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他狠狠瞪她一眼,“這幾日我聽得少?”


    “哦”一聲恍然大悟,夏初七軟了嗓子,神色卻堅定。


    “我要去yin山,你阻止不了我。”


    “膽大妄為!”甲一哼一聲,突地轉頭又看向東方青玄,聲音沙啞,樣子冷戾,像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幽靈般,帶著無端的恨意。


    “你若關心她的死活,就不該帶她涉險。”


    東方青玄鎏金頭盔下的麵孔極美,嘴角仍帶著溫柔的笑意,那聲音,那表qing,用國色仙姿來形容亦不為過。


    “本座自會保她安全。”


    話音剛畢,營房門口有動靜了。


    一群金衛軍將士持刀挽弓,往這邊跑了過來。


    跟著他們一起的,還有甲字衛的人。


    甲一沒有迴頭,隻看著東方青玄,抬起手臂。


    “弓箭準備!”


    腳踩雪地的“沙沙”聲裏,一群人的弓箭對準了東方青玄的人。幾乎霎時,氣氛便緊張起來。而從營房門口跑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在茫茫的雪地上,拉開了劍拔弩張的架勢,吼聲劃破蒼穹,眼看就要動武。


    “嗬嗬!”東方青玄笑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大動gān戈?”


    甲一眉頭微揚,爆喝道:“再不放人,別怪我不客氣。”


    東方青玄仍舊隻笑,脾氣一如既往的好。


    “是她要跟我走的,你沒看明白?”


    甲一喉頭滑動一下,抬起的手慢慢往下落。夏初七知道,隻要他下令,很快他們就會走不成了。以東方青玄目前的人數,雙方纏鬥起來根本就不是甲字衛的對手。


    歉意的看一眼甲一,她飛快轉身,拉了拉東方青玄的衣袖,低聲說,“快跑,別墨跡了。有我在,他們不會放箭。”


    “好。”


    東方青玄笑著,不急不忙地拉她上馬,猛地一抖韁繩。


    “駕——!”


    錦衣衛的配馬,都是上馬的馬匹。那蹄子翻飛起來,濺得地上的雪花高高揚起,速度快如疾風,眨眼間便奔出了數丈之外。


    此處離營房不遠,出來的人都沒有騎馬,所以人數雖多,但他們怕誤傷夏初七,不敢放冷箭,倒是讓東方青玄撿了一個大便宜。


    甲一抓緊手中她的帽子,大吼一聲。


    “等著我!”


    夏初七迴頭,看了一眼風雪中越來越遠的他,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qing,卻可以想像他此刻的難過和失望。她僵硬著脖子,一直迴頭看著他,心窩子堵得很,突地鼻子一酸,放開嗓子大聲喊。


    “甲老闆,記得幫我照看大馬小馬。”


    ……


    寒冷的北風刀子般刮過臉,她沒了帽子,長長的頭髮翻飛著,不停拂在東方青玄的臉上。馬兒的速度很快,她臉被chui得僵硬了,身子也冷得直哆嗦,但心裏仍是半分猶豫都沒有。


    她不能讓趙十九在yin山出事。


    憑著直覺,她認為yin山有一個大yin謀在等著他。就算沒有yin謀,就從何承安手裏那道聖旨來看,她如今沒有聽話的遂了趙綿澤的意思跟何承安迴去,那麽這次趙十九去yin山,夏廷德肯定會藉機找事,不會錯過一個收拾他的大好機會。


    她相信趙十九的足智多謀,但正如她不會編聖旨都忘了一般,每個人都不神仙。趙十九雖有掌控棋局風雲的能力,可百密尚有一疏,他這輩子何曾又不是洪泰帝手中的棋子?無論如何,她絕不會讓何承安的話成為真實,不會讓他在yin山成為一步死棋。


    一件帶著溫暖和幽香的披風裹了過來。


    她一驚,迴過神來,看向後頭的男人。


    “謝謝。你不冷?”


    東方青玄淺笑吟吟,語氣帶著一抹極淡的嘲弄,“一年多不見,不曾想,七小姐卻是會關心人了。本座以為,你應當不會在意才對?”


    夏初七微微一愣。


    啥意思?這話聽上去,怎的頗有幾分深閨幽怨?


    她這會腦子亂得很,沒工夫與他貧嘴調侃,隻一邊思考著yin山的事qing,一邊隨口笑道,“大都督位高權重,想來不缺少旁人的關心。”


    東方青玄輕輕一笑,一手繞過她的身子勒著馬韁繩,眼睛直視著暗夜下的雪原,並沒有別的動作,久久不語。


    寂靜時的風聲更為冷冽。


    好一會兒,才聽他道,“你怎不問我,為何會在漠北?”


    “我先前問過了。”


    “再問一次。”


    夏初七原本神色黯然,聽著東方青玄這句話,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偏頭看他一眼,“明白了,大都督是得了消息,知曉何承安帶了皇太孫的秘旨來漠北,可能會對我不利,所以這才跟過來的?”


    “本座為何要擔心你?”


    “不害怕我身上的巨大價值被人挖走了?”


    東方青玄沒有迴答,也沒有像往常那般嘲諷的笑。


    夏初七以為他懶得吭聲,也不以為意的閉上了嘴。反正他為什麽要來,她不在意,她能不能順利到達yin山,這個才最是重要。看著漫無邊際的雪原,她良久不言。


    不曾想,耳後突地傳來一聲。


    “我隻是想你了。”


    仿佛被悶雷劈中,夏初七脊背一僵,紛紛往事如同鋪天蓋地的箭羽,破空而來,一支一支cha入她的心髒。建平城外的葫蘆口,東方青玄飛身而下時的紅光鋪蓋了腦海,她心裏微微一亂,正尋思怎樣緩解尷尬,卻聽他又說。


    “哄你的,不會真信了罷?”


