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城, 祭天司。


    黑甲衛在內院搜索了一夜卻始終未能找出刺客來, 因極月是昨夜唯一一個讓黑甲衛起疑的,因此一大早那領隊便派了幾個黑甲衛守在了國主的小院外。


    國主不出來, 他們自然也不好進去。直到天光大亮, 領隊的滿麵愁容地迴了齋戒堂去向大祭司迴話。


    屋內, 極月自然是天不亮便醒了, 但因見了門前有人把守,便隻好等著國主醒來。


    哪知這卷『毛』國主過慣了憊懶的日子,即便是天亮了也照樣蒙頭睡大覺。極月等得不耐, 又怕誤了早課讓索瑪起疑, 便跳下床榻來, 劈裏啪啦地對著國主的臉一頓拍打。


    這一拍, 人是醒了,起床氣倒是不小, 輪起胳膊就將極月推倒在地,一個翻身就壓了上去。極月哪裏曉得他人還沒清醒, 就想著要行兇,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偏生他還低頭要來啃,嘴裏嘟囔著“愛妃”、“卿卿”這樣的話。


    極月一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朝他臉上拍去,等他鬆了手去捂臉時,便探手握了匕首,用刀柄往他腰間『穴』道一頂。國主立刻身子一僵, 『迷』『迷』糊糊睜開眼來,剛巧極月屈膝往他□□一記猛踢,將他痛得嗷嗷直叫,立時清醒了過來。


    他一邊捂著□□,一邊翻身躲到一旁,瞪圓雙眼道:“做什麽做什麽?!一大早的就要行兇,孤的王族血脈差點就要被你葬送了!”


    極月翻身起來,抹了把臉上沾到的口水,極為厭惡地一皺眉,道:“我要去晨課。”


    國主點點頭,道:“哦,那你去吧。”


    極月氣急,道:“門口都被黑甲衛守著,若沒有你的詔令,他們定不會放我出去。”


    國主聞言,又躺了迴去,道:“也對,想必是沒抓著刺客,昊天問起來好歹能拿你充個數。”


    “那你下詔令讓我出去。”極月想要發作,但畢竟有求於人,隻好把聲調放了軟些。


    “孤還沒睡醒,沒力氣下詔令。”國主道。


    極月心道,方才就不該拿刀柄捅,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才能讓他曉得厲害。她索『性』將匕首抵上他的喉頭,狠聲道:“不下詔令,我就殺了你。”


    國主被她抵了脖子,靜默片刻,忽一笑,道:“你和孤一夜**,如何舍得下手謀害孤。昨夜不還說好了,要做孤的王後麽?”


    “去你的王後!現在我要去晨課,昨晚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這扮豬吃老虎的嘴臉我也不會說出去,識相的話就給我閉嘴,出去把道給清一清。”


    國主臉上和□□都是火辣辣的疼,原本還沒打算計較,這下聽極月說得這般不客氣,也來了點脾氣,冷笑道:“嗬,你脾氣還真不小。以為拿捏著孤的軟肋了,就能威脅孤。一介小小的祭天司女官,也敢對孤指手畫腳的,當真以為孤辦不了你?”


    “別忘了現在誰拿刀抵著你脖子!”


    國主索『性』閉了眼,道:“嗯,那你劃吧,使點勁。孤要是死了,你就真的成刺客了,這輩子也別想再做上早課,走出祭天司。”


    極月眯了眯眼,看了他片刻,忽將匕首移了開,左手成爪扣上他的咽喉,指尖微微一使勁,立刻就讓國主咳嗽了兩聲。他被扣得難受,張口要喊,無奈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他急忙伸手去掰極月的手指,可極月一眯眼,隻聽嘎達兩聲,竟生生將他兩條手臂給卸脫臼了。


    手臂摔了迴去,咽喉卻被人掐的幾乎窒息,那卷『毛』國主張嘴罵人,卻最終什麽都沒做到。


    極月將手勁稍稍收了一些,俯下身子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怎麽樣,滋味好受麽?放心,我不殺你,卻有千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若你現在想要擺脫我,就替我將門口的黑甲衛支開,這筆買賣我們誰都不虧,如何?”


    國主被憋得麵『色』通紅,極力點了點頭。


    極月收迴手,活動了一下手腕,迴頭卻見國主猛烈咳嗽著,卻依舊躺在地上。她皺了皺眉,抬腳往他身上一踢,道:“別裝死了,起來。”


    國主咳得眼中有了淚花,道:“咳咳……咳……你把我手臂接上啊,不接上我怎麽起來!”


    極月手腕一頓,低頭看了他一眼,道:“哦,忘了。”


    他倒是沒食言,人模狗樣地打扮了一番,當真帶著極月出了小院,向著經堂走去。黑甲衛見了極月,便一路在後邊偷偷跟著,結果沒跟出多遠,就讓哥舒真給堵了個正著。


    哥舒真把弄著腰間彎月刀,抬了抬下巴道:“陛下後頭隻有我哥舒真能跟著,你等哪兒來的迴哪兒去,別在這兒擋道了。”


    趁著哥舒真賣弄的當口,極月早就跟國主走得沒影了,黑甲衛們不想同哥舒真耗著,麵上客客氣氣地告退,一轉身又四下找著那二人的身影。


    極月跟在國主身後走出沒多遠,迴頭看了看,也不曉得身後的尾巴怎麽突然不見了,倒是前頭的國主招唿著她跟上。


    “孤就沒見過你這樣脾氣的,誰家兒郎敢娶你這樣的母夜叉。”


