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煙霧後,陸靖安夾著煙的那隻手垂在身側,他眼中好似有煩,但是麵上不怎麽顯。


    陸諾桐聞到了酒氣,知道他應該是剛應酬迴來。她討厭他身上的酒氣,仿佛還沾染了一些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所以陸諾桐皺眉,神色之中隱有嫌棄。


    陸靖安垂眸,看的分明。


    “你坐的那麽端正,就跟大門口那兩個石獅子一樣,不如你在坐的遠些,跟他們作伴?”


    隔了一會,見陸諾桐不說話,陸靖安又開口,大有一種非要把陸諾桐氣得開口的模樣。


    “我不去,我就坐在這,挺好的,礙著你了?”陸諾桐憋著氣,拿話堵他。


    “礙著我眼了。”


    “那我就是故意的。”


    “你這故意,是在吸引我的注意?”


    “…”


    陸諾桐顯然不想搭理他,隔了一會,陸諾桐偏頭,她看著陸靖安,淡漠的問了一句:


    “你不是說,這陣子不迴來嗎?”


    “你不是也說,不作踐你自己。”


    陸靖安抽著煙,他站了一會,將手伸到陸諾桐麵前。


    “起來,迴去。”


    陸諾桐垂眸望著那隻手,她緩緩眨了兩下眼睛,而後她揚手,打開了那隻手。


    “我不開心,陸靖安。”


    陸諾桐抬頭,她看著陸靖安,她不但神情憂傷,連嗓音都帶了憂傷。


    看的陸靖安心口一滯,他眸光微微閃了閃,似是掙紮。


    “明天我帶你出去。”


    “施舍我?”


    陸諾桐站起來,她站在台階之上,看著台階之下的陸靖安。


    “我剛剛給奶奶打了電話,我跟奶奶攤牌了。”


    聽到這話,陸靖安抽著煙的動作一頓,他轉頭看著陸諾桐,眼中有怒氣。


    他伸手扯著陸諾桐的手腕,將她從台階上扯下來,他捏著她的手腕,恨不得捏碎。


    “待在我身邊,就這麽委屈?陸諾桐,我究竟哪裏做的不好了?你跟霍和雲的事情,我介意過嗎?!”


    陸靖安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就像是碰到了陸諾桐的逆鱗。


    “我跟霍和雲的事情,我跟霍和雲什麽事情?!”陸諾桐大聲的質問。


    “我會忍了那件事情,是因為我知道錯不在你!為什麽到了你,就不行了。陸諾桐,我們兩個到底誰自私了!”


    “說到底你就是介意,是不是!”


    陸諾桐掙開陸靖安的束縛,她後退了兩步,幾乎是不可置信的問他。


    “對,我就是介意!”


    陸靖安好似極為煩亂的迴答,他迴答完以後,把快燃盡的煙扔在地上踩滅,又點了一根。


    兩個人吵完,都各自安靜了一會。


    “那孩子呢,孩子…”


    “孩子不是,孩子的原因我跟你解釋過,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又是許久的沉默,陸諾桐知道,人在憤怒之時說的話雖然是氣話,但多半都是心裏話。


    原來,他從來沒有信過她,所以,他自己犯了錯的時候,才會這麽的肆無忌憚嗎?


    “那…那很好啊,我們…我們兩個,半斤八兩。”


    陸諾桐轉身,開了門,頓了一頓,她又張口:


    “我騙你的,我沒跟奶奶說。”


    陸諾桐一路沒開燈,走進房間。


    反鎖了房門以後,陸諾桐蹲在門邊,抱頭哭了一會。然後他聽到汽車引擎聲,陸靖安沒迴來,他走了。


    大概也不想跟她吵吧,吵架的時候,大家都嘴臉難看。


    陸諾桐最終還是聯係了沈唯哲。


    沈唯哲的速度很快,當夜陸諾桐就從南水灣走了,她搭上沈唯哲的車,去了他家。


    地屬藍城地段最好的小區,頂層的複式公寓,自帶空中花園。


    開門進去的時候,門口一個大魚缸,裏麵養了些品種名貴的魚。


    玄關走出來,沈唯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播放的是一部美國的喪屍片,全英文字母,沒有翻譯。


    沈唯逸翹著二郎腿,見到陸諾桐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隻是淡淡一句:“來了。”


    “別理他,隨便坐,要不要喝飲料?”