    “誰信?”夏初七鬆口氣,嗤了一聲,“得了大都督,您就別賣關子了。老實說吧,又打什麽鬼主意?”


    東方青玄迎著北風,騎著大馬,踏著雪原,聲音卻如江南水鄉的絲竹,婉轉悅耳,“這迴本座還真是做媒人來的,依我看,你若不去yin山見他一麵,恐怕這輩子就見不上了。”


    “不可能!”


    夏初七心髒一緊,就像被針蜇了一般疼痛。


    “你少來哄我,我家趙十九做事,向來有分寸,怎會輕易讓自己涉險?”


    東方青玄嘲弄一笑,“那可不見得,yin山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他了。就算他是一隻鳥,恐怕也飛不迴來了。”


    夏初七乍聽時的恐懼,在這時,已然冷靜。


    哼一聲,她眼睛微微眯起,癟癟gān澀的唇,才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大都督你如今打的是什麽算盤?他要命喪yin山了,你領我去,是為了替他收屍?還是為了讓我去陪葬?”


    東方青玄笑著搖頭,“陪葬,本座又如何捨得?”


    “那你gān嗎?”夏初七冷哼一聲。


    東方青玄手臂一緊,嗬嗬一聲,那柔媚動人樣子,仿若有一股子攝人心魂的力量,隨北風唿唿一chui,氤氳在她的耳邊:“七小姐,本座一直有個疑問。你到底是真不記得了,還是在裝傻騙人?”


    夏初七一怔。


    考慮一下,她道:“不騙你,我摔壞了腦子,過往之事都不記得了。”


    東方青玄低下頭來,淺淺的唿吸極近,接下來的話,就好像不是在說正事,而是qing侶間在jiāo流qing愛一般,聲音溫柔而纏綿,又帶了一抹淡淡的沙啞。


    “yin山也不記得了?”


    yin山與夏楚有何關係?


    夏初七猛然迴頭看他,不曾想她的額頭卻擦過他的唇。


    那溫熱感讓她一愣,他卻目光一深,“你今夜很熱qing。”


    “滾!”夏初七極為漢子地用力肘他一下,看著他妖冶絕美的臉孔痛得抽了抽,心qing頓時一好,“yin山到底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吧。不對,是yin山與我有何關係?”


    東方青玄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像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不記得了一般。良久,在她恨不得殺人的惡毒眼神注視下,他終是淺淺牽唇,勾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來。


    “寶藏,足可傾國的寶藏。”


    心裏一跳,夏初七想到兀良汗來使的話。


    “果然有這個東西?”


    東方青玄笑,“當日你父親在yin山一役,將無數的寶藏埋在地下,但這些年,無數人來尋找,都不見蹤影。”說罷他停了一下,唇角又是嘲弄,“你以為陛下定要讓你做皇太孫的正妻,隻因你是魏國公的女兒,隻因你有鳳命的謠傳?你以為魏國公不保兒孫,卻用免死鐵券保你之命,是因為他最疼愛你?你以為陛下要拿你爹來開刀,僅僅隻是因為忌憚他的權勢?”


    仿佛有一個關閉許久的秘盒即將打開,夏初七暗自心驚。


    “那是為什麽?”


    東方青玄淺淺一笑,雪白清輝下,鳳眸流光。


    “你會知道的。”


    “吊胃口?”


    夏初七沒想清楚個中環節,恨得牙根癢癢。可東方青玄脾氣極好,無論她怎樣罵,他都絲毫不以為然。氣得她不得不憋住火氣,冷笑著問他。


    “這般說來,你不遠千裏來漠北找我,不是為了做媒人,應是為了這批寶藏吧?”


    “不然呢?”


    夏初七狠狠咬牙,氣得真想拿拳頭砸向他妖艷無雙的臉。


    “東方青玄,你並不是大晏朝廷的人對不對?雖說你看上去是皇帝的人,可你偶爾也會與他對著gān。雖說你看上去和趙樽是朋友,可也經常背地裏yin他。你說,你到底是誰的人?”


    他嘴上掛著玩味的笑,突地低頭,在她耳邊chui了一口氣。


    “是我自己的人。不過,若是七小姐願意,也可做你的男人。”


    夏初七憤怒不已,“想死就來!”


    “哈哈!”


    ……


    趙樽率領五萬軍隊日夜兼程,抵達了yin山山脈。


    yin山的蒙語又名“達蘭喀喇”,其南坡山勢陡峭,北坡較為平緩,橫在大地上,仿若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阻擋了南下的寒流與北上的濕氣,是一個自然分界線。


    夏廷德的駐軍大營就在北坡的平緩山地上。


    由於常年戰事,這裏除了駐軍,沒有牧民居住。


    趙樽趕到夏廷德的營地時,已是深夜。


    駐軍營地的門口,魏國公的旗幡在寒風之中瑟瑟顫抖,蒼涼的天幕下,除了一簇簇值夜士兵手中的火把,不見半點光芒。這幾日yin山大雪,積雪足有半尺厚,馬蹄聲並不明顯,等趙樽的大軍到了營房門口,裏頭的哨探才發現,風快地敲起銅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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