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結果,自是趙綿澤喜聞樂見的。


    待朝臣奏議完結,建章帝再頒聖旨。


    ——由東方青玄執事的錦衣衛,濫用酷刑,羅織罪狀,屢興大獄,其行為實在令人髮指,於建章元章正月十七日起,予以廢止,此後,不論內外獄案,一律歸於三法司審結辦理。


    聖旨頒布,再一次引得天下譁然。


    那個光鮮亮麗、威風八麵、在大晏歷史上扮演過特殊角色的錦衣衛,至此完成了它的使命,暫時退出了歷史舞台,但關於它的傳聞,卻遠遠沒有結束。


    這些年來,錦衣衛辦理的戾案之多,簡直罄竹難書。因此錦衣衛在民間的口碑非常差,老百姓平常就見不得這些朝廷“鷹犬”,知它被廢除,無不拍手叫好。


    至於那些沉浮在官場中始終繃著一根弦兒的大臣們,更是鬆了一口長氣。錦衣衛的存在,就像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把刀,讓他們無時無刻不緊張的活著,生怕突然有一天就被錦衣衛請去喝茶,把一生的官場經營化作烏有。


    總之,錦衣衛的突然倒台,從朝堂到民間,甚至於在天下四夷和友邦都轟轟烈烈地熱鬧了一番,正如它曾經轟轟烈烈的存在。


    好在,建章帝施政仁厚,權傾朝野的東方青玄畏罪自殺了,除了清算他辦理的“冤案”之外,東方一族卻未受到絲毫牽連。


    建章元年正月二十,建章帝追諡了自家生母為顯誠皇太後,但對東方阿木爾仍然執庶母之禮,稱皇太後,便禮遇有加。東方青玄之父輔國公東方文軒也未因此事件受到牽連,東方府也仍然顯赫於世。


    說一千,道一萬,人死了,茶未涼,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隻不過,那一個美得令人怦然心動,卻又怕他骨髓的大晏第一美男子就這樣故去了。那一個象徵著美貌、死亡、恐懼的錦衣衛也死去了,那曾經令無數人害怕和羨艷過的飛魚服與繡chun刀也在這一次搏殺之中退出了舞台。


    民間有人傳聞,東方青玄沒死。


    理由很簡單——沒有找到屍體。


    那一日,東方青玄服毒跳江,正好碰見晉王趙樽北上就藩,在茫茫江水之中,趙樽北上的隨從以及錦衣衛和隨後趕到的禁衛軍,幾乎以天羅地網之勢對浦口碼頭進行了翻找,但三天三夜的打撈之後,東方青玄和與他一同跳入江中的如風都杳無音訊,不見了蹤影。


    江水茫茫,人已不見。


    三日後,晉王繼續北上。


    東方青玄因是畏罪死亡,他的喪禮辦得很是簡單。一個衣冠塚裏,放入了一把繡chun刀,還有一身他先前穿過的大紅飛魚服,連把他還有他的錦衣衛一同埋葬在了土裏。


    據說衣冠塚蓋棺那一日,京師城萬人空巷,老百姓紛紛湧上街頭,朝皇城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禮。當然,他們不是祭奠死去的東方青玄,而是感謝趙綿澤埽除佞臣,還民清天。


    那一日,據說京師城的鞭pào響了一日。


    他們在慶賀東方青玄的死亡。


    同時,也在慶賀新帝的仁政,以及一片朗朗晴天的到來。


    與洪泰朝的嚴苛不同,從廢除錦衣衛開始,建章帝以仁為本,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革,減賦稅,輕民役,蠲免民間積欠,廣得百姓好評。


    老百姓的心,都是靠比較來的。洪泰朝時連年征戰,耕地災荒,百姓流離失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如今終於穩定了,自是愛戴這樣的好皇帝。


    不僅老百姓,就連朝臣們也都暗自慶幸,金鑾殿上坐著的人不再是yin晴不定的洪泰爺,而是溫文爾雅且虛心有禮的趙綿澤。有明君如此,是臣子之福。但卻無人知曉,這樣寬鬆的執政之策,其實是出自洪泰爺的親自傳授。


