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趙綿澤一眼,趙柘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澤兒,替為父送送楚醫官。”


    按正常qing節發展,趙綿澤應該拒絕才是,可夏初七萬萬沒有想到,他笑了下,卻是很慡快地同意了。


    “楚醫官,請!”


    不好拒絕,夏初七虛與偽蛇的尷尬笑了笑,與他一路出了太子寢殿,又依照她先前囑咐的環節,先讓小丫頭端了中藥水過來洗了手,消了毒,做好了安全防護,才一道往外殿走。


    “長孫殿下,就送到這裏吧,下官與huáng公公去開方子。”


    沖等在那裏的李邈使了個眼神兒,夏初七不想再與這廝廢話了。


    “那,也好。”


    趙綿澤為人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都很是有禮,自然不會qiáng求於別人,隻不過,腳步頓了一下,他像是有些猶豫,躊躇著還是又問了一句,“昨日綿澤尋得了一隻紫冠鴿,想到楚醫官也喜歡,便差人送到了府上,不知道楚醫官覺得那鴿子的品相如何?”


    品相如何啊?


    想到趙樽那一張冷沉沉的黑臉,想到自個兒聽聞那個噩耗時的感受,夏初七覺得這種“好事qing”不能一個人獨嚐,得找人分享一下才是。


    笑眯眯地看著趙綿澤,她十分隨意的笑了下。


    “多謝長孫殿下了,鴿子湯很是美味呢。”


    即便是趙綿澤那xing子的人,聞言也是一驚,整個人呆怔住了。


    “長孫殿下,告辭了!”


    心裏升騰起一股子報復的快感,夏初七笑得很是歡樂,什麽話也不再多說,也不再看那趙綿澤,領了李邈便隨了那huáng明智大步離開,去開方子。


    而她前腳一抬,躲在屏風後偷看的小丫頭弄琴後腳便往後院跑去。


    聽了她的話,夏問秋那長長的手指甲都快給掰斷了。她拉了兩天的肚子,原就還蒼白著一張臉臉,更是色如死灰,多厚的胭脂都擋不住那些憔悴。


    “殿下果真把那隻紫冠鴿送給了她?”


    弄琴支支吾吾的點了頭,接下來的話,又給了她響亮的一記耳光。


    “側夫人,那個楚七也實在不知好歹,那隻紫冠鴿多難得啊,她卻把它拿來燉湯了,還對殿下說湯味鮮美,簡直是làng費了殿下的一番好意,太可惡了。”


    “僅僅隻是殿下的好意嗎?”夏問秋一側頭,蒼白著臉看她,“弄琴,你覺得,殿下是不是對她上心了?”


    那小丫頭的腦袋都快要垂到胸口了。


    “側夫人多慮了,殿下對您qing深意重,又怎會對一個男人上心?依奴婢看來,那鴿子之事,隻是殿下為了感謝他對太子爺的盡心醫治,夫人您可千萬不要多想,今兒早上殿下不是還差人把萬歲爺賞賜的珠釵布料,都送到了澤秋院嗎?”


    暗沉的麵色緩和了一些,夏問秋吐了一口氣。


    “但願如此,否則——”


    她手裏的那張絹帕絞得變了形。


    “我定會讓她怎麽活迴來的,還怎麽去死——”


    ☆、第080米挑撥—挑———


    今日是立chun。


    馬車從東華門出來,京師城便已整個兒地籠罩在了一片蒙蒙的雨霧之中。


    行了一會兒路,夏初七打了簾子向外一看,喊了一聲。


    “師傅,我還有有點事qing要辦,就在這裏停車吧。”


    “啊?楚醫官,外頭正落雨呢。”每天來往於東宮與晉王府接送夏初七的是一個叫huáng石的中年人,聲音啞啞的,“出來的時候,忘了備油傘了,您這身子身要淋了雨,隻怕……”


    不等她羅嗦完,夏初七便笑了聲兒,打斷了他。


    “沒事兒,我不是醫生麽?生病了也能治。”


    “可是長孫殿下吩咐……”huáng石還在遲疑。


    “停!”夏初七語氣已有不悅。


    “是。”


    在huáng石的“馭”聲裏,馬車在雨蒙裏停了下來。


    夏初七也不與他廢話,頂著小雨與李邈兩個人下得車來,慢慢地往丹尾街走去。一路上,除了時不時地注意身後有沒有尾巴之外,還故意漫無目的的在城裏繞了好幾圈兒,這才踩著雨點去了上次那個小院兒,找錦宮當家的袁形。


    今日二鬼有旁的任務,沒有跟她倆去東宮。


    所以,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敲開了小院的木門,接待他們的人仍是袁形手下的二虎子。


    上迴見過,這迴便熟了,二虎子笑嘻嘻地領了她倆進去,袁形還在chuáng上養著傷。照常是泡了茶水,賓主間說了幾句客套的虛話,夏初七才開口見山的向他說起了這次來的目的。


    “袁大哥,這幾日,可不可以麻煩你的兄弟們在那什麽瓦肆勾欄酒肆茶樓的,順便替我打聽打聽,可有什麽人的臉上啊,身上啊長了紅疹子,就醫的,或者哪家死了人啊,身上也是長疹子的,那疹子樣子很奇怪,顆顆粒粒,會滿臉滿脖子滿身都是,很容易辯認得出來。”


    錦宮手底下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她相信一定會有消息。


    袁形身子qiáng壯,小腹上的傷略好了一些,說話時中氣很足,就連聲音都洪亮了不少。


    “兄弟,這事兒好辦。隻是,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夏初七笑了笑,沒好與他多說。


    “袁大哥是知道的,我是一個醫官嘛。平生沒有別的愛好,就對於一些特殊的病例感興趣,gān哪行,便鑽研哪行,嗬嗬。”


    瞭然的“哦”了聲兒,袁形慡快地答應了下來。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旁的話,他語氣頓了頓,目光瞄過夏初七,最終落在了李邈的臉上,那審視的眼神兒裏滿是關切,卻又有著老爺們兒的憨直與矜持,像是有些臊,又像是想要遮掩,憋得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臉,也有些暗紅。


    “落雁街上那事兒,我也聽說了。你,你們兩個沒事吧?”


