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iáng盜!人家好不容易賺到的錢。”終於,夏初七冒了兩個字。


    說得極是委屈,還噘著嘴。可心眼子裏,卻全是甜蜜。


    “總歸是你欠著爺的,早晚得還。”


    他越是說得雲淡風輕,夏初七心qing卻又越是不淡定。


    阿木爾就在邊兒上,他真的沒有瞧見嗎?


    哼了一下,她抬起頭來便要提醒他,卻不想他也在這個時候低下頭來看她。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眼睛裏都倒映著彼此的麵容,那唿吸時的氣息,jiāo匯著縈繞在彼此的臉上。如同看一眼便是萬年,好久都沒有人說話,直到夏初七明明白白地看清了他眼裏的平靜……才開始想到他的耳朵,會不會是不好使?


    “爺,您沒有聽見那琴聲嗎?”


    趙樽皺了下眉頭,直起身來,“聽見了,又如何?”


    “好聽嗎?”


    “還好。”


    “喜歡嗎?”


    趙樽看她,眸子深了一些,“阿七可是腦子被門夾過了?”


    “噗——!”


    聽見一個古人用古色古香的語調,說一句現代感十足的詞兒,請容許她有些憋不住笑了場。而這一笑,心裏那些個酸啊吃味兒啊羨慕啊嫉妒啊恨啊都通通丟到了九霄雲外,隻笑不可抑地推了他一下,眼神兒瞄了過去。


    “算你狠!”


    趙樽彈了她一個額崩,麵無表qing的拽了她,兩個人相攜離去。


    “逗死我了,喂,下迴別學我說話,真的太搞了……”


    夏初七還在發笑,背後的水閣裏,卻突然傳來“叮”的一聲兒。


    迴音裊裊,整個湖麵兒都安靜了下來。


    那是琴弦斷裂的聲音。


    “哦豁——”夏初七迴過頭去,看不清那處紗蔓裏的姑娘,也無法想像她什麽樣的心qing。隻可惜,趙樽沒有迴頭,她也看不清他什麽表qing,歪過頭去,她扯了扯嘴角。


    “完犢子了,好好的琴,毀了。”


    趙樽斜過視線來,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也沒好去捅破這一層窗戶紙,夏初七眼睛一彎,吐了一下舌頭。


    “今兒的天氣可真好啊?最適合彈彈琴,說說愛什麽的了?對吧,爺。”


    趙樽拍一下她的腦袋,“爺以為天氣好時,阿七更應該想想如何賺錢還債才是?”


    “當然當然,我睡著了都在想賺錢的事兒。爺,您沒有聞到嗎?如今我這身上全是一股子濃濃的土豪氣息。來來來,聞一聞,替您沾沾光,是不是?有沒有?嘖嘖,我這一舉手,一投足,那金子銀子便嗖嗖的飛過來……”


    牛bichui到此處,她突然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想了起來。


    “完了!”


    趙樽看她,“怎麽了?”


    “趙綿澤!趙綿澤他還沒有給我錢。”


    自言自語說完,她迴過頭去便找李邈。


    “表哥,陪我迴去找他。一百兩huáng金呢……”


    “不必找了,楚醫官。我在這兒……”


    一聲入耳,夏初七猛地再一迴頭。


    卻見那趙綿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前殿院子的拱門處。


    一襲白錦的燕閑袍服映入眼簾,麵上帶著溫潤如玉質的微笑,眉目清俊而柔和,不像是剛來,卻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目光隻淺淺掠過了夏初七,便朝趙樽行了一個子侄輩的大禮,聲音輕緩地說,“已在客廳為十九叔備好了茶水,請——”


    說罷,他退至邊兒上,又看向夏初七。


    “給楚醫官的huáng金,一會兒綿澤會差人送到車上。”


    夏初七心裏一樂,連帶著看趙綿澤都順眼了許多,一拱手便作揖。


    “多謝長孫殿下,在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斜刺裏便伸過了一隻手,拽了她便往客廳走,口中沒有qing緒的說,“注意腳下,小心門檻兒。”


    飛快地跨過一個高高的門檻兒,夏初七趕緊地跳開,離他三尺遠。


    趙樽麵色一冷,“跳什麽,爺好心扶你。”


    沖他翻了一個大白眼兒,夏初七嗤的發笑,“爺,不敢領您這份qing兒,保不準扶一下要十兩。”


    “你太小看爺了,爺怎會如此小氣?”


    夏初七不相信地瞄過去,果然聽見他補充,“至少得要二十兩。”


    “哼,幸虧我聰明,不算啊,剛才那一下不許算銀子。”夏初七想了想,餘光掃了下陪在邊兒上的趙綿澤,挑了一下眉頭,又故意親熱地湊過去,撞了一下趙樽的胸膛,笑著問,“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今兒你怎麽沒有迴府裏去?跑到這兒來,到底是來要錢的,還是想我啦?”


    “順路……”


    “才怪!”夏初七笑嘻嘻地嗔他一眼,“替你把病句補充完整了啊。不用謝,給十兩就成。”


    “小財迷。”


    “吝嗇鬼。”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對摳已經習慣了,就連趙樽身邊兒的鄭二寶都已經聽慣了他倆每天互掐的節目。就像聽搞笑段子似的,還越聽越覺得有滋味兒,也不再覺得那楚七是冒犯他家主子爺了,因為他曉得,他家爺那心思是真的高興。


    可是,趙綿澤卻是很少見到,不由發怔。


    他無法想像,他老誠刻板的十九叔,居然也有打qing罵俏的時候?