    沈唯哲把陸諾桐推進去,然後去冰箱拿了瓶飲料遞給她。


    “你要去找唐叔嗎,我覺得你剛從陸靖安那出來。他要找你,肯定全城戒嚴了。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今晚就走,要麽過了這陣風聲再走。


    我建議呢,過了風聲再走,這樣沒那麽趕,有足夠的時間給你偽造一個身份,讓他查不到你。”


    陸諾桐聽完他這番話,沉默了一會,“今晚走。”


    她選擇今晚走的原因很簡單,她不想跟這兩個人一起住那麽長的時間。


    沈唯哲打了個響指,“好吧,沒問題。正好我們也要迴去一趟,那就一起吧。”


    沈唯逸瞟了沈唯哲一眼,涼涼道:“前幾天死都不肯走,今天倒是肯了,有的人,就是…犯賤。”


    沈唯哲衝過去勒著沈唯逸的脖子,他開口:“囉嗦什麽,收拾東西去。”


    …


    陸諾桐再次迴來的時候,藍城已經是蕭條的冬天,她悄無聲息的迴來,一如她悄無聲息的離開。


    四個月的改變,讓她變得更加成熟。


    這四個月,她靠著沈如君這個身份,在國外的一家心理醫院裏實習。


    每個月的收入,不算高,但是能養活自己。


    前不久,因為她手下的一名病人,在醫院裏被人槍殺,而她的身份存疑,被人控告是殺人犯,陷入危局。


    唐家將她從警局裏保出來,叫她迴國避避風頭。


    陸諾桐帶著口罩走出機場,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陸諾桐仰頭,看了一眼陰沉晦暗的天空。


    她凍得站在一旁直跺腳。


    直到她的肩頭落了一層白,才攔到了一輛的士。


    “姑娘,怎麽穿的這麽少,現在的氣溫很低呢。”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笑嗬嗬的跟她說話。


    “不冷。”


    陸諾桐冷的直發抖,但是嘴硬了一句。


    司機也並沒有拆穿她,隻是道:“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你是留學生吧,迴來過年的?”


    “嗯。”


    陸諾桐懶得跟司機多說,隻是很冷的一個鼻音。但是這阻擋不了司機的熱情,司機在陸諾桐耳旁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


    “喲,姑娘,我看你穿著打扮就不凡,果然是個金貴的人兒。這地段的房子,一平米要五六萬吧…”


    陸諾桐笑,她將行李箱從車後尾箱拿出來,遞給司機一百塊錢。


    司機笑著接過去以後就要走,陸諾桐攔住他:“找錢。”


    司機臉色變了變:“不會吧,你住這的房子,還問我要找零?”


    “我住這的房子,吃你家大米了,找錢!”


    司機滿臉不情願的找了陸諾桐二十,走之前還嘀咕:“小氣樣,一看就是二


    奶,真是惡心。”


    陸諾桐裝沒聽見,她提著行李箱進電梯,到頂層。


    打開公寓門的時候,這個公寓還跟她走時一樣,一塵不染的,門口魚缸裏的魚見到有人來,遊的快了一點。


    公寓裏還開著暖氣,保姆從廚房出來,恭敬的開口:“小姐,早就收到信說您迴來。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所以菜都備好了,還沒下鍋,現在做嗎?”


    “等會吧,還不餓。”


    陸諾桐把行李箱拉進了客房,因為沈唯哲和沈唯逸那兩兄弟不迴來,所以陸諾桐在這套公寓借住。


    主要還是,她沒什麽積蓄,買了機票以後,已經住不起酒店了…


    收拾好衣服,陸諾桐站在玻璃窗前看了看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看了一會,她囑咐人做飯。


    吃了飯以後,陸諾桐待在房間看了會書後,就睡了一下。


    在夢裏麵,她的那個病人還活著,他穿著病號服,陸諾桐在跟他聊天。


    他是一個抑鬱症患者,年紀輕輕的抑鬱症患者。


    他總是用英文跟陸諾桐說:“我很想念我的妻子,她是一位美麗的中國女人,就像你一樣美麗。


    可是她因為一件小事,就帶著孩子離開了我,我滿世界的都找不到她。”


    “也許,她也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思念著你,等哪一天她經不住思念,她就會迴來找你。而你,首先要讓自己活下來,才能等到她迴來的那一天。


    大衛,不要在自殺了。”


    陸諾桐總是這樣勸慰他,然後在一天清晨,她查房的時候,就看見他死在血泊裏。


    地上除了他的血,還有一片碎玻璃。


    他沒有自殺,卻被他人殺害了,案情毫無頭緒,而她被指認兇手。


    那是…他情緒穩定,可以出院的前一天,陸諾桐手中還拿著他被批準出院的證明。


    在晚上七點醒來的陸諾桐,滿身冷汗,她抱著膝蓋坐在這樣空寂的房子裏,覺得滲人的孤獨。


    在國外監獄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感覺,而她此時和那個時候,隻想見一個人。


    陸諾桐掀開被子下床,她穿好衣服,拿著包就出門了。


    這裏離他的公司不遠,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遇見。


    陸諾桐一路奔跑,踩著柔軟的雪,冒著冰冷的風,穿過燈光璀璨的商業街...


    她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找他,她想見他。


    哪怕見一麵都好...


    陸諾桐氣喘籲籲到了陸氏的大樓下,她用手撐著膝蓋,拚命的喘息,凍得鼻頭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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