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文成沒有起身,他低著頭,肩膀微微的抖動。


    哭了吧?他又哭了吧?


    這個時候,哭有什麽用!


    「爹,快起來。」秋葉紅用力的要把他拉起來。


    顧媽媽在那幾個婦人進來後,就停止的痛哭,收拾了自己的情緒,此時站起來,從堂屋裏慢慢走出來。


    「姑娘讓你起來,就起吧。」顧媽媽沉聲說道。


    屋子裏外的光線一明一暗,秋葉紅扭頭看去,隻看到顧媽媽閃著光的雙眼。


    富文成果然站起來了,秋葉紅隻覺得手腳冰涼。


    「這是,這就是……」來的幾個婦人唿啦啦的沖秋葉紅跪下了。


    秋葉紅下意識的跳到一邊去了,誰也不看,依舊看著富文成。


    「爹…..」她不甘心的又喊了聲。


    富文成低著頭沒有看她,有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砸濕了腳麵。


    「小小姐,小的富文成,欺瞞姑娘實在是迫不得已….」


    富文成開口說話,秋葉紅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他,抬手抹了下掉出來的眼淚,咬著下唇,梗著脖子道:「行了,不用說了。」


    「姑娘還不知道?」來人問道,又走上前幾步,仔細端詳著秋葉紅,擦著眼淚道,「跟妙蓮郡主一個模樣…..」


    顧媽媽已經請她們起來,要往屋子裏讓,聽了這話,原本止住的眼淚又唰的流下來。


    其他人也都掩麵擦淚,院子裏一片抽泣聲。


    「還沒告訴她,她年紀小,隻怕受不了….」顧媽媽擦淚道,「張姑姑,快請裏麵坐…」


    被喚作張姑姑的婦人長嘆一口氣,看著秋葉紅欲笑而流淚,道:「姑娘別怕,咱們這就帶你家去,日後……」


    她的話沒說完,秋葉紅受驚的兔子一般,跳進屋內,啪的關上了門。


    院子裏的眾人愕然。


    休想!休想!秋葉紅背靠這門,咬著下唇腦子裏反覆隻有這一個念頭。


    「別嚇到她,」張姑姑嘆口氣道,拍了拍顧媽媽的手,「好好給姑娘說。」


    顧媽媽點點頭,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輕上前拍門,「姑娘,你開門,聽我給你說…….」


    顧媽媽拍著門,眼淚朦朧,時光似乎又迴到十七年前….


    慶曆八年的夏日,也是這樣一個旁晚,她站在巍巍皇城內的慶壽宮內的一個殿門外,輕輕拍打著朱紅的木門。


    「郡主,郡主,你快開門,聽我跟你說….」


    「不聽,不聽….」門內傳出一個清脆的女聲,帶著幾分孩子氣,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外祖母不要蓮兒,要把蓮兒趕出去…..」


    顧媽媽聽了忍不住笑出聲,繼續拍著門,笑道:「這叫什麽話,姑娘家大了,自然要嫁人的?哪能一輩子呆在外祖母家?」


    門內頓時響起哭聲。


    顧媽媽忍著笑,忙說道:「好了好了,平陽公主剛剛走了……」


    屋內的哭聲立刻停了,門拉開一條縫,露出一隻閃閃亮的眼睛。


    「真的?」眼睛的主人問道,「娘不帶我走了?」


    「是呀,」顧媽媽嘆了口氣,裝出傷心的樣子,「女兒這樣對待娘,娘自然傷心的走了。」


    門立刻被打開了,一個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帶著幾分驚慌呈現在眼前。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說這話,她提著裙角邁出門,「我這就去給娘說……」


    顧媽媽笑著拉住她,一臉慈愛,道:「我哄你呢….誰不知道我們郡主最是敬父愛母…」


    「那,怎麽剛來就走了….」妙蓮郡主一臉遺憾,抬著頭往層層疊疊的宮殿中看,似乎這樣就能看到母親的背影。


    顧媽媽臉色一暗,下意識的四下看了看,低聲道:「能進來一趟就不容易了……」


    妙蓮郡主臉色也是一暗,最近這幾年,宮裏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尤其是今年,以往一年能見上兩會的兩個王爺舅舅,今年連過年時都沒能見到。


