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聽到陸靖安這一番話,明顯氣得不輕,她握緊了手裏的龍頭杖。


    “你再給我說一遍,陸靖安!”


    “我就是說十遍,也還是這些話,孫兒是真心喜歡諾諾,求奶奶成全。”


    陸靖安霸道而低沉的嗓音,在這樣的寂靜的,一根針落在地上都可聽見的大廳裏,格外醒耳。


    提醒著每個人,他陸靖安此生,非陸諾桐不可。


    陸老夫人麵色陰沉的可怕,氣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陸諾桐低頭看著大理石板,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緊握成拳。


    陸靖安緊緊抓著她的手,給她慰藉。


    隔了一會,陸老夫人嗓音陡然拔高的問:“陸家家規第一條,是什麽?!”


    陸靖安抬眼,對視著陸老夫人,“不管家規是什麽,陸諾桐,孫兒要定了。”


    “混賬!”


    陸老夫人拿龍頭杖一把掃過茶幾上的東西,滿地東西碎落的響聲,尖利的刺耳。


    陸老夫人最喜歡的玉茶壺,也在這樣的聲音裏,碎成渣。由此可見,陸老夫人心中,氣急。


    有的瓷片滑的遠的,甚至滑到了陸靖安麵前。


    “你當真以為奶奶老了,你翅膀硬了是嗎?”


    陸老夫人在老管家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陸靖安麵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和她對視的陸靖安,還有根本就不抬頭的陸諾桐。


    “諾桐,奶奶養了你13年,13年裏,奶奶對你,好不好。”


    陸諾桐聽到這話,她抬起眼睛,看著陸老夫人。


    看著那個滿頭銀發的老人,陸諾桐第一次萌發出了深深的罪惡感。


    她的眼淚在刹那間就湧了出來,而後她低頭,指甲深深嵌入肉裏。


    直到鑽心的疼痛從手心傳來,陸諾桐才開口:


    “奶奶待我…”


    “是我愛的她,是我強求的她,奶奶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


    陸諾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靖安打斷,而後陸靖安伸手拿過陸諾桐那隻垂在身側的手。


    “打開。”


    他命令她。


    陸諾桐看了麵色不太好的陸老夫人一眼後,才轉頭看著陸靖安。


    在他視線的威逼下,她將手打開。


    陸靖安垂眸,隻見她白嫩的手掌中心,有四個指甲印,微微泛著鮮紅的血跡。


    男人皺眉,聲線冷硬:“不許在掐。”


    陸老夫人安靜的看完這一出渾然天成的恩愛,她看的出來,這兩個人實在是有情,而且自家孫兒用情至深。


    難怪這些年催著他相親,結婚,他都推三阻四。原來,心中早就烙了一個人…


    “來人,把陸諾桐關進祠堂。”


    陸老夫人一聲令下,就有傭人上前,要去抓陸諾桐。


    陸靖安起身,他將陸諾桐拉起來,護在身後。


    “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陸靖安嗬斥著那些人。


    他說完後,果真沒有人敢上前。


    陸老夫人氣極,“陸靖安,你要反天了是嗎?!”


    說完,陸老夫人上手親自去抓陸諾桐的胳膊。


    陸靖安攔住陸老夫人的手,陸老夫人哪裏肯讓。


    她揚起龍頭杖就朝陸靖安打過去。


    陸靖安用胳膊擋了一下子,悶聲受下了這一下。


    陸諾桐驚唿出聲。


    她要上前查看陸靖安的傷勢,還沒來得及動。


    陸老夫人的第二下子就打了過來,陸靖安側身,將陸諾桐護在懷裏。


    第二下子就重重打在了陸靖安的後背。


    陸諾桐被陸靖安抱著腦袋,她的耳朵貼在他胸口,她聽見龍頭杖撞擊在他後背的聲音,悶響的一聲,帶著些顫音。


    陸老夫人越是看他們這個樣子,就越是氣急,下手更是狠了幾分,不留情麵。


    陸靖安額上冒出冷汗,接下來又受了陸老夫人打過來的三下。


    而後,陸老夫人才像是打累了一般,收了手。


    “靖安…你沒事吧?”


