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霍和雲說完,陸諾桐沉默了一會,霍和雲說的這些,她說過沒有錯。


    “是的,私底下都是朋友。”


    陸諾桐點頭,又道:“隻要你願意,我們就是朋友。”


    霍和雲往起身往桌子上的煙灰缸裏點了點煙灰,他的右手腕還纏著繃帶,在日光燈的照射下,繃帶白的有些晃眼。


    他很自然的靠在桌子旁,又抽了一口煙。低頭看著指尖的香煙,他垂著眸,修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陸諾桐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他好似瘦了一些,額骨都顯出來了。


    “當然願意,兩不相欠,希望跟你洗淨隔閡,重新相識。希望,你以後見我,不要帶著厭惡或者是仇恨…”


    隔了一會,陸諾桐聽見他說話,嗓音沒有什麽喜怒,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


    陸諾桐覺得霍和雲還是有地方變了,隻不過他偽裝的一切都沒有變,以至於這份變化,她現在還找不出來是哪裏。


    “會的,大家都一樣。”


    陸諾桐笑了一下,那抹笑容映在霍和雲的眼中,卻不似以往的春風拂麵,他覺得有些紮眼。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最心愛讓人的笑容,也會因為有些事情,映在他眼中變得紮眼…


    像是勝利者的笑容,在嘲笑著一個失敗者。


    霍和雲的心底升起一抹悲涼,他覺得陸諾桐是在施舍他,施舍他這個失敗者。


    “迴藍城了,我請你吃飯,到時候要來。”


    霍和雲說完,看著陸諾桐的眼睛,等她迴答。


    “會的。”陸諾桐點頭。


    一時無話,等了一會,霍和雲看了看腕間的手表。


    “差不多到時間,我走了。”


    陸諾桐聽他說完,低低的嗯了一聲。她感覺這天聊的好尷尬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尷尬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到底,她跟霍和雲還是陌生的。


    霍和雲又看了她一眼,見她局促的看向一邊,脊背僵硬,就知道她在防備。霍和雲沒再說話,他轉身朝外走,拿起放在門邊的雨傘後輕輕將病房門帶上。


    陸諾桐見他走了,鬆了一口氣,感覺渾身都自在多了。


    來也匆忙,走也匆忙。


    陸諾桐有一種錯覺,他好像是特地過來g市看她的,但是轉念陸諾桐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霍和雲來g市應該是有事情。


    怎麽可能是專門來看她的…


    隔了一會陸靖安迴來,他坐在床邊的時候,陸諾桐聞到淡淡的煙草味。


    應該是站在外麵抽了煙才迴來。


    陸諾桐看了看陸靖安,見他神色如常,就知道陸靖安沒有看到霍和雲過來。


    陸靖安要抱陸諾桐,被陸諾桐推開,她說了他一句。


    “怎麽又抽煙,不是說沒有煙癮?”


    末了又補充:“抽煙的人…肺不好。”


    她本來想故意說腎不好的,但是怕說出來被某個愛記仇的男人收拾,所以還是收了收性子,說了句實話。


    陸靖安見她不給抱,都退到床邊了,跟他隔著老遠的距離。


    不由得想笑,她防著他怎麽跟防狼似得。


    “那怎麽辦,睡不給睡,還不讓人抽根煙了。”


    陸靖安含笑的說完,一轉眼看見本來幹淨的煙灰缸,裏麵撒了些煙灰和按滅了一根煙,他略微皺眉。


    問陸諾桐:“誰來過了?”


    陸諾桐順著他的視線,知道陸靖安發現了端倪,就落落大方的告訴他。


    “霍和雲,剛才你不在的時候,他過來跟我聊了一下。”


    “你跟他有什麽好聊的。”


    “是沒什麽好聊的,隻不過他到底是救過我。再說了,來者是客,你叫我拿著棍子把人打出去?”