    一鬆一緊,張弛有度。


    緊了那麽多年,該鬆的時候了。


    自此,朝堂上下,一片叫好。


    山河內外,亦是歌舞昇平。


    建章元年三月初,南征軍從安南得勝還朝。京師城灑掃三日,鋪十裏紅毯,建章帝趙綿澤更是親著冕服,於奉天門外迎接,其後在麟德殿設宴犒勞南征軍將領,便大行封賞,概無遺漏。


    至此,這一場為時不久,卻差一點引得天下格局變化和騷亂的戰役宣告結束。三月底,安南,烏那,阿籲三國遣使前來京師應天,遞上降書。建章帝寬厚,派使臣前往安撫。


    在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敕封之中,自趙樽離去就暫代南征軍大將軍一職的陳景,最為引人注目。


    因戰功卓著,陳景被建章帝擢升為從一品建威大將軍,食祿三千石,賜huáng金、白銀、布匹、珍寶無數,並禦賜大將軍府邸一座。同年三月底,建章帝下詔,把年僅十四歲的永和公主賜予陳景為妻。但因永和公主尚未及笄,婚期定於次年公主及笄之後,具體日期由欽天監擇選。


    由此,這一個聲名在外的武狀元、晉王府的幕僚、晉王的第一侍衛長,終於從幕後走到了台前,也從此踏上了他的政治生涯,成為了大晏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永留青史。


    那是後話,暫且不提。隻說此時的陳景,當朝駙馬都尉的身份以及功高蓋世的聲名,都令他榮光萬丈,使人不敢側目而視。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有高職卻無實權,還朝之後,把兵權一jiāo,就是一個光杆子大將軍,閑職在身,若是不戰,日子倒也清閑,吃著朝廷俸祿,隻需提籠逗鳥就可,但卻與養老並無區別。


    說到底,趙綿澤還是防著他。


    隨著南征軍返朝的,還有定安侯陳大牛。


    在趙如娜入住東宮為顯誠皇太後抄寫經書之後,身在遼東的他便再一次收到了朝廷要求他迴京述職的詔書。


    陳大牛無故滯留遼東,自是為了北上的趙樽。但如今妻在東宮,他別無選擇,於建章元年二月底從奉集堡出發,途經北平府時叩拜過趙樽之後,於三月中旬船抵京師。


    到京當日,他鞍未解,甲未卸,腳步如風,便入宮請建章帝請罪,自稱被遼東防務拖住,未及歸朝,如今遼東之事已全jiāo與副將耿三友,終是得了機會迴京述職,特地向皇帝請罪。


    按說不遵皇命,尚自滯留塞外那是重罪。但建章帝隻唏噓一番,直嘆定安侯拳拳愛國之心,赤子可比,不僅未罪,反倒加了封賞與俸祿,並且當日額外恩典讓他留宿了東宮,於次日清晨領了菁華長公主迴定安侯府。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夫妻二人又怎會不清楚,那一些封賞,看似是給陳大牛的,但實質上卻是趙綿澤給妹妹菁華的一種變相補償,或說一種想要緩和兄妹關係的示好。


    但示好又怎樣?


    不論是陳景的大將軍府,還是定安侯府,但凡與趙樽關係密切的人,無一不受到那個金鑾殿上之人的監控,而暫時的風平làng靜,也不知能維持多久。


    建章元年五月,剛一入夏,經過近半年與老皇帝的抗爭之後,元祐請辭金衛軍右將軍職務,領了山海關總兵一職,前往山海關戍防,居於山海關總兵府。


    山海關原本是洪泰年間,時任大將軍的夏廷贛建關的,在那一座古老的城池裏,幾十年的風雨,幾十年的廝殺聲早已遠去,隻有那一堵堵厚重的城牆上,常會有小公爺夜半時的笛聲傳出,嗚咽陣陣,與塞外的風聲混合在一起,仿佛是為這幾十年的兵戈戰亂在悲鳴,又仿佛是qing人久別的想念與傾訴。