    這就是那楚七口中所說,天天打架,天天嫌棄,卻不許別人嫌棄別人打的感qing麽?


    目光深了又深,他往那兩個說說笑笑的人身上瞄了一眼,入得客廳,便先請了趙樽坐在主位,自己在末位陪坐著,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和溫和。


    “十九叔,有好些年都沒有到東宮來了。今兒聽人稟報,侄兒還以為聽岔了呢。”


    趙樽chui著茶水,麵上淡定,“忙。”


    溫和的笑了一下,趙綿澤也不會去點穿那個‘弟媳嫁了兄長’的尷尬,隻是謙恭地詢問,“十九叔既然來了,可要去瞧瞧我父王,他老人家總是惦念著你。好幾次問起我,你在忙些什麽呢?”


    “改日吧。”趙樽淡淡地抿了一下唇,又望了望夏初七,才道,“今日我是順道過來接楚七,府裏還有些雜事要辦,坐坐便要離開了。”


    趙綿澤點了點頭。


    稍稍沉默了片刻,才又聽得他的聲音。


    “十九叔,範從良的事兒您知道了嗎?”


    “何事?”


    “今日上朝之前,侄兒先去給皇祖母請了個早安。出來的路上,聽司禮監那個大太監崔英達說,範從良好像在錦衣衛的詔獄裏,把什麽事兒都召了。”


    說到這處,他目光若有若無的瞄了一眼趙樽。


    預示的意味兒太濃。


    不說趙樽,就是連夏初七也知道,這是變相的在威脅。


    可趙樽微微一蹙眉頭,冷峻的臉上卻是什麽qing緒都無。


    “最近我在整肅三大營的風紀,對此事並無關心。”


    “侄兒知道十九叔忙著。”趙綿澤唇角帶著暖暖的笑意,“隻是這眼下這朝堂的局麵,看上去風平làng靜,可暗地裏卻是波濤洶湧啊。尤其是我父王這病,託了楚醫官的福,一下子又有了恢復的希望,想必好些人的心思都亂了。十九叔,你看呢?”


    這叫什麽話?


    夏初七眼球子骨碌碌的轉著……


    突然間又頓悟了一點。


    阿木爾當初送繡畫,是想拉攏趙樽。如今這趙綿澤半是威脅半是誘導的話,其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為了拉攏。畢竟趙樽的手心裏,攥著的是大晏的兵權。而且他這兵權,還是在老皇帝的默認之下,迴了京師沒有讓他jiāo出,很明顯就是由著趙樽來穩定京師的局麵。


    而且,她楚七是趙樽的人,她治了太子爺的病,那麽想害太子爺的人,必然就不可能再是趙樽。她這一治,從另一個角度,也變相地為趙樽正了名,樹立了一個“無意於儲位”的形象。


    但趙樽不害太子爺,不代表別的勢力就能讓趙柘安安穩穩的好起來做他的儲君。太子爺孱弱仁厚,是眾所周知的事兒,那麽,如今這趙綿澤是在拉外援,想要拉了趙樽來共同對付寧王之流?


    政客心思,真是複雜。


    她垂著眸子,感慨了一下,卻聽見趙樽隻淺淺道。


    “皇兄吉人天相,必會安康。”


    這太極拳打得,模稜兩可,實在太滑了。


    趙綿澤微微一笑,也沒有遺憾的表qing,想了一下又道,“十九叔說得極是,有楚醫官在,我很有信心。隻如今,我父王要徹底病癒還要好些日子,但三叔掌握著都察院的言路,總是能挑出些刺兒來,六叔掌控著禁軍和京師防務,也是把皇城都握在手中,嗬,侄兒如今協助皇爺爺理政,卻是有好些地方都料理不來,若是與三叔和六叔有什麽衝突,還望十九叔看在我父王的份上,多多提點侄兒才是。”


    長長的一段話,趙綿澤說得優雅輕和,不帶起伏。


    可夏初七聽上去,卻又不免心驚。


    確實,看上去風平làng靜的京師,其實處處都是旋渦。


    而風bào和漩渦的中心,其實就是太子爺的病——愈還是不愈。


    也可以說,她楚七已經被推到了激流的頂端,人人都在關注。


    實際上,她與趙綿澤一樣,也很想知道趙樽對此事的立場。


    可他卻隻輕輕拂一下袍袖,便站起了身來。


    “有陛下他老人家坐陣,綿澤你無須多慮才是。”


    又是一記太極拳,滑了開去。說罷,不給趙綿澤迴嘴的機會,他又瞄了一眼夏初七,懶洋洋地說,“還有點事,先走了。替我給你父王問好。”


    夏初七不得不佩服這頭老狐狸。


    見他要走,自然也隨著便起身告辭。


    趙綿澤不便留人,輕“哦”一聲,目光落在了夏初七的臉上,微微一笑,又轉頭看向他身側侍立的何承安。


    “去,讓他們把那一百兩huáng金給楚醫官放到車上。”


    “是。”


    何承安還未動作,趙樽卻突然低喝了一聲。


    “慢著——”


    趙綿澤愣住了,夏初七也轉臉看了過來,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名堂。然而,在眾人疑惑的目光,卻見那位尊貴的晉王殿下,麵無表qing地看向了夏初七,然後略帶奇怪地對趙綿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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