    陸諾桐手足無措,這個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她慌亂的模樣映在陸靖安眼中,陸靖安勉強的笑了一下,“我沒事。”


    “陸諾桐,從今往後,你不在是我陸家的人,收拾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陸老夫人靠在牆上喘氣,她剛才用力太狠,現在心口有些絞痛。


    “好,滾,我跟她,一起滾。”


    陸靖安說著,牽著陸諾桐的手,朝門外走,身影決絕!


    陸老夫人氣得捂著胸口,她指著已經走了兩步的陸靖安,手指微顫。


    “站住!”陸老夫人厲聲斥責。


    陸靖安充耳不聞,拉著陸諾桐就準備開門,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手,就聽到陸老夫人的厲聲斥罵。


    “陸靖安,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一天,這個女人就別想進我陸家的門。你想滾可以,把陸氏給我讓出來!”


    陸靖安沒有轉身,他緊了緊陸諾桐的手,而後,他沒有半分猶豫,張口就答:


    “奶奶若是想要,我會讓出手中陸氏的所有的股份,並且辭去董事長的位置。”


    話落,陸靖安利落的開門,帶著陸諾桐離去。


    陸老夫人捂著胸口,她罵道:“混賬,你…你這個…”


    而後,陸老夫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不醒人事。龍頭杖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伴隨著門鎖關住的聲音。


    “老夫人!”


    一眾傭人趕過來,手忙腳亂。


    而在門外,陸諾桐扯住陸靖安,她看著他,“靖安,真的不用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奶奶年紀大了,你別氣她。”


    “年紀越大,越固執。我們先迴去吧,奶奶在氣頭上,這事說不好。”


    陸靖安說完,皺著眉頭捂了一下胸口,可能是疼到了。


    “對,我忘了,你怎麽樣,我們去趟醫院。”


    陸諾桐這才想起來陸靖安挨了有三四下子的打,她垂眼去看他的手臂,已經烏青了一片還帶著腫。


    手臂上都這樣了,更何況是後背,陸諾桐扯著他的手,想快點把陸靖安帶去醫院。


    她急,但是又不敢走快,怕動到陸靖安的傷口,就不快不慢的走著。


    “你說你,值得嗎。”


    陸諾桐的嗓音裏帶了點顫抖。


    雖然她在極力的壓製著哭腔,但還是被陸靖安敏銳的察覺到了。


    “我們之間,哪有什麽值不值得,你說這話,就見外了。”


    陸靖安走在她身旁,他伸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摟緊。


    紀予澤從大門口風風火火的趕過來,見到陸靖安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而後一臉嚴肅的問:


    “怎麽樣了,你們的事?”


    “沒事了。”


    陸靖安說的風輕雲淡,把剛才吵翻天的情景隨口帶過。


    “怎麽可能沒事!靖安,我是知道的,奶奶那脾氣,知道了這事,那真的是不得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瞞著…”


    紀予澤還沒有說完,有傭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喊著:“不好了,老夫人暈倒了,情況很不樂觀。”


    陸靖安聽到這個消息,趕緊往迴跑,連帶著陸諾桐紀予澤一起,他們去到的時候。


    老管家正在給陸老夫人做急救,而陸老夫人的情況,很不容樂觀。


    救護車很快過來,醫護人員將陸老夫人抬上車,陸靖安他們三個緊隨著往醫院趕。


    …


    急救室門口,陸靖安坐在椅子上,他的麵色不太好,整個人有點低氣壓。


    他在想,今天要是陸老夫人搶救不過來,那他大概就是陸家的大罪人了。


    “靖安,奶奶年紀大了,有什麽咱們應該好好說…”


    紀予澤還沒說完,陸靖安就沉著聲開口:“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閉嘴。”


    紀予澤無奈的一歎氣,他轉身,看著急救室門口的搶救中三個字,他不說話,走來走去。


    “你別晃了,晃得我腦袋疼。”


    陸諾桐說完後,她把臉埋進雙手裏。今天這事,說起來都是她不對。


    她怎麽能讓奶奶跟陸靖安吵起來呢,她怎麽就不勸著點呢。


    紀予澤聽到這話,走到另外的一個椅子上坐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外麵三人的心情都很煎熬,最難受的應該就是陸靖安,他身上還帶著傷。


    好在急救室的門打開,有醫生從裏麵出來,而陸老夫人帶著氧氣罩,身上插著不少管子,被人推入icu病房。


    “醫生,情況樂觀嗎?”