    “這樣很好。”


    陸靖安覺得就該這樣。拿著棍子把霍和雲打出去,打的遠遠的,讓他再也迴不來,或者打斷他的腿,讓他再也不敢來。


    陸諾桐給了他一記白眼,她覺得陸靖安在對待她周邊男人時的態度,簡直是不可理喻。幾乎是立刻把他腦子裏的高智商扔掉了,隻剩下一個字,酸。


    酸的周圍空氣裏都是醋味,都酸進心裏了。


    陸靖安把鞋脫了,坐到床上,他伸手將陸諾桐撈進懷裏。


    掐了掐她手感很好的臉蛋,陸靖安覺得自己沒有用多大力氣,但是掐的陸諾桐嘶了一聲。


    陸諾桐煩他掐自己的臉,這男人手勁那麽大,他輕輕一掐她都疼死了。揚手就要掐迴去,被陸靖安把她的手抓進大掌中。


    “你在翻一個白眼我看看。”陸靖安笑她。


    陸諾桐氣得咬牙,她想也沒想的又翻了一個白眼扔給陸靖安,陸靖安被她逗笑了。


    陸靖安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他笑了一會,突然就去親她。


    陸諾桐被他親的猝不及防,下意識的揪住了他的衣領,承受著這好似要將她吞入腹中的吻。


    “不行,不行,我還沒完…”


    陸諾桐抓著他放在自己月匈前作亂的手,偏頭將他推開。


    “怎麽還沒完,真是夠了。”


    陸靖安伏在她肩膀喘了幾口氣,然後他突然按著她的手,將她按在床上,眼眸微眯帶著點危險。


    “真的假的,我看看。”他說。


    陸諾桐惱羞成怒,她罵他:“你有完沒完,我真的還有一點,你怎麽這樣不顧及別人感受,我不想就是不想。”


    “口是心非。”


    陸靖安別有深意的說完這一句話,就鬆開了陸諾桐,他坐在床邊點了一根煙。


    陸諾桐偏頭,鬆了一口氣。不過,誰口是心非了!她一點都沒有口是心非,她說的就是實話。


    陸諾桐看著那男人抽煙的模樣,他的上衣已經脫掉扔在一旁,皮帶散開著,褲子鬆鬆垮垮的掛在腰間,精壯的腹肌看的人熱血噴張。


    他將一隻腿屈膝搭在床邊上,應該是為了好讓手有個支撐點。他夾著煙的那隻手會放在膝蓋上停頓一下。


    抽起煙來,眼睛會被煙霧熏得眯一下子,如玉的指尖夾著點燃的香煙,模樣很隨心帶著些悠然。


    陸諾桐喜歡他這個模樣,卻不太喜歡他抽煙,很矛盾。


    陸諾桐在他身後,所以隻看到片麵,如果她能看見陸靖安的那雙眼睛,她一定不會覺得陸靖安悠然。


    陸靖安的那雙眼睛裏,帶著被壓製的情欲,如同被關押在鐵籠中暴躁的獅子,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衝破籠子。


    陸靖安抽完兩根煙,才轉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要睡著的陸諾桐,他伸手撩了一下陸諾桐散在耳邊的發,將它們挽入她耳後。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聊一下,你覺得霍和雲救了你?”


    陸靖安說完,陸諾桐睜著有些困的眼睛。


    她看著他,好似有些迷惘。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在下雨天總是會睡不好,但是陸靖安一在她身邊,她就特別安心特別容易睡著。


    “嗯?”


    陸靖安見她走神,又輕輕問她一下。


    “他不救了我,你救了我?”陸諾桐翻個身,麵對著陸靖安,又道:“我最近想起個詞,叫隔岸觀火。”


    “是嗎,你知道這個詞什麽意思嗎?”


    陸靖安笑了一下,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問她。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裏,他的聲音格外蠱惑人心。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唄。”


    陸諾桐鄙夷的迴答了一句,她覺得陸靖安最近的智商真的下線了,連這麽簡單就是字麵上意思的成語都不清楚,還要來問她。


    “不是,隔岸觀火的意思…”


    陸靖安眼中藏著壞,他頓了一下又道:“簡單來說,就是你在我身上放了一把火,然後又不幫我滅,站在一旁看著我被火燒得要死要活的模樣,心裏還偷著樂…


    你說說,你壞不壞?”


