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中,有四尊銅像。四尊銅像每隔千年一換,他們以千年孤寂,來換取那一絲可能比肩宋千會的實力。當然,銅像中的四人,都不過就是真靈八境的高手。但隻要他們還身處銅像之中,那便能夠禦動無限接近於圖騰的力量!

    千年的浸淫,使他們一旦脫離了銅像這副“牢籠”,極有可能“一朝聞道”,從而一步邁入宋千會的“偽神”境界。

    風林火山,正是上一任銅像的宿主。他們曾經代表大商皇室的最後一層力量。其中“風”成了丞相府的門房,時常照顧丞相府外那條巷子裏貨郎的生意。“林”在一千年前做了那個年代的劍聖,而後沉寂千年。“火”將一身功夫傳給宮部之後,算是給了大商一個交代,之後不知所蹤。“山”的去向,則幹脆是個迷。連風林火山中人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又去了哪。

    “風”已經老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下雨打雷蓑衣客。他的名號已經極少有人知曉,哪怕就是千年以前,也沒幾個人知曉他的大名。就像如今皇宮中整日承受風吹日曬的四尊銅像一般,哪怕有人天天從銅像前經過,但很少會有人去對這些銅像的來曆刨根問底。

    老者消失的那一刻,整個京都,唯有皇宮內那四尊銅像略微閃過暗沉的光,卻也沒有更多動作。

    天邊霞光一點點消失,那餘暉有多長?從神州到大漠,這寶貴的一絲霞光,有人去追過嗎?老者快得沒了影子。在他眼裏,晚霞的靜止的,他所經過的地方,天邊霞光都剛巧將散未散。這絕不是凡人武夫該有的力量,甚至不應該歸結到武功的範疇當中!

    他須發盡數被風刮到腦後,整個人如同一把在瀑布當中的浮塵,顯得極為可笑。他閉著眼,細心感受著自己的能力。隻需要一個時辰,他便能從大商極西抵達大漠。他還不是山巔武夫,卻在各方麵的能力上都有了超脫山巔武夫的實力。他常常想到,那三個老夥計,如若還活著,恐怕也與他差不多了吧?

    紀行還沒能察覺到危險的來臨,他隻是覺得時候不早,再過會兒太陽就要落山。他就能借著夜色悄悄繞迴神州。

    此時竹舍之內的胡惟庸在畫卷之上發現了一道大毫刷過的影子,那像是一道風,快得驚人。胡惟庸覺得這風頗為眼熟,但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像他這樣有學識的人,一旦發現有連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事時,通常是比較願意去琢磨琢磨到底是怎麽迴事的。

    他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隨後白鹿書院後山一道墨色衝天而起,直衝皇宮!

    宮部還在九音閣,但他已經注意到了那道極快的墨色,正直衝他而來。不過數個唿吸,墨色散盡,胡惟庸對九音閣裏的宮部大喊,“風自易出手了!宮部,快快救駕!”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紀行以比平時還要快出兩到三倍的速度,終於趕到了大漠。不得不說他修為又有長進了。紀行到了大漠之後,心裏想著那些人要想追上他,怎麽也得再花個兩個時辰才行,於是他將齊安以及玉嬌龍放下來,“給你們找點吃的吧。”

    玉嬌龍知道事態危機,因此並沒有多想吃東西。可是齊安肉體凡胎,隔了這麽久不吃還是會有點虛弱的,“大漠我熟,已經到晚上了,可就沒有客棧了!”

    紀行道,“你來過大漠?”

    齊安道,“師傅帶我來過,不過好像比這還偏西一點,那邊的空氣幹得很,人要是一刻鍾不喝水就受不了。可再往西,竟然也有些小國在。有些駝隊會經過那裏,他們知道哪裏有水。不過要是想從那邊的戈壁灘裏找到吃的,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紀行點點頭,“大漠裏的活物,一到晚上就會出來覓食,我們就抓這些東西吃。”

    齊安一想也是,當年師傅也是這麽幹的。

    紀行耳朵動了動,隨後手一招幾條響尾蛇便被他抓到了手中。那幾條蛇還一點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都竭盡全力地咬著紀行的手。可紀行哪怕不反抗,這些蛇也咬不穿他的皮。

    “今晚吃烤蛇肉,我先給蛇去髒剝皮,等會兒咱們烤完了,在路上邊走邊吃。”紀行不急不緩,顯然他覺得事態已經在自己的掌控當中了。

    玉嬌龍點點頭,“要我生火嗎?”

