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事了嗎?我咋不知道?”


    趙樽輕唔一聲,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喝一口,淡淡道,“阿七若肯給點積分,爺便大發慈悲,告訴你。”


    被人吊胃口什麽的最是討厭了!


    夏初七牙齒一咬,眉頭一橫,卻不中他的招兒。


    她猜測道,“難道是陳大哥離開的事兒?晚上有行動。”


    趙樽但笑不語。


    她又猜測:“哦,我明白了,難道東方青玄今天晚上就要來?你在這裏等著他?”看他不吭聲兒,夏初七瞭然的摸著下巴,調侃起了他們滿滿的基qing來,“果然qing深,奈何qing深,何苦qing深……勢必qing深,對也不對?”


    眉頭一蹙,趙樽剜她一眼,像在看妖怪。


    然後,喝茶,品味兒,他悠然自得,一副非bào力不合作的姿態。


    “牛氣!”夏初七被高高吊起的心髒,在鄙視了趙樽無數次他卻始終無動於衷還變本加厲之後,還是落不下去。長長地嘆了一聲,她不得不伸出五根指頭,在他麵前晃了晃,放了軟話。


    “要積分,行。五十,怎樣?!”


    “一百。”


    “四十!”


    “一百二。”


    “三十!”


    “一百五!”


    “趙十九,不帶這樣的!”看著他雲淡風輕的講條件,還把數額越漲越高,夏初七翻了個大白眼兒,放下手上的東西,側身往椅子上一倒,便斜眉覷著他,“你不愛說,便不說吧。我才不稀罕知道,憋死你算了!嘿嘿,不要以為你這招兒對姐有用,實話告訴你……趙十九,你那點小把戲,我早就看穿了,貓逗老鼠而已……”


    “小老鼠,你果真不想知道?”


    看她傲嬌了,趙樽黑眸一深,輕飄飄瞥過來,與她對視著,等她的眼睛裏再一次流露出濃濃的興致來,他低笑一聲,慢慢低下頭,漫不經心地喝茶,一聲也不吭,那欠揍的高冷樣子,氣得夏初七真想捏住他的臉頰,扯出一百八十種不同的弧度來……


    “不想知道!”她斬釘截鐵的說罷,見他沒有反應,自個兒咽一口唾沫,便扶膝起身,冷哼道,“我去睡了,晚安。”


    她腳步還未邁出,他卻突地抬頭看過來。


    “阿七,咱們閨女不見了。”


    “啊!”一聲,夏初七腦門兒一炸,幾乎跳起來了。


    “你說什麽?你沒開玩笑吧。”


    看她說著便要往帳外沖,趙樽一把拽住她,眉頭一皺,“我說,咱們閨女不見了,你不想知道原委麽?”


    “廢話不是?!”夏初七咬咬牙,真想掐死他,“快說!”


    “積分……”趙樽眯起眼,淡淡一勾唇。


    微微一愕,夏初七哭笑不得。她當然不會相信寶音如果真的不見了,趙十九還會這般淡定地坐在這裏喝茶、逗人、熬燈油。但信雖不信,她卻知道這中間一定有什麽事兒是她不知道的……


    為了滿足好奇心,她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好,一百五就一百五。快點說,怎麽迴事兒?”


    她“揮分如土”的樣子極為慡快,可趙樽冷冷一抿唇,卻搖頭。


    “二百!”


    “……”夏初七咬牙,“你……二百五!”


    十九爺哪裏會知二百五為何意?


    他微微眯眼,臉上掠過一抹笑痕。


    “成jiāo!”


    ~


    嘎查村是離yin山最近的一個小村,人口數量不少,但到了夜間,還是安靜得不像話,除了偶爾的幾聲狗吠,萬物俱寂。在離嘎查村約摸三裏處的小山坡上,一陣帶了夜露的馬蹄聲兒,“嘚嘚”地劃破夜空,顯得猶為清晰。


    “大汗——!”


    如風騎馬走近,勒緊韁繩,“馭”一聲。


    “我在村裏看過了,晉王殿下的氈帳外,無人值夜。”


    “好。”東方青玄勾唇一笑,順著坡沿騎馬上前幾步,從山坡上往遠處的村子瞭望,妖魅的目光在夜色裏,露出一抹複雜的qing緒,“她應當是跟著晉王去了……但yin山之行,甚是兇險,他們一定會把寶音留在嘎查村,寶音既然在,也一定會派人在暗處守護。”


    頓一下,他抿唇,轉頭看向如風,“大意不得。”


    “是,大汗。”如風微微垂眸。


    “走吧,時辰不早了!寶音應當已經睡了……”東方青玄淡淡說著,腦子裏閃過小丫頭流著口水趴在他懷裏的小模樣兒,一雙盛滿了夜霧的眸子,劃過剎那的笑意,更添了幾分明媚。


    一拍馬屁股,他加快了步子。


    “進村。”


    ~


    小寶音的氈帳緊緊的閉合著,靜寂一片,隻有夜風拍打著帳簾。東方青玄在來之前就查探得很清楚,所以他熟門熟路,連彎兒都沒有繞,便直接走到了帳子跟前。在他過來之前,如風四處探察過,寶音的氈帳外有兩個暗哨,都被他端掉了。


    氈帳裏沒有開窗,沒有點燈,黑壓壓一片,什麽也瞧不清。


    黑夜裏,東方青玄攥緊手心,心髒“怦”一下,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但裏麵有小寶音身上的奶味兒。


    他一聞,便可以很確定……寶音一定住在這裏。


    慢吞吞探手入懷,他掏出火摺子擦亮,走向榻邊兒。


    “寶音……”


    他唇角微張,卻沒有發出聲音。可沒有想到,幾乎就在他手上的火摺子亮起來的一瞬間,榻上的棉被突地被人翻開,一個纖瘦嬌小的女子彈身而起,坐在chuáng上,一雙滿帶黠意的眼,似笑非笑地掃著他。


    “大都督……哦,不對,大汗!半夜三更,四處漆黑,你一個大男人,偷偷闖入我閨女的房間,到底有什麽企圖?”


