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誼像個小老頭一樣,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那匹馬前,看著那匹紅色的駿馬道:“哎呀,棗紅色的馬呢,叫你小棗吧?”

    棗紅馬直接對著宿誼打了個響鼻,噴了宿誼一臉熱氣。

    一旁的下人連忙上前替宿誼擦臉。

    宿誼道;“脾氣挺大的呀,陛下說的真的是這匹馬?”

    宿誼覺得自己好像更適合更溫順一點的馬。

    養馬的人忙給宿誼解釋這匹馬如何如何好,如何的神武,如何的矯健,如何的強壯。宿誼聽了之後,心中退堂鼓打的愈發響了。

    他琢磨著,果然還是換一匹吧。

    “這、這是天馬?”這時候,宿誼身後一人叫道。

    宿誼迴頭一看,一年輕男子正滿臉驚訝。

    那年輕男子見宿誼迴頭,忙作揖道:“天師,在下謝梁有禮。”

    宿誼想了半天,沒記起慕晏所說的值得注意的人中有姓“謝”的。不過別人都跟他打招唿了,宿誼還是迴了一個自創的道禮。

    謝梁似乎沒料到宿誼會向他迴禮,他張著嘴傻了一會兒,才尷尬的移開眼睛道:“在下見到傳說中的天馬,心神激蕩,失禮了。”

    宿誼突然想到一個名字,問道:“你可是國子監博士謝寰之子?”

    謝梁愣了一下,道:“家父確為博士。”

    宿誼點了點頭,解釋道:“你是否有一大哥名為謝淳?我曾見過。”

    見到謝淳的時候,宿誼想起來的就是東晉著名的“王謝”。因好奇,他就多了解了一些。謝寰為國子監博士,正五品。而謝寰的兩個兒子就更加名聲不顯。謝寰長子謝淳為王家府中屬官,深受王博源大哥王甫洮的信任。

    宿誼幾次對外活動和宴會中,王家帶的人中,時常就有謝淳出場,他和謝淳也聊過幾句。

    至於謝寰次子謝粱,宿誼就沒聽到多少了。隻知道他似乎在司馬家中任屬官。

    這時候臣子的權力很大,中央如丞相、三公、各將軍等府中皆有屬官。皇帝現在才推行科舉製,之前一直是察舉製。察舉製在東漢末年已經被世家掌控,若家族勢力不夠,想要做官,隻能依附世家。

    像謝寰這種本身在朝中做官,但家族勢力不夠大的,多會讓子嗣去世家府中任職。這是走向仕途的捷徑。

    宿誼在了解這家人之後,心想這才不是我印象中

    的狂霸酷炫拽的謝家呢,肯定不是同一家,然後就沒再繼續關注了。

    這個世界的曆史和宿誼印象中有很多區別。就算是昱朝建立之前,雖然大方向沒變,但小地方還是有變的。

    比如慕晏家的先祖是西漢高祖劉邦的開國功臣之一。宿誼即使沒學過曆史,電視上以漢朝為背景的影視劇那麽多,他可沒聽過任何一個姓慕的大官。

    所以那個姓謝的大世家在這個世界大概是不存在的吧。

    宿誼隻是隨口問了兩句,心裏想的不過是“那個被我誤以為是謝安的那個謝家人呢”。但在謝粱心中,這含義就不一樣了。

    宿誼雖然年紀不大,進入眾人視線的時間也不長,但他的名氣已經比那些積累了很多年名氣的名士們都要響亮。即使不說他的玄妙手段,隻說學識見聞風度等等,就已經有不少名士歎息被其折服。

    京中幾大位於頂端的世家中,王家和衛家都對其讚不絕口,慕家家主慕晏更是以宿天師至交好友而自豪。其餘世家,並非看不上宿誼,而是苦於宿誼深居簡出,沒有機會與其深交。

    宿誼現在的幾位友人,都是通過慕晏結識的。

    所以被宿誼記得,甚至問到,謝梁心中是十分激動的。

    畢竟他們家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官宦家族,且因為是儒學世家,與這時重黃老玄學的風尚不符,所以難以融入上層貴族中去。

    因此,他的父親做出了艱難的決定,讓大哥放棄多年研讀的儒家經典,專攻玄學,希望躋身於名士之列。

    而他自己,則棲身於世家之中,尋求機會。

    謝梁看著大哥在自幼建立的理想和家族的期盼中苦苦掙紮,看著父親一遍一遍的研讀著不被世族看重的儒家經典,再看看自己,司馬家越發不像個能成事的樣子,他大概要另尋棲身之地。家族的繁盛,什麽時候可能實現?

    他們家和京中其他普通的官宦之家一樣,都在苦苦尋求著機會,期盼成為下一個世家。但……希望總是那麽渺茫。

    謝梁以為,他們家這麽普通,就算是大哥,現在名聲也不顯,以宿天師地位,不記得理所當然。沒想到宿天師居然還能叫出他父兄的名字。

    宿誼見對麵之人突然激動的難以自已的樣子,差點嚇得退後一步。

    他他他又做什麽嗎?什麽都沒做吧?為什麽謝梁會這麽激動這麽欣喜?

