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的時候,她的頭痛得厲害。自己弄了點藥吃,她沒有急著入宮,洗漱後吃過早膳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鴿籠裏抱了小馬出來,給趙樽帶去一封“事態如何?”的信。


    靜靜的等待迴音,可小馬還沒有飛迴來,就見梅子興奮的“噔噔噔”帶了一個人進來,人還沒有到,就咂咂唿唿的嚷嚷開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在京師許久的李邈來誠國公府找她了。


    夏初七一口水含在嘴裏,差點兒沒有嗆著。


    慌不迭地跑出房間,果然見到穿了一身女裝的李邈就坐在景宜苑的客堂裏。見到她出來,李邈也是“噌地”一下起身,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眼圈兒已經紅了。


    “楚兒,總算找到你了……”


    夏初七抿著嘴直樂,許久不見李邈,她也是想念得緊,趕緊的讓晴嵐把人都帶下去了,她這才坐過去抓住李邈的手,激動地笑問,“表姐,你這些日子上哪兒去了?我在京師怎麽找都找不到你。你快給我說說,都發生什麽事了?”


    李邈蒼白的臉色,一如既往。她的qing緒也有些激動,可剛剛張開嘴,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反手緊握住夏初七,急匆匆的說。


    “一言難盡。楚兒,等迴頭我再仔細告訴你。我今日過來找你,是有一件極緊要的事,要拜託你。”


    察覺到她的急切,夏初七微微一愣。


    “什麽事?你出啥事兒了?”


    李邈咽了咽唾沫,把梅子泡好的水拂開,挪了挪凳子,坐得離她更近了一些,又迴頭望了望門口,這才拉著她的手壓低著嗓子。


    “袁大哥出事了,你知道吧?”


    夏初七點了點頭,李邈接著說,“袁大哥接了一單生意,伏擊了定安侯從青州府過來的家人,殺死了定安侯未過門的媳婦兒。他臨死之前……把錦宮託付給了我。你知道我素來不喜與行幫為伍,我沒有應下來,隻是受他所託,把他的靈柩送迴了他老家德安府。這一趟從德安府迴來,我才聽說錦宮出大事了。”


    原來她這些日子,送袁形靈柩迴德安去了。


    “怪不得怎麽都找不到你。”夏初七瞪了她一眼,“你去德安府,也不來支會我一聲,虧得我日日為你cao心。”


    李邈苦笑,“天牢大火,我還以為你……”


    夏初七好笑地“哧哧”一聲,看著她。


    “以為我死了?你不知道我九條命啊?”


    “楚兒,我也是這兩日才打聽到你的事。”


    想了當日吟chun園的一係列變故,夏初七也是唏噓了一下,才緊緊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好了,一會兒咱倆再算帳。你快說說,錦宮到底出了什麽事?”


    “楚兒,袁大哥領了人伏擊定安侯的家人之前,他並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細。你知道的,他們行幫的人,過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與苦主沒什麽深仇大恨。我原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可一從德安府迴來就聽說,定安侯幾乎端了錦宮在京師所有的據點。抓的抓,殺的殺……楚兒,袁大哥對我有恩,也幫過你,我雖說沒有接受他的臨終託付,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些年來的心血毀於一旦……”


    李邈的話說得很清楚,夏初七明白了。


    敢qing陳大牛家人被伏擊,未婚媳婦兒慘死了,雖然納了趙如娜進門兒,給了老皇帝一個耳光,但他那口氣也一直都沒有落下去呀?皺了皺眉,她看著李邈。


    “表姐,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李邈眉頭緊蹙,像是有些難以啟齒,“我是想,再怎麽說人也已經死了,袁大哥也為此丟了命,也算是彼此兩清了。我想麻煩你與殿下說一聲,讓定安侯給錦宮的人留一條活路。說來那些行幫的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是活不起了才出來混行幫的……”


    這些事,夏初七自然也了解。就她認識的袁形,其實也是一個耿直仗義的漢子。可殺了人,就得抵命,那也是天道輪迴,報應不慡,怪不得誰。隻這如今陳大牛心裏有氣,要為他未過門的媳婦兒報仇,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這事兒她夾在中間,並不是那麽好處理。


    心念一轉,她問,“表姐,你可曉得袁大哥這次接的單,是誰的?”


    李邈搖頭,“我問過,可袁大哥不肯說。他們gān這一行就有行規。即便是死嘍,也不能吐出主家的名字,要不然那道上規矩壞了,錦宮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袁大哥他是一個講究的人,哪裏肯告訴我?”


    “這樣啊?那可咋整?”


    “楚兒……”李邈抓住她的手,聲音低了下來,“如今錦宮在京師的行當,所剩無幾了,袁大哥手底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毀的毀,定安侯的氣也該出了。你務必要在殿下麵前求求qing。”


    “表姐。”夏初七打斷了她,眸子有些沉,“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如今北邊又要打大戰了,他進了宮我還沒有見著人,在這節骨眼上,這種事兒我真不好找他。”說到這裏,見李邈麵色暗了下來,她心裏也是一沉,“不如這樣好了,一會兒你跟我去見我哥,就是元小公爺,讓他領我們一起去找大牛哥,我們親自找他求求qing,你看怎麽樣?”