    從小到大,如珍寶一般被外祖母當今的史太妃捧在手心裏,不知人間哀愁,不諳世事,但與生俱來的皇家子弟們的敏感,妙蓮郡主也知道也許好日子不多了。


    這也就是父母親急著要把她嫁出去的原因吧。


    榮耀時極盡奢華,衰敗時豬狗不如。


    妙蓮郡主玩弄著手腕上的一串紅珠,反覆摩擦著那個不起眼的字,清,清,這不就是活生生在眼前的例子麽。


    「蓮兒…..」端坐在珠簾後的外祖母,史太妃帶著暖暖的笑,「你娘給你挑的人家你不喜歡,你來看看,外祖母給你挑的人家可好?」


    一層層的珠簾掀開,舉著散發著香氣的紅燭的宮女們也都笑著圍上來,照著攤開在桌麵上那張惟妙惟肖的畫像。


    畫像中那英俊的兒郎執卷凝思,直教多少女兒一見傾心。


    「…..那次宴上,讓我們蓮兒紅了臉灑了酒的人,可是他?」史太妃攬著羞紅了臉的妙蓮郡主,笑倒在軟塌上。


    宮燈明亮,宮女如雲,宮設華貴,滿目的富貴耀眼在那小女兒含羞一笑中失色。


    「門家小兒郎,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顧媽媽喃喃念出這一句詩。


    「別給我念詩,我不懂。」秋葉紅不耐煩的皺皺眉,「你就說吧,這個門家小兒郎是死還是活?你們打算把我弄到哪裏去?」


    顧媽媽迴過神,用手帕擦了淚,神情裏竟帶著幾分惡狠狠,道:「他縱然活著,姑娘,也就當他死了。」


    「哦?」秋葉紅挑挑眉毛,該上演苦情戲了吧?


    顧媽媽轉身從自己的箱子裏翻了一會兒,拿出一張用帕子包的好好的紙,小心翼翼的捧到秋葉紅眼前。


    發黃的紙張,漂亮的蠅頭小楷。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秋葉紅勉強認全,念了一遍。


    這妙蓮郡主寫的?還是抄的?原諒她秋葉紅沒有文化,能看懂意思就不錯了。


    「史太妃被圈禁了,王爺被流放了,大將軍被處死了,牽連九族,長公主雖然被赦免,但一尺白綾隨著大將軍去了………我和妙蓮郡主,人前連哭也不敢哭…趁著天黑背了人,在自己屋子裏祭奠…….」顧媽媽說著說著,想起當初的情景,心如刀割,又放聲大哭起來。


    果然如此,自古男兒多薄倖,何況潛力股變成了垃圾股,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那後來呢,你們被趕出了?」秋葉紅接著問道。


    她的語氣過於生硬了,就好像問的是與自己不相幹人的事,痛哭的顧媽媽有些呆滯的看了她一眼。


    「是我們,」顧媽媽糾正她,慢慢的收起眼淚,咬著牙道,「趕出來?趕出來倒也好了……妙蓮郡主原本也要隨著長公主和大將軍去了…..無奈那時已經懷了你……」


    秋葉紅扯扯嘴角…..是富慧娘,不是我。


    「為了你,郡主也就忍了,不管那負心的白眼狼如何作踐…..不管那狐媚子如何指桑罵槐…..說死了她也是門家的長媳,你也是門家的嫡女……」顧媽媽咬牙道。


    門家的嫡女,秋葉紅苦笑一下,眼前自然浮現那位門小姐,怪不得那一日顧媽媽如此激動…….


    「誰知道,那狠心的挨千刀的白眼狼,竟然能下毒手……」顧媽媽幾乎咬碎了牙。


    意外的被允許出門進香,妙蓮郡主顧不得懷著七個月身孕,要去超度父母,也為腹中的胎兒祈福,卻不料迴程中,遇到那窮兇極惡的山賊…….


    「說不定真的是山賊呢?」秋葉紅打斷她,饒有興趣的猜測道。


    「不可能!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巧合!」顧媽媽猛地站起來,「郡主是祭拜去了,那些日常的首飾我都包起來隨身帶著,郡主穿的是素衣,咱們坐的是最普通的馬車,要不是文成兄弟領了長公主的囑託,一直在左右守護郡主,咱們…..」


    「證據呢?」秋葉紅淡淡道,「你們也沒有證據是不是?所以才隱名埋姓流亡至今?」


    顧媽媽頹然坐下,掩麵流淚,「就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這個挨千刀的白眼狼,偏會的做戲,哄騙了所有人….明明是殺人的兇手,偏偏被冠上了深情大義的帽子……」


    門家小兒郎,突遭愛妻遇難,一屍兩命,傷心欲絕縱身跳下懸崖,要隨著妻子一同去了,虧得是身邊人眼疾手快,抓住了衣角,保住了性命,卻折傷手臂,以至於殘疾,自此後,便有了個渾名半邊門。


    先皇感念其深情大義,多賜安慰,門家小兒郎愛妻情深,重金僱人下萬丈深淵,求的愛妻殘存衣物,大殯發喪,祖墳中安置妙蓮郡主衣冠塚,立誓不續弦,至今無子,隻有妾生三女。


    「好,照你這麽說,這門家小兒郎真可謂唱念做打俱佳啊,絕對的偶像派加實力派。」秋葉紅笑道。


    顧媽媽猛地站起來,提高聲音喚了聲:「姑娘!」


    秋葉紅斂容低頭。


    「這世上沒有做不穿的戲…..」顧媽媽沉聲道,「他哄騙了太皇太後老人家這麽多年,撈取了無數榮華富貴,倒忘了自己欠下的債,如今,也該算一算了。」


    「那你要我做什麽?」秋葉紅抬頭看著她,淡淡道,「沒有證據,在深情大義的神壇上坐了這麽久,豈是你一張嘴說拉就能拉下來的?而且……」


    秋葉紅咧嘴一笑,「相比起來,咱們這死人復生,隻怕才是更叫人懷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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