    宿誼沒想到,他現在的名氣,

    和在旁人心中的地位,已經大到知道別人的名字,就會讓對方欣喜若狂的地步了。

    宿誼尷尬的轉移話題道:“謝大人說這是天馬?可否與貧道介紹一番?”

    旁邊養馬的小吏心裏很是鬱悶。這跟宿天師介紹的事應該是他的職責吧?他還以為能跟宿天師多說幾句話呢。這個姓謝的是哪裏冒出來的?

    不過能在皇家養馬,小吏不是沒眼色的人。能被帶到這狩獵場上的人,即使無官無職,那一定是世家的幕僚之類,他可得罪不起。

    “天師折煞在下了。”謝梁忙道,“在下不過是右將軍家屬官,當不得如此稱唿。”

    “右將軍?”宿誼想了想,道,“翔飛家?翔飛大伯家?”

    謝梁尷尬道:“是。”

    他怎麽忘記了,宿天師和二房公子是好友。他雖然不受右將軍看重,隻不過一負責文書的小吏,這次能來到狩獵場,不過是拖了家父可能快要升官的福,讓右將軍突然想起了自己。但二房被大房構陷,二房公子如今居於陋室之中,他這個右將軍的屬官說不定會被遷怒吧……

    宿誼一合掌,道:“貧道記起來了,翔飛曾說過右將軍府中有一謝姓文吏,文筆十分出色,於儒學見解頗深,隻可惜他自身難保,無力舉薦。”

    謝梁結結巴巴道:“是……是嗎?”

    宿誼笑道:“翔飛準備考科舉了,你也準備考嗎?河清說以翔飛學識定能考上。那翔飛既然覺得你文筆甚於他,那你應該也能考上才是。”

    宿誼的腦迴路大概是,河清說翔飛厲害,翔飛說謝梁厲害,所以謝梁肯定厲害這種。

    謝梁突然心中湧起一股莫名衝動,他下定決心,道:“在下已準備向右將軍請辭,專心備考。”

    宿誼以為這是謝梁本身計劃,便鼓勵道:“以謝博士家學,定無問題。貧道聽聞,謝家乃累世大儒之家。”

    謝梁低頭道:“是。梁定不負家學。”

    還是……第一次聽有人用讚揚的語氣說謝家呢。累世大儒嗎……

    謝梁壓抑住心中感慨,道:“道長之前詢問這匹駿馬,梁略知一二。這馬應是西域進貢而來天馬,又稱汗血馬。”

    宿誼點頭:“原來是汗血馬啊。這貧道就知道了。”

    謝梁問道:“道長也對駿馬了解?”

    宿誼道:“倒算不上了解,不過這馬太出名而已。這馬速度很快啊。不

    過可惜負重不強。”

    古代的軍隊要穿甲胄,要帶兵器。汗血馬雖然速度快,但負重能力差,最終古代華國軍隊中引進的西亞等地方的馬匹都被淘汰了,隻剩下蒙古馬。

    華國曆史上很少培育純血物種,他們太講究實用。

    養馬也是富人的樂趣。宿誼雖然興趣不在此,但還是略知一二。現代許多優秀馬種都混有汗血馬的基因。

    謝梁點頭道:“軍隊中,還是匈奴馬更實用。不過汗血馬在中原仍舊價逾千金。”

    宿誼想伸手拍拍那汗血馬,汗血馬又對著他打了個響鼻。他尷尬道:“看來這天馬並不喜歡貧道啊。也是,寶馬給貧道,實在是浪費了。貧道還是選一匹普通點的馬吧。”

    說罷宿誼就要轉身離開,那匹馬突然對著宿誼長嘶一聲。

    “以在下之見,天馬好似並非不喜天師。”謝梁小心翼翼道,“陛下賜給天師的馬肯定是經過馴養的,天師何不試試看?”

    宿誼開玩笑道:“貧道以為,白馬似乎與貧道更為相配。”

    貧道多麽仙風道骨啊哈哈哈當然和白馬更配,宿誼差點被自己惡心吐了。

    那馬似乎能聽懂宿誼的話,又對著宿誼長嘶了一聲,還刨了刨前蹄。看上去似乎心情不怎麽好。

    “天師,這是陛下親賜……”養馬的小吏為難道。

    他言下之意,宿誼若是不接受,他不好迴去交差。

    宿誼也想起這事,對啊,禦賜呢,好像沒辦法不收。算了,他先試試看,要是騎不了再退給皇帝老爹吧。

    宿誼道:“那就試試看吧。”

    小吏歡天喜地的把汗血馬從圍欄裏牽出來。

    那汗血馬走到宿誼麵前,低下腦袋,蹭了蹭宿誼。

    宿誼失笑:“看來它真的並非不喜歡貧道呢。但是馬太高了,貧道上不去啊。貧道騎馬的技術很差的。”

    所以還是換一匹馬吧。宿誼看著那高大的馬心想。

    這時候,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那匹馬居然朝著宿誼跪了下去,然後對著宿誼叫了一聲。

    宿誼目瞪口呆。這匹馬成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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