣子你也要照看好,我最遲七日後返。”

    說罷他對空晴點頭示意,從長匣中取出傷刀,一隻麵具,還有一套衣物,這還是阮清送他的一件法衣。

    傷刀在手,紀行伸手一抓,一棵大樹被他淩空拔起,剔除枝葉,取其最硬的樹心。隨後他兩指劃過,那樹心分作兩半,傷刀便被那兩半樹心包裹。隻見紀行輕輕一捏,兩半樹心被他強行合攏,傷刀便藏於其中。旁人見了,隻以為這是個尋常手杖。

    紀行看著手裏那張從來沒有動用過的麵具,搖頭一笑,眾目睽睽之下穿上法衣,“走吧!”

    秦淮看得目瞪口呆。這便是真靈中三境達到極致之後所能擁有的能力,在自己的域中能夠強行捏合萬物,如同法術一般,說來簡單,卻比殺伐術要難得多。

    紀行迴頭看了看狗子,卻發現這個沒心沒肺的隻顧著打盹。

    兩個時辰後,齊內。

    元山與元海躲在地窖之內,兩人具是滿頭大汗。

    這次任務,就他倆境界最低,都隻有真元八境。其餘弟兄至少也都有真元九境的修為,因為做諜子,境界太低容易死不說,還容易被人活捉。一旦被活捉,做出的許多事便會落人口實不說,自己國家也定然會付出極大代價來換取他們的性命。所以做諜子,是以真元九境打底。

    他倆兄弟有一個本事,能夠心意相通。隻要他們願意,自己心裏想的,兄弟就能“聽到”。這與神識傳音或者逼音成線不一樣,二人對話絕無可能被他人截取,是這世間最玄妙的一種本事,就算真靈九境的山巔武夫也說不清。

    比這還玄的是他倆能夠隨時隨地施放一個陣法,被稱作陰陽九宮陣。二人心意相通,此陣法在他們倆手中能爆發出不弱於真靈下三境的實力,因此派他倆出去,既不惹人眼,還更加穩妥。

    但缺點便是他倆自保能力,放在真靈境的世界裏,實在是太差了。紀行那相當於真靈上境的變態實力,能夠輕輕鬆鬆在三招之內將他倆打得連灰都不剩。或者說隻要多來幾個真靈下三境的高手,一旦僵持下來,他倆真元不濟,死的還是他倆。

    整個齊內的據點隻剩下他倆沒能跟上大部隊撤離。大和的忍者係統比他們想象的要完整,手段也更狠辣。他倆不是不能走,隻是不能冒被人活捉生擒的險。一旦被人抓住,刺殺大和王子的事敗露,整個欽天監都會定下重罪!而大商也會被推上風口浪尖,畢竟刺殺之事為兵者下下之道!

    種種原因之下,其他人要麽使用秘法將自己燒得連渣都不剩,要麽成功逃出生天,而這倆兄弟卻隻能藏身這個地窖之下。兩兄弟受過的訓練所耗費的資源極其龐大,他倆的命很貴重,那陣法也很貴重,所以不能隨便死。運氣好能熬過去,運氣不好,一旦他倆掌握的陣法探測到稍有異動,他倆就隻能自爆殉國!

    他倆各自看著手中那隻杵,杵上有密密麻麻的米粒大的光華閃爍,被稱為命盞。

    在剛剛那兩個時辰裏,陸續有弟兄自裁,那光芒便熄滅,若非自裁,便破碎一粒。目前為止,沒有一粒命盞破碎!

    直到現在,他倆的杵上隻剩下兩粒命盞。兩弟兄在這黑不見五指的地窖之下,裂開嘴笑。地下雖然昏暗,兩粒命盞的微弱光芒卻照出他倆的兩排大白牙。

    兄弟倆心意相通,無聲地交流。

    元山去摸哥哥元海的九連杵,摸到了屬於自己的命盞,“我還活著呢。”

    哥哥元海湊近了,笑道,“你這不是廢話。”

    元山扇了扇,嫌棄得不行,“你有口臭。”

    元海哈了口氣聞聞,“剛剛吃了大蒜,沒來得及漱口。”

    元山把九連杵還給元海,杵端可有一個“陰”,他自己的是“陽”。

    “我們活了多少年了?”元山舒舒服服地躺下,拿背蹭了蹭地麵。

    元海想到這裏,笑得抽抽,“快兩百年啦!”

    元山搓了搓臉上的泥,“哎呀,我還以為才過幾個月呢!”

    元海一下想不起是怎麽到欽天監的,“咱們是咋入宮的?”

    元山想了想,“那天我放牛,人跟牛走沒了。那個牛我是真的管不住,跑的賊快,我追不上,就跟著牛蹄子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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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海急得齜牙,“跟你聊不來!一說話就打岔!我沒問你牛!”

    元山訕訕一笑,“我去找牛,牛丟了,我也丟了。過了一個晚上,爸媽來找我,找不到,就報了官。張久立捕頭接的案子,來找我,還是找不著。你非說你能找著,張久立捕頭還把你褲子扒了打了一頓!哎喲!後來我聽說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元海恨不得給他一巴掌,“老子不是問你張捕頭!”

    元山笑得腮幫子疼,終於止住笑,“然後你就來找我,跑了兩天兩夜,找著了我。我被牛踢了,腿斷了,沒死。你把我背迴去的。張捕頭問你在哪找到的我,然後他去把牛找到了。那時候牛貴啊!牛沒丟啊,就立了大功。上頭有人問了張捕頭這事,聽說了你有‘算命先生’的本事,找我一找一個準。”

    元山不再笑,語氣漸漸沉靜,也多了惆悵,“然後我們就......”

    說到這裏,元山嚎啕大哭,“我們就到了欽天監!到了欽天監!”