    陸諾桐聽完,張嘴想要反駁,又覺得他解釋的也的確是有隔岸觀火的意思,一時沒想起來怎麽說。


    “我好端端的,在你身上放什麽火。”半響,隻迴了這麽一句。


    “放,嗯,欲火,欲火中燒。”


    陸靖安緊咬著最後四個字,好像還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陸諾桐被他逗笑了。


    真是…


    敗給他了。


    陸諾桐的意思是想說她吃飽了沒事幹才在他身上放火,但是陸靖安卻特意扭曲了她的意思,把她放的‘火種’解釋了一下。


    陸諾桐笑了一會,想想又覺得他氣人,拿腳踹了他一下子。


    陸靖安看她笑的開心,也跟著笑了一下。


    笑完他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事情的一開始,就沒有霍和雲在這中間耍手段,你根本就不會陷入這樣的危局裏。”


    “所以諾諾,他不管做什麽,都隻是在彌補他自己犯下的錯。他願意救你,說明他還沒到喪盡天良的地步。如果他還拿著救命之恩跟你說事情,諾諾,他在利用你的同情跟善良,百分之百。”


    “我知道,但是他沒有,他並沒有拿著救命之恩跟我說事情,他不是那樣的人。”


    陸靖安聽陸諾桐這麽維護霍和雲,不自覺就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問陸諾桐:“那他跟你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說兩不相欠,還是朋友。”


    陸諾桐躲開陸靖安的眼睛,她看著條紋的床單。伸出手指在床單上扣了扣,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陸靖安又怎麽會看不出來陸諾桐在想什麽。


    “你本來就不欠他什麽,是他欠你的。”


    陸靖安沉默了一會,他知道陸諾桐不太想跟他聊,所以話語放的很輕。


    “他救我是真的,如果你算的那麽細致,他救了我兩次,一次救我出火海,一次幫我擋蛇。”


    陸諾桐覺得陸靖安不應該這樣子算,一碼事歸一碼事,為什麽要混為一談呢。她覺得陸靖安把霍和雲想的太壞了,其實霍和雲來到她身邊,什麽都沒有提。


    霍和雲隻是要求要跟她當朋友,並且要求了很久了,這個要求在陸諾桐看來,並不過分。


    如果連一個見過幾麵的人都可以稱之為朋友,為什麽霍和雲不可以,難道就因為他對她心懷異心?她就要如陸靖安所說的一般,這樣那樣的去戒備,那對霍和雲來說,她也太過自私。


    如果霍和雲也這麽自私,早就把她扔火海裏不管她了。


    陸靖安抓著陸諾桐的手放在掌心裏。


    他覺得陸諾桐袒護霍和雲的這個想法改不掉,就很容易落進霍和雲的感情牌裏麵。


    那樣就會很危險。


    陸靖安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聽陸諾桐開口:


    “如果你看過霍和雲他為了救我的模樣,你不會這樣說,陸靖安,你讓我覺得你冷血無情。”


    陸諾桐說完,閉上眼睛,她將手從路靖安手中抽迴來,翻個身背對著他。


    陸諾桐不會忘記熊熊大火裏是誰給了她希望,也不會忘記霍和雲為她削掉的一塊肉。她不是聖母蓮花,但是也絕非是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人。


    陸靖安看著她賭氣一般的背影,想著那句‘你讓我覺得你冷血無情’,不由得就黑了黑臉色。他伸手想把陸諾桐背對著他的臉掰過來看著他,但是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迴來。


    他在壓製,壓製自己這情緒。他是來跟她談事情的,不是來吵架的。


    話談到這個地步,陸諾桐明顯偏向霍和雲那一邊,連冷血無情都罵上了。陸靖安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陸諾桐說下去,因為理性告訴他在聊下去兩個人要吵架,但是他又咽不下這口氣,他真是不知道霍和雲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讓她這樣向著霍和雲說話,好似他們才是一對,他是一個外人。


    陸靖安覺得小火苗在心裏竄來竄去的,他低頭將皮帶扣好。起身,站到窗戶前看著窗外的雨,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然後他想起一件事情,好像當初因為蕭琳琳的事情,他跟陸諾桐也這樣吵過,那時他也罵過陸諾桐冷血無情。


    陸靖安苦笑了一下,抽了一口煙。想起一個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也許你不願意聽,但是我還是要說。”


    陸靖安在窗台前踱步了一下,還是選擇要跟陸諾桐說清楚,他不能當這個旁觀者。


    他做不到,他沒辦法看著霍和雲用一根胡蘿卜,一步一步的把陸諾桐這隻小白兔帶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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