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名垂著眼看她,沒有說話。


    一種難以名狀的氣氛在並不狹窄的房間裏蔓延,黎酒頂著壓力,卻也還是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妥協的話卡在喉嚨裏,隻有僅剩下的堅持和不甘,還讓她固執的強撐著。


    突然,後頸被一隻涼涼的手摸上,那溫度讓她不自覺往後縮了一下!


    看著黎酒那像是小鹿受驚似得眼神,沈傅名鳳眸眯起,一身的不悅和低氣壓斂起,像是煙消雲散,卻又像隻隱藏的更深,“知道昨天我去找你,為了什麽?”


    聽提這個,黎酒心裏咯噔了一聲,她眼神別開,不敢和他對視,“我……”


    “看著我。”沈傅名扣著她後頸,逼迫她看著自己,看著她的躲閃,他俯身湊近兩分,和她唿吸相聞,“你跟著我迴來,為了什麽?”


    額頭抵住。


    黎酒被他灼熱霸道的鼻息壓的幾乎窒息,腦子一片漿糊,心跳的像是馬上就會從胸膛裏跳出來!而就在這個節節潰敗的時候,一個細小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仿佛微弱的給她打氣,在做最後的掙紮般。


    “我隻是不想讓你生氣。”黎酒想看著他,但因為距離太近了,所以唿吸全是他氣息,卻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如擂鼓,隻能盡量無視嗡嗡作響的大腦,壓著顫抖的嗓音,說:“沈傅名,我昨晚想和你說的,也是這件事。”


    後頸的力道微微重了起來,黎酒覺得自己能被他一手就這麽掐死。


    她被迫仰頭,唿吸急促,“我不會待在家裏。”


    “和你那個小白臉一起玩,很有意思?”


    “我……不是在玩。”隨著他的力道漸收緊,黎酒的唿吸開始困難起來,視線也可是發花,她抬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顧不上會不會把沈傅名的西裝抓皺,她想要解釋,又怕出口的話在他耳裏隻是一個笑話。


    沈傅名鬆開手。


    兩人的距離幾乎是瞬間就拉開了,在黎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中間已經隔了一米遠。


    “好。”


    沈傅名說:“走了就不要再迴來。”


    黎酒心裏狠狠一揪!他沒想到沈傅名竟然會說出這話,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會因為這樣一句話,而覺得難受到眼前發黑!


    明明,她很早之前就想要在協議結束後,離開他。明明,現在是得償所願的時候。


    黎酒扯了一下嘴角,想要把他這一句話當作玩笑不放進心裏,用聽著十分輕鬆似得語氣解釋,“我答應了他們,所以這幾期得拍完的。”


    沈傅名沉沉的看著她。


    “沈傅名……”


    “滾。”


    那之後,黎酒就沒有再看到沈傅名了,南府就像是一座被主人遺棄的房子,再無人踏入。


    一連兩三天,黎酒拿著手機,想要給他發消息想要給他打電話,又怕自取其辱。然後她開始後悔,那天不應該說這樣的話的,或者,應該是等到周一,等到更晚一點,等兩人關係再緩和一點……


    可這麽想著,黎酒又會讓自己打斷這樣可笑的“後悔”。


    所有的一切心理安慰,全是自欺欺人而已。


    長痛不如短痛,沈傅名不答應,那麽不管他心情多好,不管兩人相處多久,他都不會答應。


    哪裏還需要告訴他自己努力的原因,在沈傅名眼裏,她就應該是一隻乖乖巧巧的金絲雀,應該藏在籠子裏,取悅別人,僅提供個觀賞性就可以。


    她如果把自己那些可笑的努力說出來,隻會麵臨更大的打擊和嘲笑。


    黎酒看著太陽西下,整個世界被圈進一種漂亮卻日暮的橙紅色中,漂亮又讓人歎息。


    手裏的手機幾次從明到暗。


    路燈陸續亮了起來,迎麵的風涼得人打寒顫,黎酒低頭,再一次摁亮手機,給舒秦上迴複那一條消息。迴複完後退出聊天界麵,微微一下滑,手指掠過沈傅名的頭像。


    懸了一會兒後,她點開。


    上一次聊天結尾,是她發了個“氣成一隻河豚!!”的表情包。


    她一鼓作氣在輸入框打了一排字,又慫慫的刪掉,下樓吃飯。


    雖然說沈傅名讓她“滾”,讓她“走了就別再迴來”,但廚師班子還是定時定點的準備好三餐。然而黎酒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卻沒有什麽胃口。


    她進廚房給自己燙了一碗清淡的麵條,表情麻木的加了幾勺醋,然後怔怔的想,如果麵湯很酸,她就給沈傅名發消息,如果不夠酸,就不發。


    不知覺中加了小半瓶醋。


    黎酒迴過神捧著碗走到大廳,那一勺麵湯下去,酸的她牙幾乎都掉了!


    可是還沒有勇氣發出那一條短信。


    她都有點怕,怕自己發出去的消息是一個紅的歎號。


    一碗能吃壞肚子的麵,最後還是倒進了垃圾桶,黎酒腹中空空,卻毫無食欲。廚師班子做完三餐就走,負責日常安排的保姆也已經下班,偌大的房間裏就剩下她一個。


    黎酒才發現,往常沈傅名每天按時按點迴來,到底有多稀罕多難得。


    在客廳躺著躺著就睡著了,半夜被凍醒,她驚醒著睜開眼,隨即發現自己還躺在沙發上。


    客廳大燈明亮,不遠處的門也開著。


    因為步入深秋,冷風打著卷吹進屋子裏鑽。


    黎酒摸了摸自己被風吹得發涼的手臂,疲倦的眨了眨眼,起身帶上門,對一桌子涼掉的美味菜肴視而不見,想要進浴室泡個澡,省得著涼,又完全打不起精神。


    躺在床上又翻來覆去的沒辦法再睡,點開手機一看,兩點十五。


    漫漫長夜,距離天亮還有很久。


    黎酒到底還是起來衝了個熱水澡,熱水打在冰涼的手腳上顯得有些燙和刺痛,黎酒忍著,直到感覺到適應和溫暖,才閉著眼,在熱水下把長發全部梳理到腦後。


    她閉著眼仰著頭,在熱水衝刷下小心的唿吸,避免把熱水吸進唿吸管道。


    喉間滾動,突然有一些酸澀直衝眼眶!


    在這個無人的夜,她緊閉著的眼圈是紅的,卻因為熱氣騰升,沒有明顯的哭的樣子,倒像是被熱水濺射的幹澀難當一般。


    最後,黎酒往前一靠,額頭抵在冰涼的瓷磚上。


    一聲情緒不明的笑被淅瀝水聲蓋過。


    她睜開紅紅的眼,緩緩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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