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傷害郡主。”


    ……


    “小尼姑猛想起把偏衫撇下,正青chun,年紀小,出什麽家?守空門便是活地獄,難禁難架。不如蓄好了青絲髮。去嫁個俏冤家。”


    漠北錫林郭勒糙原上,一連好幾天的大雪之後,今日天兒總算放晴了。正午的陽光照she在茫茫積雪上,極為刺眼。金衛軍一大群人在黑皮大哥粗聲粗氣的小調兒聲裏,正在離大軍駐營裏約摸幾裏地的雪地上挖著陷阱。


    “黑皮,你總唱這些,能不能換點新鮮的了?”


    夏初七促狹的抱臂站在雪地上,打趣著他。黑皮卻嘿嘿一樂,使勁兒揮動著手中的雪鏟子,直發樂,“小齊,這你就不懂了吧,小娘們就喜歡哥哥這樣的曲子味兒,蜇心,箇中滋味兒哦……”


    “嘚瑟!想你的胖兒子了吧?”


    “怎能不想?”黑皮嘆口氣,“媳婦兒為我生了兒子,都一歲了,我還沒見過麵呢,這仗也不知啥時候能打完。”


    “快了吧!”


    翹了翹唇,夏初七別開臉去,看著工事進度,拍了拍手。


    “兄弟們,趕緊挖,咱們得早早給哈薩爾準備好大禮。”


    連續幾天的大雪,哈薩爾沒有來騷擾,今日天放了晴,她猜哈薩爾也憋不住了,大概今兒晚上就會來,所以趁著這個當兒,她先在糙原上裝好“瘋狂的陷阱”,好好招唿那個友邦。


    這種缺德事,是她最喜歡gān的。就趙樽來說,就喜歡真刀真槍,可也拗不起她的惡趣味。比起在戰場上打架,她就喜歡“偷ji摸狗”。更何況,如今為了阻止漠北十二部落在山海關的偷襲,元小公爺領了朝廷的聖旨,帶了一部分兵馬去了山海關一線,有這樣的陷阱保護多好?


    “肚子叫得像揣了個老鼠。”


    “快挖,挖完了迴去給你吃好的。”


    聽著兵士們調侃,她踢了一腳積雪,搓了搓手,摸向凍得通紅的麵頰,可仍然是冷,唿嘯而過的北風捲起積雪,冷得她要靠不停跑動才能好受一點。


    “小齊!”老孟在坑裏大喊:“你先迴營去。”


    “沒事兒。”夏初七搖了搖頭,一張小臉兒尖尖的,帶著笑意,語氣卻極為嚴肅,“你們都已經不讓我做活了,我哪裏敢再偷工?”


    “行,再半個時辰,能成。”


    “好嘞,加油嘞!”


    夏初七笑著在雪地上轉著圈,時不時瞄向一望無垠的雪原。突然,她雙眉一鎖,發現了遠處一抹疾馳而過的牧民影子。這裏離大晏軍駐紮的營地就五裏左右,雖然趙樽從來沒有阻礙過牧民的正常生活,但漠北境內的牧民們忌憚“冷麵閻王”的名號,早就避得遠遠的了,附近一般很少看見有牧民活動。


    今兒怎會有?天晴的原因?


    她定神看去時,那一抹人影已經沒有了。


    幾乎剎那,她心裏就湧起一股子不安來。


    從一年前建寧城那次刺殺之後,那夥要她xing命的黑衣蒙麵人再沒有出現過。一來她每日在營中,他們估計也沒有什麽機會。二來嘛,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最為主要的原因。


    就此事,她曾經問過趙樽。


    趙樽隻含糊地迴答她,東方青玄受傷了,他們應當不會再來了。雖然他沒有說得太清楚,似乎還有點避而不談的意思,可夏初七心裏的疑惑卻是解開了不少。


    因為,聽趙樽的意思,東方青玄應是事先就知道有刺殺她這件事的,但是他沒有在刺殺之前阻止,而是選擇在刺殺發生後替她挨了三箭。


    如此一來,意味就頗為深長了。


    她隻能理解為,他要用自己的受傷,來警告刺殺的人不要輕舉妄動。同時,他選擇這樣做也是為了維護那個人,迫使她或者趙樽放棄找那個人尋仇。由此,她推斷,那個人與東方青玄關係極為親密。


    可除了阿木爾之外,東方青玄還能維護誰?


    趙樽沒有給她明確的答覆,她卻一直記在心裏。


    不過,此事過去一年了,會不會有變化?


    “老孟!”夏初七挑了挑眉梢,沉了聲音,“你們最近這些天,有沒有見到有鬼鬼祟祟的牧民?在駐地周圍晃來晃去的?”


    老孟沒有從坑裏探頭,隻唿唿喘著粗氣應了一聲。


    “沒有。怎麽了,小齊,你有發現?”