    偷偷闖入她閨女的房間?


    這句話有一些怪怪的歧義,東方青玄琢磨了一下,唇角幾不可察的勾了勾,極快地看她一眼,目光深深,“我來,自然是看你和我閨女的。”


    他的閨女?!


    夏初七悶了一下,哼哼。


    “大汗似乎還沒有娶大妃,哪裏來的閨女?”


    東方青玄淺淺彎唇,沒有迴答,隻舉著火摺子,點燃了屋裏的油燈,轉身便邁開步子走向她,俊臉上淡淡的淺笑,數年如一日,幾乎就沒有變過,妖治、唯美、優雅……似乎仍留在昨日,仍在南晏的京師,他偷偷潛入她的閨閣,調戲之餘,留下一句“軟玉溫香抱滿懷,真箇偷qing好滋味”……


    想到那個時候意氣風發的錦衣衛大都督,再看看如今歷經滄海桑田之後,麵前這個仍然神采飛揚,卻明顯與往昔不再一樣的兀良汗大汗,莫名的,她的心髒抽搐了一下。


    “你不該來。”


    “可我來了。”東方青玄笑,“再說,有你在的地方,即便再不應該,對我來說,也該。”


    “嗬”一聲,夏初七嗤之,“你這臉皮,還是沒變。”


    “誰說沒變?”東方青玄牽唇一笑,在氤氳的燈火下,他頎長的身姿,俊美的麵孔,被點綴得更添了幾分妖氣與魅惑……或者說,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那一雙眼神兒裏,分分鍾輻she的都是qing意。


    “分明是變厚了,阿楚難道沒有發現?”


    阿楚……


    一聲阿楚,似乎隻有他喚?


    這個人與趙樽一樣,喜歡獨有的稱唿。


    在深井茶館,他幫她應付趙綿澤,喚她一聲阿楚;在建平城外的葫蘆口,他從懸崖上飛落,為她擋住致命的三箭,喚她一聲阿楚;在盧龍塞的山頂,他受傷卻故意不治,隻為在趙樽麵前向她討一罐藥膏,也喚她一聲阿楚。在遼東、在京師,在漠北、在皇城、在東宮、在晉王府、在任何一個她可能有危險的地方,他始終不曾跨多一步,卻也始終不曾跨少一步……他每次都站在合適他的位置上,頓住步子,看著她,給她一分希望,為她的xing命護航……


    時間仿佛錯位,往事jiāo替著在腦子閃現。


    她的嘴唇越抿越緊,手心裏竟生生攥出汗來。看著麵前這個仍然錦衣玉帶、芝蘭玉樹的妖孽男子,想到那個已經沉入了南晏歷史河流裏的“錦衣衛”,還有那一個屬於東方青玄的衣冠塚,她突地黯然一笑。


    “寶音已經睡著了,和奶娘睡一屋。你要去看她嗎?”


    東方青玄眉心微擰,反問:“你要讓我看她嗎?”


    夏初七輕輕一笑,點頭,“你想看,我自然會讓你看。”


    嗬一聲,東方青玄妖嬈的眉梢高高一挑,“有你這句話,足夠了。”說罷,他並沒有急著去看寶音,一雙狹長的鳳眸巡邏似的審視著她忽明忽暗的小臉兒,突地一眯,話鋒轉了開。


    “你……別來無恙?”


    “我?……還好。”夏初七撐了撐額頭,尷尬的僵硬片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是與趙十九約好了在yin山見麽?大汗為什麽會出現在嘎查村?”


    東方青玄目不斜視的看著她,不答反問,“是啊,不是約好了yin山見嗎?你為什麽還會在嘎查村?這不像你的xing子。上刀山、下油鍋,不是都要跟著晉王一道的嗎?yin山皇陵,你會不去闖?”


    夏初七託了托下巴,頭微微一仰,“你猜?”


    這完全是與寶音一樣的耍無賴,東方青玄輕笑一聲,在她略微古怪的目光注視下,突地想到了趙樽讓斥侯遞來的那一封信,想到了趙樽的yin山子時之約……腦子激靈靈醒了過來,微眯的眼睛裏,便迸she出一種難以壓抑的憤怒。


    “調虎離山?”


    “迴答正確,加十分。”夏初七眼珠子滿是黠意的一轉,雙手搭在膝蓋上,懶洋洋地坐迴chuáng沿,不溫不火地望著他笑,“隻可惜,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楚、七!”


    東方青玄目光一冷,涼颼颼看著她,一字一頓喊得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掐死她……而他的心裏,那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蔓延在心窩上,仿佛有一把尖利的劍,活生生拉扯著他的心髒。


    這時,外頭馬蹄聲大作,仿佛有數騎馳入了村子。


    他身子微微一震,還未及開口,外頭便傳來如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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