    紀行搖頭,“不必了。”

    隨後他同樣是虛抓了幾把,一大堆枯草幹枝便被他抓過來。火很快就生好了,紀行已經收拾好蛇肉,大概剔下來了三斤肉,足夠那兩人吃了。隨後他將蛇皮纏在腰間,當作紀念。

    解下來的事就是烤肉了。等到約莫兩刻鍾過去後,蛇肉差不離也烤脆了,紀行熄了火,“走吧,差不多三斤肉,你們看著分。”

    齊安見正好三個人,於是一人分一斤。紀行道,“我不用吃,你們吃吧。”

    玉嬌龍笑道,“你也有份。”

    紀行見此,便將那蛇皮充作裝肉的容器收拾起來。於是他們再次上路。大約過去半個時辰之後,一個老者來到了此地。他看到一個沙坑裏那些已經蓋上了薄薄一層沙土的內髒,於是蹲下來將一枚苦膽放嘴裏嚼了。他歎一口氣,“都是好東西,就這樣扔了。”

    於是他坐在地上慢慢享用起來了這頓“大餐”。等到蛇內髒吃完,老者齜齜牙,“比餛飩有嚼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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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一耽擱,差不多又過去了半個時辰,於是他也再次上路。

    原本打算繞迴神州的紀行,突然感到心裏極不踏實。十分奇怪地,他打消了迴頭的想法,不僅如此,還更快地往更西處逃竄。

    大約過去一刻鍾,紀行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我覺得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

    玉嬌龍不知道紀行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於是問道,“你打得過他嗎?”

    紀行歎一口氣,“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如果真的是有人追了上來,那必然已經不是我能對付的了。”

    玉嬌龍想了想,“難道朝廷的人就隻有你在護駕嗎?”

    紀行感到納悶的就是這個。按理來說,已經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了,就算是三個時辰之前調來欽天監那些大人物,也足夠他們找到自己了。可是怎麽過去這麽長時間,他還沒看到任何救駕的人?

    難道辛椎要篡位?紀行心想,隨後他便將自己這個想法打消。如若辛椎真想篡位,那也絕不會用這種拙劣手段,因為這樣一定會失敗。畢竟都城還有個禮親王在,皇室血脈就不算斷絕。

    可是既然辛椎不是想篡位,那他到底想幹什麽?要知道現在他與齊安危在旦夕,極有可能性命不保,那些禦前護衛,欽天監,羽林軍,難道都在眼睜睜看著新帝駕崩?

    紀行沒有繼續往下想,想也想不明白。等他又飛過半個時辰,在他結成的護罩裏,起了一絲微風。

    皇宮之內,宮部聽完胡惟庸的話,一步跨出,下一刻便到了辛椎眼前,“失策了!”

    辛椎道,“動用九音閣?”

    宮部點頭,“送我到風自易那邊就行,至於那劍,用一把就少一把!”

    辛椎知道宮部這是在賭,賭風自易還沒有找到紀行等人。而以九音閣九劍的恐怖速度,隻需要一刻鍾便能抵達大漠!可問題在於,啟用九音閣需要一套繁雜的定位。渾天儀沒能捕捉到那風自易已經到了何處。處於某種必須的考慮,現在他們還不能讓宮部直接出麵解決這件事,必須要神不知鬼不覺!

    一個麵戴繁複花紋白銀麵具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

    辛椎見到,客氣了一番,“提司大人。”

    那人正是欽天監的提司,“胡大學士已經給我說了。渾天儀我來啟動,但是至少要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風自易也差不多就到大漠了。你們真的要賭嗎?”

    宮部道,“問題在於陛下在那小子手中,不賭,就全輸了!”

    提司大人並沒有廢話,“你們出去吧,我要用渾天儀了!”