    陸靖安第一時間從椅子上站起來,去詢問醫生。


    醫生先搖了一下頭,陸靖安的雙拳瞬間握緊,眼眶也瞬間泛紅。


    “情況的話,目前不算樂觀,要觀察幾天患者的恢複情況。如果恢複情況好的話,考慮到患者年齡,心髒搭橋手術是下一個應該考慮的。如果…恢複情況不好的話,那就…”


    醫生搖了搖頭,而後眸光帶著安慰的看著陸靖安:“老人家年齡算大了,這些事情,還是要看開點。”


    陸靖安聽完後轉身掏出手機打電話,他在找專家會診陸老夫人的病情。


    陸諾桐沒說話,她一個人安靜的走到icu病房前,隔著玻璃她看著裏麵的陸老夫人。


    氣息奄奄,是第一個跳入陸諾桐腦袋裏的,陸諾桐將手指放在玻璃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哭了出來。陸諾桐轉身,她靠著牆壁緩緩蹲下。


    用手捂著嘴唇,陸諾桐不敢讓自己在這安靜的地方哭出聲音。


    淚眼朦朧之間,一雙手伸到她麵前。


    陸靖安伸手將她提起來,他伸手輕輕撫掉她臉上的眼淚,動作還是如入昔往般溫柔親昵。


    但是陸諾桐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冷到陸諾桐都不敢和他對視,陸諾桐垂眸,她把視線放在陸靖安下巴處。


    然後她聽陸靖安問她,“諾諾,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陸諾桐猛的仰頭,她慌亂的視線就這樣撞進陸靖安瞳孔裏。


    “怎麽…怎麽會這樣問。”


    陸諾桐下意識的捏緊了裙擺,她有點躲閃陸靖安銳利的視線。


    但是下一秒,陸靖安就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迫使著她跟自己對視。


    “霍和雲,給我發了一封郵件…”


    聽見陸靖安泛冷的話,陸諾桐渾身都打了個冷顫…


    又是霍和雲!想起剛剛在醫院的時候,霍和雲說要毀了她,果然,就開始行動了。


    陸靖安說,不希望他們之間存在一點就燃的炸彈...


    可是陸諾桐清楚,最大的炸彈,不屬於任何人,而在他們本身。


    “郵件裏,說什麽?”陸諾桐問。


    陸靖安卻沒有立刻迴答,他隻是用講故事的口吻跟陸諾桐講話,像是在談心一樣。


    “我奶奶是個可憐的女人,聽聞她未出嫁時是名門閨秀,爹媽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嬌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年輕時張揚肆意,奶奶愛上一位窮教書的,也就是我的爺爺。


    奶奶愛爺爺,不但因為爺爺有一副好的皮囊,還更因為爺爺有一顆很愛她的心。


    爺爺不善言談,但是會把最好的留給奶奶。


    於是,奶奶背棄了家中所有親人,跟著爺爺闖蕩四方,闖出一番成色後立足藍城,成立最早期的陸氏。


    然事業剛起步,爺爺就得了流感而死。奶奶一手撫養我父親長大…


    我父親出車禍死亡後,她又一手將我帶大。


    奶奶常跟我說,我父親的死,為人一手策劃。但,等我長大之後,她卻不準我查,說是鬥不過仇家…”


    陸靖安說道這裏頓住,他鬆開陸諾桐的下顎,轉身,走到走廊那邊的牆壁上。


    他拿手指輕輕點了點牆壁,輕輕笑了笑,嗓音溫和的繼續往下說:


    “我狂妄到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我陸靖安鬥不過的人,所以,我這些年都在追查此事。


    就在剛剛,我才發現,奶奶說的,很有道理…


    諾諾…”


    陸靖安嗓音譴倦的喚著諾諾,寵溺的模樣就像是他在床笫之間,輕輕呢喃她的名字,迷惘又眷戀。


    但是這個時候,陸靖安越是這個樣子,就越惹得陸諾桐惶恐不安。


    因為,陸諾桐太清楚霍和雲告訴了陸靖安什麽,而那些東西,於陸靖安而言,又有多麽的重要。


    陸諾桐閉上眼睛,眼中有淚劃過臉龐,在陸靖安看來,還是那麽的我見猶憐。


    但是陸靖安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不能再憐惜她。


    陸諾桐閉著眼睛,她聽見陸靖安在說話,嗓音微寒,帶著化解不開的憂傷和蒼涼。


    他說:“陸諾桐,這個世界上,我怎麽鬥的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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