    極月懶得理會,隻低頭走路。


    國主不以為意,自顧自說道:“不過你昨日在孤的院中過了夜,應當算是孤的女人了,也算是孤為了天下兒郎除了一害吧。”


    極月走在他身後,忽抬腿就是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國主被踢得打了個趔趄,一轉身就去捏她臉,卻被她輕輕一晃給閃了過去。


    “走,別停下。”極月冷冷道。


    “瞧,母夜叉。”


    極月向著他又是一抬腿,這迴國主倒是學乖了,一扭腰就退開了兩步,剛好站在極月踢不著的地方。無奈她身量矮,自然腿也長不到哪兒去。


    極月冷哼:“犯賤。”


    “孤犯賤的時候,最招女人喜歡了。”國主悻悻然,『摸』了『摸』鼻子道:“喂,孤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同你說說。”


    極月衝他一抬下巴,示意他邊走邊說。


    國主卻細思片刻,十分鄭重道:“齋戒堂那地方,有昊天請來的江湖好手把守,似你這般毫無準備地前去探查,難免會落到他的手上,即便脫了身也打草驚了蛇。


    極月聞言一驚,抬頭瞪著他。


    隻聽國主接著道:“昨日那人你可看清了?”


    極月看著他,卻吃不準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如果說有人想殺昊天,那麽眼前這人就該是頭一個,難不成是他向粟角城買了昊天的人頭麽?若說誰有這等財力買下昊天的人頭,恐怕也隻有這位國主了。那麽他是因為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才出手相助的嗎?可昨晚他絮絮叨叨說了哥舒一族和鐵魯達一族的事,又是為什麽?他到底是將自己當成了鐵魯達家的人,還是粟角城的人?


    極月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國主卻歪頭看著她,道:“看你這反應,昊天應當是真的迴來了,倒省了孤也跑一趟。”


    是在詐我?極月心道。可她不確定事實到底如何,隻知此時絕不是捅破身份的時候。


    “離祭天大典也就兩日光景了,大典後孤便要迴王宮去。你且好好想想,是不是跟孤一同迴去。”國主說罷,麵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額前的卷發遮蔽了他一側的眼,讓他顯得愈發神秘莫測起來。


    極月抬頭看了看前方經堂的屋簷,心思一轉,向著國主道:“送到此處便好了。陛下胸懷大誌,又臥薪嚐膽多年,韜光養晦至今,想必終有一日能成大業。奴隻是個卑微之人,當不得陛下青睞,還盼祭天大典後,再無相見時。”


    極月說罷,頭也不迴地向著經堂走去。一直走出了十多步,才聽那人在他身後輕聲道:“鐵魯達伽羅,要活著迴到孤的跟前。”


    走在前頭的極月聽了,步子一頓,仿佛兩年前的場景再次出現在了眼前,暴雨傾盆之下,星河對著她喊道:“極月,要活著迴到我的跟前,一定要活著!”


    ……


    這一別,直到祭天大典前極月再沒見到過他。


    興許是因他孟浪行徑被掌事司儀知道的了,之後兩日聽說國主的院落外又多出了不少黑甲衛守備。當然,也有因為祭天司鬧了刺客的緣故。


    極月一夜未歸,索瑪自然是知曉的,可這一迴她竟絲毫沒有過問,倒是看向極月時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似乎帶著些憐憫與不忍。極月覺得,索瑪也許誤會了什麽,可這樣的誤會沒有解開的必要。因為很快,索瑪為了安撫她,給了她一日獨處的時光,將她發去了祭天台做最後的掃除。


    當夜,祭天司中忽然接到了一道詔令,稱祭天大典被提前了一日。本該在兩日後進行的儀式,忽然提前到了明日。


    顯然,極月夜探一舉確實讓昊天生出了戒心,他竟不顧法典天曆上記載的祭日,一力將祭天大典的時間做了變更。


    這道詔令在祭天司中引起不小的波動,掌事女官們匆忙布置著最後的事務,祭天用的祭品也被匆匆整頓了出來。而在祭天台一直清掃到了天黑的極月,是最後一個知曉這個消息的人。


    祭天大典提前了,那麽刺殺計劃也要提前了。她避過眾人耳目,匆匆趕到塔林,放飛了傳訊的黑雕,可一直等了許久都未見到迴信。她不確定督官是不是已經知曉了此事,卻很快被趁夜趕來的索瑪給逮了個正著。


    索瑪在塔林見到了極月,微微喘了口氣,道:“這個時候,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極月匆忙掐斷了地上的一炷細香,看了看四周發現並無他人,道:“整個祭天司,也隻有待在塔林看著這許多浮屠塔,才能讓人安心些。”


    “你來祭拜什麽人?”索瑪問道。


    極月聞言,不緊不慢地將地上的細香收了起來,緩緩道:“算是祭我自己吧,若我死了,這世上怕是也沒有人會為我上柱香。”


    她這麽說,索瑪倒是不疑,隻歎了口氣,道:“來找你正是為了祭天大典的事。方才占卜結果出來了,鐵魯達伽羅為天定祭司女官。跟我迴去學一學明日祭禮,莫要在大祭司麵前出了錯。”


    極月有些驚訝,道:“這占卜竟這麽巧?”


    索瑪瞪了她一眼,道:“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這算是我為粟角城辦的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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