    元海死死捂住元山的嘴,“別給老子哭!別給老子哭!”

    元山嘴裏不敢發出聲音,無聲地哭,眼淚滾落在元海的手上,“死了那麽多弟兄!欽天監的弟兄!”

    元海臉上也已經涕泗橫流,他仍是一副恨不得把元山捂死的架勢,咬牙切齒道,“這都是命!”

    這都是命!

    元山把鼻涕眼淚抹去,是的,這都是命。

    “秦大人已經迴去了是吧?”元山勉強笑道。

    元海放開了手,重新躺下去,“一定是迴去了。該走的都走了,敢死的都沒活,就剩你我還在這裏。”

    隨後元海又道,“活了都快兩百年了,還有什麽看不開?你我兄弟倆好歹也算高人,隻要避過這個風頭,就悄悄潛迴去。修煉一百多年,難不成連南臨這種小地方都混不下去?”

    元山道,“我是第一次執行任務。”

    元海道,“我也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你我這樣的人,欽天監全都是。再等等吧!”

    在齊內一處行館內,擺著三副殘破骸骨。

    一個少年蹲在地上,看著這三副骸骨,“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鈴木道,“他們訓練有素,我沒來得及阻止他們。要是再慢一分,就連這三副骸骨也留不下來。”

    少年閉上眼,“他們學的什麽武功也看不出來?”

    鈴木道,“說來奇怪,他們用的,好像不是武功。”

    少年抬頭,陰沉的臉上滿是疑惑,“不是武功?”

    鈴木道,“倒像是邪術。”

    少年想了會兒,“與這兩天的五梅教派有關?”

    鈴木搖頭,“還不能確定。”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險些被那瘴氣屍化,一隻手掌也變得灰敗,“五梅教派對付我和老師,會有什麽好處?”

    鈴木道,“為什麽不能是大商?”

    少年麵目猙獰,全然失去了往日平靜溫和,猛地伸出那隻手,咆哮道,“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還想把矛頭往大商引!你與大商什麽仇怨!?”

    鈴木靜靜看著這個憤怒的少年,沒有半點情緒波動,“能做成這事的,最有可能便是大商。他們的國力足夠強大......”

    少年睜開眼,猙獰地笑,“你說得有道理。大商國力強盛,這天下有什麽事做不出來?那你現在去查,查出來了,待我登上王位,封你為大師範!”

    這話說得嘲諷。但鈴木以高手的直覺隱隱間已經察覺到蛛絲馬跡,隻是現在還不能確定,所以他當真了,“我這就去查。”

    說罷鈴木便走。

    少年看也不看離去的鈴木,抽出腰間菊紋昭月切,“老師,我再難保持平靜......”

    齊內的天空絢爛異常,街上已經有不少活死人在四處狂奔,但很快就被某些真元高手製服。那些真靈高手中三境及以下者則以神識監視著整個齊內,一直延綿到半個南臨。哪裏有活死人出現,他們便會以神識傳訊,組成的龐大傳訊網絡維持著整個南臨的暫時穩定。而更高級的博弈卻與這些真靈境高手無緣,那是真靈上境高手才能插足的領域。

    整個南臨的真靈上境高手攏一攏也不過數十,其中七聖地十八戶占據了絕大多數。

    鈴木走在街道間,他在思索一個問題。如果他是那些諜子,此時會躲在哪裏?以他的神識修為,能透過地下三丈,遠則能看穿千裏之外,所以那些諜子絕無可能是在地麵之下。尤其是現在這樣的緊急時刻,隻要那些諜子稍露馬腳,他就能頃刻而至。

    所以那些人應當是藏在地下。

    據他所知,齊內地下是密密麻麻的地道。三丈之下,必然會觸及地道。然而地道間肯定還有未曾開發的地方。他隻要找到有關齊內地道的地圖,那找到藏身地下的人,就不是問題了。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白象皇宮。他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裏,但自己應該走到這裏。

    他要進宮,而且他有足夠的實力獲得白象皇宮的禮遇。他進了宮。

    “女王陛下,貴國當此大劫,在下僅代表個人,願出一份力。”鈴木重治聲音悠長,花白胡子讓人感覺他是個德高望重的長者。

    女王此時正傷腦筋,七聖地之一的清音穀此時不知為何,穀主至今沒有迴應,因此正缺人手。此時她見到鈴木,是既懷疑,又想要此人能幫上忙。

    鈴木重治毫不諱言,“女王陛下,我大和上代大師範,服部平一郎遇刺,如今正追查兇手。兇手定然躲在地下,可齊內地下才是南臨的天,我無權侵入。還請陛下能派一位能者,為我指路,我作為補償,會為陛下做一些事。”

    女王聽是這件事,她最不喜的就是來人沒條件,既然有條件就好辦,何況她現在的確很眼饞這位忍者的實力。

    “多謝鈴木先生,稍後會有人來為先生指路。不過......”女王話鋒一轉,“鈴木先生,不知您可願去對付一位重傷的真靈八境妖獸?”

    鈴木重治頭一抬,沒等他說話。女王道,“不知先生一個人,還有諸多七聖地中人為伴,先生隻要在側翼掠陣即可。”

    鈴木想了一會兒,“可以。不過我要先找出刺客。”

    女王笑道,“那便一言為定。”

    齊內城外。

    紀行與秦淮立在曠野間。

    “還沒聯係上他們?”紀行特意將嗓音捏了捏,使自己能適應眼下這張麵皮。

    秦淮歎氣,“一定是被逼的太緊,都是真元境的,沒修煉出神識,一旦傳訊就會被人發現。”

    紀行整理了一下月白大袍,“那我們去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他們藏身的之處就那麽幾個,你應該都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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