    紀行覺得脖子有點涼,於是他很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但隨即他意識到不對勁,因為脖子上有水漬!他趕緊停了下來,馬上他發現不遠處的一個沙丘上坐著一個老者,而他也認識!

    “是你!”紀行十分不解。

    老者沒理紀行,而是自顧自掏出最後一枚蛇膽,嚼了一半到嘴裏。他吃得很慢,生怕錯過一絲苦味。四周一片寂靜,沒有蟲鳴,沒有風聲。周圍一切景象實在再尋常不過。玉嬌龍以及齊安甚至覺得那老頭子隻是一個老頭子,別無其他。

    然而隻有紀行一個人處於巨大的震撼當中。

    老者吃完之後,“你的飛魚服上哪了?”

    紀行沒有迴答,而是在猜這個人的實力究竟有多高。

    老者見紀行沒接話的心思,“你還是穿飛魚服精神點。我今天胃口不錯,你把你的蛇皮給我。”

    紀行沒動,他下意識地抗拒那老者,凡是是那老者要求的,他現在都會拒絕。老者說話像有魔力,“你們知道天下的盡頭嗎?”

    沒有人迴應他。

    “我見過。”老者自顧自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獨占九州。我遍遊天下,就是想看看這天下盡頭在何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片火海,一片冰山,還有永遠的黑夜,無盡的罡風,以及漫無邊際的天雷。我知道我到了這片天下的邊界。”

    老者笑笑,“人老,就愛說說。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說我到了這片天下的盡頭?這就像一個凡人,他眼前是萬丈懸崖,那他的盡頭就在這處懸崖。懸崖外的東西於他而言毫無意義,同樣,那些火海,冰山之外的,對我來說也是毫無意義。因為凡人墜崖會死,我不慎踏進那些地方,也會死。”

    然後老者歎一口氣,“對於你們來說,你們的盡頭也到了。”

    紀行已經抽出含光鷺影。

    老者看到紀行那兩把刀,“成色不錯,是宮部打的吧?那孩子當年被宋千會撿到了,做了很久的鐵匠,一身火星子,打兩件兵器倒還湊活。兩把刀叫啥?”

    紀行終於開口,“重刀八百斤,名含光,輕刀六十斤,名鷺影。”

    老者像是勾起了很久以前的迴憶,“含光鷺影。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前輩了。可惜生得好沒死得好,窩囊啊。”

    紀行道,“你說完了嗎?”

    老者仍舊滔滔不絕,“我要是不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當然了,陛下,我會帶你到禮親王身邊,請不必害怕。”

    紀行閉上眼,不再看那老者,輕聲道,“我如今雙刀不在,否則與你如何沒有一戰之力?”

    老者哈哈大笑,“什麽刀能讓你口出狂言?莫非是天界神器?”

    紀行不再說話,他在等一個破綻,或者說,他在等“審判”!

    與那懷讓和尚如出一轍,那個老者,他根本察覺不到一絲真靈波動。要知道懷讓是一巴掌能把他拍到死得不能再死的絕頂高手,那老者難道也有這樣的實力?紀行不敢想。

    他無比懷念他的直刀。那兩千七百斤的重量,無物不破的強大,此刀堪稱是他這一生最強大的武器!但是現在他沒有了這份最大的憑仗,他還能依靠什麽?

    當遇到絕對強大的力量,他甚至連對手究竟有多強大都察覺不到,那他還有什麽辦法?如今他雖然實力增長很快,但距離恢複到真靈巔峰,還需要至少七年時間。那這些年他遇到的對手,難道都是真靈上境之下的嗎?

    一陣風吹過來,紀行手中含光鷺影暗自低鳴。雙刀刀鋒隻割道一道殘影,什麽也沒帶走。紀行想一塊被人丟出去的石頭,一瞬間撞破了一座沙丘!隨後他以絕對快的速度呈直線摔出整整十裏地!

    紀行隻覺得腹部一麻,根本沒有看清那人的動作。他心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看來是那人出手了!”

    老者立在了紀行方才所在的地方,一隻手掌還維持著輕輕前推的姿勢,就像尋常無比地按在了一堵牆上。然而被他按中的那個人,在一瞬間便被他打得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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