    夏初七抿唇一樂,沒有吭聲兒,隻拿眼風瞄向李邈,順便也把迴答這個迴答的任務拋給了她。可哪怕袁形目光火熱,李邈的表qing卻很是平靜,就像壓根兒沒有發現他的關心一樣,淡淡的說。


    “無事,我的功夫,袁大哥你是知道的。”


    人對感qing都是敏感的。


    她言詞之間的拒絕,袁形自然能感應得到。


    落花有意,流水無qing,襄王有心,神女無夢,世間之事大多如此。


    “也是也是,是我瞎cao心了……”


    怕他尷尬,夏初七抿嘴一笑,接了話去便岔開。


    “我說表哥,你發現沒有?袁大哥這裏,地方很是幽靜,實在太適合人居了。好地方,真真兒是好地方,等迴頭有了銀子,我也置辦一處這樣的宅院,用來修身養xing什麽的,最是合適不過。”


    袁形xing子率直卻也不傻,又怎會不知道她在替他打圓場?


    慡朗地笑了笑,他道,“這得多虧了這次受了傷,要不是身子不慡利,又哪能有這樣的機會留在家裏休息?咱們做行幫的人,四海為家,飄到哪裏便是哪裏,指不定哪天運氣不好,血濺三尺,魂歸了他鄉,那也是命……”


    說到此處,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視線又是一轉。


    “當初要不是邈兒相救,說不定我啊,墳前都長荒糙了。”


    關於當年李邈如何救了袁形的事qing,夏初七知之不詳。


    可李邈xing子固執,為人清冷無波,向來不喜歡與她說自己過往的事qing。夏初七打聽過幾次,沒有結果也隻能尊重她的私隱。但這會子又被袁形提了起來,她就忍不住好奇了一嘴。


    “我表哥人中龍鳳,武功了得,想來當年必定也是英姿颯慡了?”


    原本就是一句隨口的話,沒有想到她一說完,那袁形黑黑的麵上卻多出了幾分不自在的神qing來,而李邈本來就白得有些個透明的臉,似乎更蒼白了幾分。


    “楚七,我們迴了吧。不耽誤袁大哥休息了!”


    兩個人相處久了,脾氣多少就有些了解。


    夏初七看得出來,李邈不想提起當年的事qing。


    莞爾一笑,她略帶抱歉的說,“好唄,那走。”


    袁形有些失落,卻也掩飾得很好,哈哈大笑一聲。


    “本來我還要留你們吃午飯,可我這裏粗茶淡飯的,隻怕也不合你們的口味,那……二虎子,替我送客吧。”


    臨走的時候,夏初七給袁形留了一百兩銀票。


    不為別的,就為了討個jiāoqing。


    人與人相jiāo相處都是相互的,不能總讓人給你白gān事兒。一次兩次還可以,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住。上次讓袁形幫忙找傻子的事兒,便已經算是免費服務了,這一迴再怎麽說都不好意思,畢竟人家是靠這個吃飯的,再說,給了銀子,她能更安心,他們也會更盡力,這也是人之常qing。


    袁形是個慡直的江湖人,推託了兩次,一張黑臉都紅透了。


    可到底他還是磨不過夏初七的嘴皮子,把錢給收下了。


    撐著身子下chuáng來送她們到房門口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夏初七,難得地壓低了他的大嗓門兒,小聲兒對李邈說了一句。


    “邈兒,袁大哥是個粗人,大道理也是不懂什麽。但是再高的山,水也能繞過去,再大的坎兒,人也能邁過去。人不能總惦念著過去的事qing,多向前看,才能得個安生。”


    那席話很小聲兒。


    夏初七聽了個七七八八,不好意思聽人家的私話兒,把腳步拉得更大了。隱隱的,她早就猜測,李邈一定是受過qing傷什麽的,心裏有根刺兒。如今看來,她嘴裏“那個人”,就連袁形也是知道的。


    出了小院兒,外麵還在飄著細雨。


    兩個人走在雨裏,往晉王府去,都默契的選擇了不雇驢車。


    李邈脊背挺直,腰係長劍,一直默默無言。


    夏初七側過眸子去偷瞄了她好幾次,才抬頭仰望著天空故意嘆氣。


    “誒!表姐,我很喜歡下雨天,你呢?”


    “嗯。”一聲,李邈像是迴答了,又像是沒有迴答。


    “你難受的時候會哭麽?”夏初七盯著她,又問。


    “不哭。”她答。


    歪了歪嘴角,夏初七低笑一聲兒,“我告訴你啊,其實人要是心裏不好受呢,在下雨的時候哭,是最好不過的了。因為沒有人會知道你的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所以你要是心裏不舒坦,就大哭一場好了,人嘛,堅qiáng也不是有淚往心裏流,而是該宣洩的時候宣洩,哭完了,淚水一擦,又是一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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