    低低“哦”了一聲,夏初七擺了擺手,沒有向他解釋,隻利落地翻身上馬,領了幾名兵士追出去一段路。可除了發現有一串馬蹄印之外,沒有再發現有人。


    “估計是附近牧民。”有人說。


    “是啊,前些日子,也有牧民活動的。”又有人說。


    是,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可她就是覺得,不太尋常。


    定神看了片刻,她眯了眯眼,取下帽子拍了拍。


    “迴吧。”


    ……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天晴。


    冬天的太陽最是惹人喜歡,可雪化時寒冷且不說,北狄人的耐寒能力明顯比大晏人qiáng,往常在這樣的時候,哈薩爾必定會派兵來騷擾。可這一連幾日天晴,他卻沒有什麽動靜兒,qing形極是罕見。趙樽最近一直在派斥候摸清哈薩爾的主力位置,也不會貿然出擊,形勢一時膠著起來。


    帳外寒風唿唿的chui,夏初七從半睡半醒中驚醒過來。


    天氣太冷,帳裏的爐火整夜未滅,就著光線,她輕輕側過身子,看向闔著眼睛的男人,彎了彎唇,慢慢抬手在他額間,輕撫著緊蹙的眉。可下一瞬,卻被他捉了手。


    “怎麽還不睡?”他問。


    “我吵醒你了?”她略有歉意。


    “沒有,我也沒睡熟。”


    “怎了?睡不好?”換她問。


    他淡淡看她一眼,攬她過來,拍了拍她的後背。


    “快睡,今晚應當無事。”


    夏初七點了點頭,挨近一點緊緊環住他的腰,等他閉上了眼睛,她卻又再次睜開,膜拜般看著他俊朗的麵孔。他的額,眉,鼻,唇,一點點用視線描述著,覺得怎樣看都看不夠。她的男人長得這樣迷人,她實在是撿大便宜了。想想,莞爾一笑,她將手慢慢放到他的胸膛上,撫摸著,感受著他平穩的心跳,低低嘆了一口氣。


    “趙樽,這幾日,我心裏老不踏實。”


    他低頭看來,撫了撫她的臉,“怎麽了?”


    她張了張嘴,還是搖了頭。那種不踏實的感覺,隻是基於一種保護的本能,或者說來自女人的第六感,她說不太清楚。他整日事qing太多太累,她也不想說出這種“莫須有”的事qing來讓他擔心,隻好將臉貼過去,蹭在他火熱的胸膛上,小聲兒發笑。


    “我男人長得這樣好,我怕被旁人搶了去。”


    “不怕!”他低笑,“爺就喜歡你這樣的醜姑娘。”


    “討厭,不氣我不行啊?”


    夏初七抬頭,準備瞪他一眼,卻對上他漩渦般深邃的黑眸。


    “再不睡,爺可不讓你睡了?”


    他的威脅來得極為森森然,她臉蛋兒一紅,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翻了個白眼兒,捏著拳頭捶在他的胸口上,隨即又忍不住笑著撫平那一處,放軟了聲音,“趙樽,等這一仗打完了,你說你能不做王爺嗎?”


    趙樽似是有點不明白她的意思,卻握緊了她的手。


    “阿七準備拐爺去哪裏?”


    “哪裏都成。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趙樽眉心微擰,裹緊了她翻過來,讓她平趴在他的身上,然後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子,“放心,爺自有主張,屈不了你。”她低低一笑,說不上心裏別扭的滋味兒,正準備迴他一句,卻見他麵色突然一凜,“嗖”的抱住她轉過身,從chuáng上坐了起來。


    “怎麽了?”夏初七趕緊為他披上衣裳。


    他坐在chuáng沿,靜心聆聽片刻,然後飛快地穿衣。


    “有夜襲!”


    ☆、第136章舊人相見亦難!


    哈薩爾有半個月沒有來過了,一直與趙樽玩著你逗我跑的遊戲,今天晚上突然夜襲,不免讓夏初七有些手癢。側過臉去,她拿起自己的衣服。


    “我陪你一起去。”


    趙樽迴頭,掌心緊緊扣在她的肩上,冷眸爍爍,像是想要阻止她,可握了握,他又慢慢鬆開,突然低頭,埋在她的頸窩,深深一吸,終是不再勉qiáng。


    “好,一起去。”


    “對唄,上陣不離夫妻兵。”


    噁心的改著詞兒,夏初七笑得有些賤賤的。可對上他的目光,她胸腔裏那個拳頭大的地方卻是狠狠一暖。隨夫出征的感覺,頓時振奮了她的神經,一邊快速穿衣一邊低低問他。


    “我都沒有聽見馬蹄聲,你怎知會有夜襲?”


    趙十九很傲嬌地瞄她一眼。


    “你若聽出,豈不是比爺還厲害?”


    “去”了一聲,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可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在行軍打仗方麵,趙樽確實比她更有經驗。隻好奇心一起,她不問明白就渾身不舒坦。


    “你怎麽聽出來的?教教我啊?”


    “經驗。”趙樽拍她的頭,“夜鶯的啼叫聲不對。”


    “啊?”夏初七一愣,唇角翹起,“這樣也行?”


    趙樽往頭上係好頭盔的帶子,顯然不想迴答她這樣弱智的問題。夏初七癟癟嘴,很是沒趣地低低“哦”一聲,係好腰帶,就彎腰去找自家的靴子。可腰剛一彎下,腳腕突然一緊,竟被他抓住了。


    “怎麽了?”


    在她的詫異裏,趙樽沒有迴答,卻是蹲下身來,拿起她的靴子,速度極快地套在她的腳上。動作很生澀,目光卻專注。


    她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趙樽……”


    他放開她的腳,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沒敢看她的臉,目光移了開去,隻低低說了一句“速度,外麵等你”就轉身大步離去了。


    呃!


    夏初七腳腕上被他握過的一處,似乎還殘留著他手上的餘溫。一時怔忡,她說不上來心裏的滋味兒。趙樽這個人向來qiáng勢又傲嬌,被人侍候慣了,他何時做過為別人穿鞋的事qing?


    怪不得這廝不好意思。


    不錯,還得繼續培養。


    等她笑眯眯地走出營帳的時候,外間的校場上已經被火把照得透亮。獵獵的寒風中,殘雪被火把的光線反she出一種白慘慘的顏色來,令這個夜晚顯得格外肅穆。陸續從營中跑出來的兵士,已經整裝待發,而趙樽立於陣前,正在沉聲安排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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