    轉眼,一年過去。


    一年的時間,人事變遷,概無完述。


    比如,北狄太子哈薩爾於三月返迴北狄,與北狄六皇子巴根之間,展開了一場令天下矚目的權利紛爭,最後,以哈薩爾完勝結束,經此一役,哈薩爾大權在握,風雨飄搖的北狄政權,皇帝幾乎成了擺設。


    比如,當哈拉和林的腥風血雨chui入關內時,錦宮的勢力正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往大江南北發展。而李邈從當初不想接管錦宮,變得主動將錦宮進行了再一次的轉型,勢力滲透了各個行業,儼然已經是大晏最大的行幫,即便地方官府也得給她幾分薄麵。


    但錦宮聚財、聚力、聚人脈,卻偏生不聚愛qing。李邈與哈薩爾之間的死結,結了一年,又一年。無法恨,也無法愛,就這般隨了chun、夏、秋、冬四季一起輪轉在流年裏,等待下一個chun暖花開的時機到來……


    又比如,昏迷的貢妃在三月底醒了。但她大抵也發現自己這一覺睡走了時局,睡走了兒子,也睡出一個悲劇。從此,她搬迴柔儀殿,帶著丫丫,閉不出戶。


    洪泰帝無奈,搬離了幹清宮,也跟著住進了柔儀殿。他每日去看她,她也見他,就是再無往常的依戀。如此一來,貢妃一醒,洪泰帝反倒不行了。他的身體原就受過嚴重虧損,支撐這麽久,也是撐著一股信念照看她,事到如今,兩兩生恨,他泄了氣,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一直拖到建章元年六月元祐離京時,老皇帝幾乎已經不能下chuáng,朝堂內外之事,已然由建章帝趙綿澤一人決斷。


    這一年是風平làng靜的一年。


    可這一年也是暗流洶湧的一年。


    一方麵,老皇帝還在,不論是趙樽還是趙綿澤,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向對方公然發難,也不敢有違幹清宮裏那個誓言,主動與對方兵戎相見。


    另一方麵,朝中格局動dàng,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人皆之理,趙綿澤在不遺餘力的培置自己的勢力,各地藩王也都在暗地裏招兵買馬,為求自保。


    但就在這樣怪異的一年裏,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兒是,其他藩王都知道鞏固軍事防禦,最令皇帝忌憚的晉王趙樽卻在北平府大力發展農耕,在各地移民來墾荒,組織屯田,把農業往jing耕發展。


    一個在京師執棋,一個在北平執棋。


    看似都無傷害,可分明有一個與江山有關的棋局擺在二人的中間,隻待時機的到來。


    建章二年,來得很快。


    三月入了chun,雪卻更大了,風似乎也更急了。


    北平府治下漷yin鎮。


    這個地方位於大運河西畔,是北平府漷縣的治所。在前朝時,原本叫漷州,遊獵文化繁榮,但北狄與南晏數十年的戰爭下來,兵燹之禍,終於使得此處荒地連片,民寡賦薄,窮得吃不上一口飽飯。


    不過那是一年前。如今,鳥槍換了pào,這裏已經是按夏初七的設想打造的北平府新型農村示範點。


    這一日,雪霽,大晴。


    落晚時,天邊紅霞未褪,鳥兒在林間輕啼,蟲兒在糙叢低鳴,一座座新建的青磚村舍上方,炊煙裊裊,扛著鋤頭的農人正悠閑的往家趕,身著布衣荊裙的農婦拿了竹篾編成的簸箕慢悠悠走出家門,撒著穀糠,“咕咕”喚著飼餵ji仔,遠處還未迴暖的河流上麵,一群大白鵝正在戲水,與河邊一株株剛剛冒出嫩綠苞芽的柳樹相襯著,構成了一副令人神為之銷的世外桃源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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