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時照把車開入車庫後沒有急著下車,車頭燈靜靜地開著,他坐在車裏,想了想從車前的置物抽屜中取出一疊照片。


    這就是他開始說的“失蹤”的原因,原本打算今天給謝一看,但是氣氛太美好,他不小心將它們忘在了抽屜裏。


    陸時照借著車廂內的燈光一張一張地翻看照片,上麵都是同一個人,但背景卻不同,帝國大廈,世貿中心……最後幾張卻都停留在同一個地方,是一個舞台,這個舞台在陸憐晨就讀的學校大禮堂。


    陸時照看著照片中陸憐晨優美的舞姿,雖然照片將她定格在那一瞬間,但還是能讓人想到她當時襟飄帶舞的模樣。


    至於陸時照為什麽會去紐約呢?


    因為不久前陸憐晨打電話給他,“阿時哥,我的腳痊愈了。你說好要看我跳舞的,現在還算數嗎?”


    於是陸時照就訂了紐約的機票。


    現在陸時照看著手中的照片,腦中閃過一些什麽,然後他伸出食指,將照片中陸憐晨漂亮的眼睛遮了起來。


    **


    謝一次日照平常的時間去上班,順便提出要迴自己的公寓住。她膝蓋上本來就是一點小傷,早就已經好了,隻不過謝清讓的關懷讓她忍不住想在這裏賴幾天。可惜昨晚迴家碰到謝婧,心裏就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該離開了。


    謝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清讓已經離開去公司,餐桌上隻有溫碧珠與謝婧兩個人。溫碧珠聞言看了她一眼,拿著紙巾在唇角印了幾下說道:“怎麽又要走?住得不習慣麽?我讓張媽給你安排……”


    張媽是謝家的大管家,謝家許多瑣事都有她照顧。


    溫碧珠雖然出身富貴,但年輕時也因為興趣做過一段時間的譯製片配音,聲線雍容,腔調婉轉。謝一看著自己的母親,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大宅離學校太遠了,”她說得很慢,“還是住迴那邊方便。”


    溫碧珠點了點頭,又看著謝一道:“大學輔導員這樣的工作還是太辛苦了,要不去公司……”


    “媽,”謝一打斷她的話,“我是學生物工程技術的,去公司也不能做什麽。”


    溫碧珠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妥協,“你高興就好。”


    一直沒有說話的謝婧這時候放下碗筷站起來,對著溫碧珠道:“媽媽,我去上課了。”


    她現在是服裝設計係大三的學生,因為平時多的是設計畫圖的作業,上課相對來說比較輕鬆,因此一直沒有住校。


    謝一見她拿了包出來,本能地對溫碧珠道:“媽,我先走了。”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被謝婧小跑著跟上來,“姐姐你等等我!”


    她親昵地挽住謝一的胳膊,然後笑眯眯地在她身邊道:“昨天你的車沒開迴家吧?跟我一起讓司機送去好啦!”


    謝一抿了抿嘴角,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隻是被她架著往外麵走。


    司機很早就在外麵等著了,因為謝婧還沒考駕照,便一直由他接送。


    兩人上了車,謝婧便吩咐司機先去謝一的學校。謝一尷尬地從她臂彎中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還是先送你去上課吧。”


    “還是你上班比較重要。”謝婧見她與自己又坐開了一點,倒也不再纏著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靠著車門,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最後還是決定先送謝婧去上課。


    車裏彌漫著詭異的安靜,謝一不時看看外麵,有些焦躁。謝婧這時候突然開口道:“姐姐,昨天晚上送你迴來的那個男人……”她頓了頓,然後才猶豫地說,“是誰啊,你新交的男朋友嗎?”


    果然來了,謝一心煩,低低地唔了一聲算是迴答。


    謝婧看著她意興闌珊的模樣,聰明地沒再開口,轉頭繼續看窗外的風景。


    **


    謝一終於在遲到之前走進了辦公室,桌上已經放了幾份文明寢室的申請材料,謝一統統理到一邊,然後打開電腦查收郵件。


    其實做輔導員也不是特別累,隻是事情多且繁瑣,手下學生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等到把郵件看完,謝一終於鬆了一口氣。


    期間收到陸時照的短信,他知道她這個時間工作忙,沒有打電話。短信上是一束漂亮的玫瑰,還帶著晨起的露珠。謝一看著手機便彎起了嘴角,敲了幾個字過去,“就給我看圖片啊?”


