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照之處,猶如披上一層薄紗。

    長匣來得太過突然,砸入地麵一尺,濺起層層泥土。隨後從那長匣“紮根”之處龜裂出一條裂縫,如蛇般順著詭異的線路朝盤羊那邊蔓延!

    很快裂縫便“爬”到盤羊腳下。盤羊盎然不懼,邁出前蹄對著那裂縫前進的方向踏下!

    啪!

    隻見他那隻前蹄被裂縫傳來的力道崩得高高揚起,如山般的身軀險些打了個趔趄!

    微風送過來,拂起盤羊蒼老麵孔上的胡須。他仰頭望天,圓月之下的雲端之上,立著一個人。

    “閣下?”盤羊謹慎無比。

    由不得他不謹慎。天道如此,食草動物幾乎天生被食肉動物克製。野牛,巨象這類的強大食草動物,畢竟是少數。尤其是羊類,若是不惜命,通常隨著羊群最多遷徙兩年,便會丟了性命。

    紀行當初與清音穀穀主一戰,畢竟未競全力,沒能施展出能與真靈八境一戰的實力。今日碰上這並非兇獸的真靈八境盤羊,他就算打不過,嚇一嚇反正是足夠了。

    “你很不守規矩!”紀行立在雲端,簡單一句話猶如驚雷炸響,頓時狂風怒號,如天災降世!

    盤羊到現在都沒看出來紀行虛實,反而從紀行身上嗅到了鴉女才有的那種山巔武夫的味道。他們妖怪,最重肉身。所謂肉身成聖,便是以妖物起始。之所以規定真靈上境要修成無暇體魄,卻並非哪個天才人物的突發奇想,反倒是人類學的妖怪的修行之法。人類也從不忌諱學習野獸,五禽戲,象形拳,都是人類觀察動物學來的。

    所以紀行那堪比肉身成聖的無暇體魄,在盤羊眼裏十分刺眼!

    “那狼崽子要殺我族人,難道還不準我救上一救!?”盤羊語氣森冷,卻也沒有急著撕破臉皮。

    雲端上的人影輕笑一聲,“哦?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方才我那一擊你受著容易,卻是複刻了你那道暗勁。這穀內除開你我,有幾個能受這一擊不傷不殘?”

    盤羊自知理虧,可此刻如此多手下都看在眼裏,他若是示弱,怎能壓得住這些食肉兇獸?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他要為羊族著想,畢竟一頭羊騎在眾多兇獸頭上作威作福,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休要裝神弄鬼!你若真有本事,下來與我一戰!”盤羊喊完這一句,頓時膽氣壯了起來。真靈上境的妖物可稱妖尊。隨著他這一喊,屬於妖尊的威儀似乎也被他喊了出來!

    紀行見他宣戰,根本就是無所畏懼,“不曾想南臨也有這樣的妖物,當年我遊曆北域,遇到過三位妖尊,死裏逃生。”

    盤羊這一生修為都在他那兩隻角上,且他是屬於力量強悍型的妖獸。因此他決定一出手便是要傾盡全力,定要將雲端這人拉下來!

    但是好巧不巧紀行也是以力量見長,盤羊的一舉一動落在紀行眼裏,正中他下懷!

    狗子大喊一聲,“大哥!”

    紀行手一擺,這峽穀之上所有妖獸全部被他揮出一裏外!隨後他急速後退數十裏,隻見天空之上出現一條筆直黑線,在一瞬間便出現了十次加速,每次加速天空之上便會出現一個圓盤氣盾!

    下一刻紀行便出現在了盤羊頭頂!

    一層肉眼可見的氣勁在這峽穀之上炸開,隨後狠狠向外刮過!人眼所見之處,不論草木土石,盡成齏粉!

    紀行隻覺如山一般強悍的力量傳到他手臂之上,兩臂一麻,他抓住盤羊兩隻角死死撐住。隨後盤羊頂著紀行前衝,一步一步踏得這峽穀之巔震動不已!

    然而隨著盤羊往前,速度卻是越來越慢。紀行兩腳已經接地,一道道真靈吸入大地,漸漸的盤羊作用於他身體之上的力量開始被紀行傳入大地。雖然這力量依然是首先傳到他身上,但他卻完全能夠承受得起這樣的壓力!