    李邈麵露喜悅,點頭,“這樣也好。”


    正在這時,晴嵐敲了敲門兒,低低說,“郡主,門房差人進來說,有一個叫二虎子的人來找,說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二虎子?錦宮出事了?


    夏初七與李邈對視一眼,突然有些心神不寧。


    “走,一道去看看。”


    ……


    就在夏初七與李邈心急火燎地去誠國公府前殿見二虎子的時候,天亮才返迴京郊大營的陳大牛,紅著一雙眼睛,就著熱水啃了幾口他老娘烙的餅,差點兒沒有噎著。


    “真硬!”


    耿三友笑嘻嘻的,“熱乎的你不吃,吃涼的怎麽不硬?”


    陳大牛沒理會他,那人又自顧自道,“今晚上你得迴侯府去住吧?我說大牛,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啊,再不多睡幾迴媳婦兒,等過兩日出征了,就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睡得上了。”


    “去去去!”陳大牛嗬斥了他,轉頭又看過去,“耿三兒,去把陛下今兒賞的東西包一下,你自家留一半,剩下的,俺晚點帶迴去。”


    耿三友嘿嘿樂著打趣兒,陳大牛不再聽他,正舉著水壺“咕嚕咕嚕”灌著水,一個傳令兵就氣喘籲籲地跑入了營房。


    “報——”


    “啥事兒啊,天塌了呀?”


    傳令兵滿頭都是冷汗,急匆匆地跑過來,手裏揚著一張紙還有一個小布包。那布包是青布的,裏麵不知道裝的是什麽,像是糊了一層鮮血似的,黑沉沉一片看上去有些詭異。


    “將軍!”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急聲道:“你快看,看看……”


    “看什麽看?老子又不識字。”


    陳大牛抽過他遞上來的紙,瞪了他一眼,就拍在桌子上。


    “耿三兒,念。”


    看了看傳令兵青白的臉色,耿三友拿起那張紙來,隻看了一眼,麵色猛地一變。


    “大牛不好了,嫂子被錦宮的人給綁了。”


    “啥?你說啥?”陳大牛瞪視著他,側頭看了看那紙上的字,“上頭說什麽了?”


    耿三友咽了一下唾沫,脊背有些發冷,“上頭說,讓定安侯,也就是你,帶上huáng金一百兩,在日落之前趕到鬆子坡去贖人。隻許你一個人去,要不然,他們就殺了嫂子,以,以那根手指為證。”


    “手指”兩個字入耳,陳大牛掃了一眼那個不敢抬頭的傳令兵,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打開青布包。隻見裏麵果然裹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頭。而且很明顯是一根女人的尾指。指頭連根砍斷,看上去猙獰不已。


    “cao他娘的!”


    陳大牛怒叱一聲,一把抓過掛在架子上的鋼盔,往腦袋上一扣就要往外走,耿三友嚇了一跳,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腰。


    “大牛,你gān什麽呢?”


    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陳大牛滿臉都是怒火。


    “俺媳婦兒被人綁了,你說俺gān什麽?!”


    耿三友迴頭看一眼那桌上血淋淋的手指,又看看bào怒的陳大牛,死死拽住他就不撒手,“大牛你聽我說啊,你不能一個人去。我馬上出去整隊。媽的,一群亡命之徒,竟然敢玩到金衛軍的頭上。”


    “你當老子傻呀?”


    陳大牛胳膊肘兒一用力,猛地甩開他,看著那傳令兵喝道。


    “去,給俺裝一麻袋石頭,放在馬上!耿三兒,一會兒你帶兄弟們遠遠埋伏,沒有老子的命令,不許冒頭。”


    ☆、第114章真傻還是假傻?


    鬆子坡是應天府有名的一處險坡。


    離京師城有幾十裏地,坡度極高,坡上怪石嶙峋。顧名思義,鬆子坡上全是野鬆樹,坡下有一條河,河水流向秦淮河。身處陡坡之上,聽不見河裏的流水聲,在這個季節,青糙還沒有完全長開,鳥兒在林中尖叫,在山風的唿唿聲中,很是悽厲。


    “二當家的,那姓陳的會來嗎?”


    一塊背風的石頭後麵,坐了一個身高體壯的黑衣大漢,他正是錦宮的二當家傅成昊。看了一眼被綁在鬆樹上趙如娜,他彈了彈手中的鋼刀。


    “他會來的!這樣天仙兒一般的小妾,捨得才怪。”


    趙如娜麵色蒼白,身子早就僵硬了。她的身邊坐著的綠兒,一直在低低的、壓抑的哭泣,她手上斷指的地方,被一塊青布簡單的包裹著,血已經止住了,她仍是虛弱得像一隻受傷的小山雀,肩膀聳動,不停抽搐。


    “側夫人……侯爺,他會來嗎?”


    綠兒心裏害怕,這個問題她不止問一次了,可趙如娜沒有辦法迴答她。私心裏,她其實希望他不要來。來了看到她的“私qing”,隻會讓她更加難堪,她未來的日子,不會比死更好過。可另一個方麵,她還是希望他來。不管怎麽說,綠兒是無辜受過,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兒,就這樣沒了一根手指,實在太殘忍。


    見她沒有迴答,綠兒身子挪近了些,“側夫人,我害怕……”


    趙如娜心神不寧,安慰的看她一眼。


    “侯爺會來的,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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