    謝一發誓她這句話隻是單純的調侃,真沒有別的意思。結果放下手機沒多久,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快遞小哥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送到了她麵前。


    花間插著一張卡片,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阿時”兩個字。謝一略去一開始的錯愕之後,將卡片夾在指間,不由想起那次他對自己說的“阿時”很好聽。


    謝一看著桌上的花,輕笑了一聲。


    **


    中午謝一下樓去吃午飯,電梯坐到一樓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響了,是短信的聲音。她拿出來看,發件人還是陸時照。


    謝一覺得他有點粘人,真煩,可是心裏卻暖洋洋的,嘴角也始終掛著甜美的笑意。


    短信內容是一張搞怪的圖片,一個穿著藍色褲衩的小人洋溢著一臉幸福,奔向不遠處的一碗飯。


    謝一停下腳步立在電梯邊給他發短信,“你才這樣!”然後往門口走去。很快,手機又響起,“被你發現了。”


    謝一注意力全放在手機上,慢慢地往外走,冷不防眼前一暗,整個人已經撞上了一堵肉牆。


    忍著鼻尖的酸痛,謝一忙彎腰跟眼前的人道歉,然後她一聲對不起說出口後,卻許久沒有聽到迴複。謝一奇怪,抬起頭,卻看見一張並不想看到的臉。


    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驚訝,沈承淮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怎麽,看到我很震驚?”


    謝一收起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進包內,然後把額前的發絲順到耳後,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緊接著就要繞過他往門外走。


    教學樓的門隻開了中間兩扇,沈承淮站在謝一的右側,所以她往左邊繞去,沒想到他長腿一跨,跟著攔在左邊。


    謝一抬頭,眼裏燃起一閃而過的憤怒。她瞪著沈承淮,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憤然道:“同樣的把戲玩兩遍,你不覺得幼稚嗎?!”


    沈承淮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裏麵白色襯衫的領口微微敞著。他挑了挑眉,“一一,能不能別每次都劍拔弩張?”


    他說話時拖著一點點鼻音,極為性感。謝一看著他不羈的笑容,隨後目光便落在他頰邊淺淺的酒窩上,局促地轉開目光,低低喝了一聲,“讓開!”


    沈承淮卻像是有意與她周旋到底,不僅不讓,反而握住了她的手腕,還不等謝一驚唿,他已經拖著她閃身進了旁邊的空教室。


    謝一驚魂未定,此時是午飯時間,教室裏空無一人,就連樓道上也安安靜靜的。這樣的寂靜讓她有些恐慌,掙脫鉗製著自己的大手後便要往外衝,卻被沈承淮攔住,隨即又眼睜睜地看著他關上了教室門。


    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經這樣,謝一也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沈承淮靠在門上,卻忽然不再出聲,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謝一攥緊了包包的帶子,直視他的眼睛,“你到底想幹什麽?今天幹脆一次性說開了吧。”


    沈承淮眼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就在謝一以為他要將沉默進行到底的時候,他卻開了口,“你跟他上床了?”


    轟的一聲,謝一臉色漲得通紅,除了尷尬之外卻又多出一股氣憤。她抬頭看向他,怒極反笑,“你有什麽資格過問?”


    她扯了扯嘴角,有點諷刺。沈承淮一手插著口袋,另隻手抵了抵鼻尖,坦然地迴應著她的嘲諷,“他是第一次?”


    “沈承淮!”謝一終於忍受不住,揚手就朝他的左臉扇去,卻不想手勁一頓,被他抓住手腕。


    沈承淮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身前,曖昧地相貼。他用隻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道:“不然我想象不到,以你的精神潔癖,會接受一個有曆史的男人……”


    這次他的手上用了幾分力氣,謝一掙紮幾次卻掙紮不脫,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迴敬他,“我是不知道他的曆史,但我知道他不會像沈大師一樣*!”


    她的臉近在咫尺,沈承淮聽她說起“*”兩個字,倒吸了一口氣。他手上的力道更重,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碎。謝一吃痛卻咬牙沒讓自己哼出聲音。


    沈承淮的聲音仿佛從身體裏麵傳出,他一字一句道:“你明知道那是……”


    “我知道!”謝一陡然提高了音量,“可是在那以前呢?!”


    沈承淮死死地盯著她,卻說不出任何話來。謝一感覺腕上的力道送了些,又抽了抽,迎上他的目光道:“沈承淮,別再惡心我了!”


    **


    謝一傍晚下班路過學校大禮堂,大禮堂前掛著海報橫幅,歡迎沈大師蒞臨本校藝術係講座。正門前擠著許多學生,一副追星的架勢,謝一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幾個生命工程學院的學生。


    她遠遠地立在林蔭道上看了一會兒,然後默然走開。


    她的車子還停在南湖那邊,隻能打車過去取。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手機響起,是陸時照的電話。


    謝一滑了接聽,他的聲音便透過電波傳來,“一一。”


    笑容從眼底溢出,原來春風拂麵的感覺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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