    隨後紀行再退十步,他與盤羊終於不再挪動半分!

    盤羊隻覺角上傳來的阻力越來越強,終於到了他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的可能。隨後他便撞上紀行那道眼神,濃重的不安開始縈繞在他心頭。紀行死死抓住盤羊雙角,“如果我在你最擅長之處擊敗你,你會不會感到羞愧?”

    隨後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力由紀行雙臂傳來,陣陣不歇!盤羊悶哼一聲,連連後退!那如山一般的身形竟然被紀行推得無法招架!

    盤羊知道不能讓紀行這樣占盡上風,於是他默念一句,隨後頭頂兩隻角便開始發光發熱。紀行隻覺得自己像是摸到了兩隻火球,且越來越燙!

    於是他突然卸去力道。盤羊沒能料到紀行卸力,一身的大力氣就這樣是他直直往前衝去!紀行雖然體型以及體重比之這盤羊簡直就像螞蟻一般,但他的靈活卻萬萬不是盤羊能比!隻見他將這盤羊順著力道往前狠狠一摔,盤羊便猶如彗星墜地一般撞向峽穀!

    紀行冷冷看著盤羊倒下去的地方,並沒有乘勝追擊。

    峽穀之下便是忘川,河水湍急。然而盤羊畢竟真靈八境,怎會被這一下就摔傷?可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這峽穀之下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他被紀行摔暈了?

    陽羨要不是仍然被狗子狠狠卡著脖子,定然要飛下峽穀一探究竟。紀行也感到有些蹊蹺,隨後他散開神識,卻發現峽穀當中有一道霧氣攔住了他的神識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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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行緩緩走向峽穀,探頭往下一看。

    突然一道火紅色的“水柱”衝了上來!“水柱”還帶來無限炙熱的溫度!紀行皺眉,因為這是岩漿!岩漿當中一個三人高的獸首人身盤羊跳了出來!快得不可思議!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暴烈的氣味!

    盤羊比之方才體型要縮小許多,渾身肌肉虯紮,紋路之間仿佛還有岩漿流動!

    “我要你死!”盤羊怒吼!

    紀行閉眼,隨後再睜眼,四周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他一招手,長匣中跳出一把刀,穩穩落到他手中。隨後他往前衝,逆著盤羊不可思議的目!盤羊看見了,也反應過來了,然而剛剛化形為人身的他,動作還沒能跟上。

    紀行繞到盤羊身後,此時已經立在空中,傷刀直指盤羊後腦。

    一切又都恢複如初。

    盤羊動也不敢動,一身的火焰頓時熄滅,“你為什麽這麽快?”

    紀行道,“我與你氣力相仿,體型卻比你小數千上萬倍,怎麽能不快?”

    盤羊一身氣焰隻剩下煙氣消散在空中,“你已經走到山巔了?”

    紀行將長匣招來,傷刀收迴匣中,“無可奉告!”

    盤羊仰頭望天,天上唯有一輪明月,“我活的時間足夠長了,見過的也夠多了。你要殺我,我不想求饒。”

    紀行將長匣負迴背後,禦空至狗子身旁,“放了他吧。人家一隻羊,你好歹是個做過狼王的,殺他不掉價嗎?”

    狗子終於鬆開陽羨,“大哥!”

    紀行點頭,轉而對小貂道,“以後不要再帶他來這。”

    小貂那一雙能看破虛障的眼,分明看出來紀行又變強了,此時她也不敢隨便招惹,“哥哥,我錯了。”

    紀行沒有責怪她,“我們走。”

    隨後紀行便帶著他倆飛離此地,速度快得令人發指。盤羊泄了氣一般,又化為他那如山一般碩大的身形,卻歎口氣,“技不如人,他戰鬥經驗太過豐富。”

    紀行在離開此地時,突然想起一事。腳下便是忘川,那峽穀眾妖,莫非就是他們要對付的五梅教派來的妖怪?如果真是這樣,小貂又是什麽身份?

    他將這個疑問壓在了心底,沒有馬上詢問小貂,而是對狗子道,“傷得重嗎?”

    狗子此時無精打采,與紀行不一樣,他沒有紀行那樣強大的恢複能力,一身的傷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痊愈的。

    紀行道,“什麽事悶悶不樂,我記得你就算死到臨頭都還能蹦躂兩下。”

    狗子卻不說話。小貂也察覺到狗子的異樣,“小狼,你還好吧?”

    然而狗子就像丟了魂似的,一言不發。紀行沒來由的一陣不安,隨意找了個山頭就停了下來,“你別動,我給你看看傷。”

    狗子果然一動不動。

    紀行根本不會任何醫術,然而他的真靈便是這世間最好的療傷聖藥。雖然前幾日他與清音穀穀主大戰一場,還受了不輕的傷,今天卻已經恢複如初,絲毫沒影響他與盤羊角力。紀行發現狗子身上多是皮外傷。至於經脈斷裂,筋腱破損這樣的重傷,自然也被他歸到“皮外傷”的行列。狗子身上的經脈筋腱傷得不止一處兩處,紀行一看丹田沒事,腦子也沒事,便渡過一股雄渾真靈,根本不擔心狗子撐不撐得住。

    然而狗子還是老樣子。

    紀行見他這個鬼樣子,不禁怒了,“到底有什麽你倒是說啊!當著我的麵難道還有什麽心事不成?”

    狗子見紀行發火,便悄悄對他傳音,“等小貂不在我給你說。”

    紀行疑惑起來,但還是什麽都沒說。很快他帶著這倆迴到空晴的醫館。空晴現在三日才睡一次,今晚正巧是個不眠夜,見紀行三個都迴來了,不禁訝異道,“怎麽了?”

    紀行道,“小貂先和你空晴姐姐玩吧,我帶狗子去療傷。”

    小貂見紀行神色嚴肅,也不敢打擾,“好的。”

    紀行對空晴道,“狗子和人打了一架,傷的不輕,好在他皮實,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你先帶著小貂,我帶狗子去客棧。”

    空晴點頭,“行。小貂,你過來。”

    紀行帶著狗子去了客棧,等到安頓好,“說吧,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

    狗子此時眼睛裏出現了一絲往日從未有過的東西,“大哥,我想要個名字。”

    紀行腦子突然一懵,“名字?”

    狗子道,“那隻羊叫陽羨,比我的名字好聽。我不想再叫狗子了。”

    紀行撓撓腦袋,“你管人家怎麽看?你自己覺得好不就行了?”

    狗子道,“我不知道他們有名字的時候,我一直沒有覺得有什麽。我自開慧就是北域狼王,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怎麽過去的。狼自出生,隻有很短的時間與母親在一起,隨後就會被趕走。”

    紀行突然發現狗子的經曆,怎麽有點像他自己。他當年也這樣向老乞丐要過名字,然而老乞丐還不如他,取了個狗屎給他,這樣一聽,狗子這倆字簡直比老乞丐起的,水準要高出幾重天!

    然而這並不是說就可以完全忽視狗子的要求。紀行歎口氣,“終於是長大了。”

    但是起什麽名好?

    紀行搜腸刮肚,最後搖搖頭,“你想要什麽名字?”

    狗子到了這一塊兒,和傻子沒什麽兩樣,“我也不知道。”

    紀行十分傷腦筋,最後突然想起一折,“你等等,我去問問別人。”

    一刻鍾後。

    那欽天監的劍客被紀行請了過來,“大人,何事如此要緊?”

    紀行道,“我有一故人,這幾日誕子,要求一個名字。我這輩子都是摸著刀長大的,肚裏沒什麽墨水,你給我想一個。”

    劍客皺眉,隨後道,“是千金還是公子?”

    紀行道,“帶把的帶把的。”

    劍客道,“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紀行一怔,“這個我哪記得,陰陽理算我是向來一竅不通。總之那孩子一股子狼性,他爹想他投身行伍,最後聽起來就知道這孩子是個能打的。”

    劍客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起名字的,但是這難不倒他。能進欽天監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們擅長潛入暗殺,精通各方各麵,不管到了哪都能極好地扮演想要的角色。因此就這劍客來說,肚裏還是有點墨水。

    “貪矢如何?”劍客道。

    紀行皺眉,“貪屎?嗯......哪個貪?哪個屎?”

    劍客道,“既然那孩子是個屬狼的,便取貪狼之貪。又因其父寄期望於此子投身行伍,所謂西北望,射天狼,便取一矢字如何?”

    紀行一聽,笑嘻嘻道,“這個好!這個好!應景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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