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停下喝粥的動作,聽到項烽的話,立馬瞪大眼睛抬起頭來看著他,“你今天走?”

    項烽也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看著江雨點點頭。

    江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呆滯了片刻,然後低聲哦了聲,繼而又低下頭重複著一口又一口喝粥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低聲道:“你之前都沒說你今天要走。”那聲音似有責怪又似有抱怨。

    項烽盯著江雨的發頂,心裏卻泄露了一絲喜悅,他看得出來,小雨這樣的表現是在舍不得,這樣的認知讓他有些愉悅,甚至衝淡了他原本的惆悵。他原本還想著小雨心裏到底是不喜他在這兒的,可現在看來他是喜歡的。

    “昨天晚上接到基地的通知,有急事需要迴去處理。”

    “哦……”江雨用筷子攪合著碗裏的米粥,“那等我把飯吃完了送你下山吧,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

    項烽看著江雨有些沮喪的表情,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他想說他還會再來看他,想說讓他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可臨到頭他隻是對江雨說:“小雨,那個通訊器後蓋打開有個太陽能板,要是沒電了,你可以把它打開充電。我走了後你要是有什麽事記得聯係我,聽到了嗎?”

    江雨低著頭,憋憋嘴,他想說他知道怎麽給通訊器充電,可又覺得這話在這時候說出來也沒什麽意義,他想說他沒什麽事要聯係他的,可又覺得這時候說出來沒意思,因此到最後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吃完飯,江雨本想把碗筷留著,等送走了項烽迴來再洗,可項烽卻停下來把碗筷收到廚房,把廚房打掃得幹幹幹淨了才出來。

    一路上,江雨和項烽都沒有說話,等兩人到了山腳,遠遠地就看見了早已停在一旁的車。

    項烽在上次江雨送他分別的位置停下,側過頭對他說道:“你迴去吧,前麵已經沒有危險了。你自己多小心。”

    江雨聽到話,瞬間就僵住了,連忙縮迴自己正要邁出去的腳,然後看著項烽。他原本還打算送項烽道車門口呢,沒想到項烽自己先停了下來。

    “迴去吧,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聯係我。”

    項烽接著補了一句,他雖有不舍,但其實也並沒有太過於難過,因為在他心裏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恢複正常,也很快能夠過來看望江雨。

    可江雨和他的想法並不一致,在江雨心裏,這就算是他們最後的見麵了,他以後不會找項烽

    ,不會聯係他,更不會再下山。他以後是真的要一個人住在山上到老到死了。

    看著這個關心他到微末的人,江雨心裏是濃濃的不舍。先前想好的什麽走了也好,什麽自己一個人在山上過小資,什麽自己一個人也習慣了,在此時此刻,江雨覺得都可以放在一邊。

    反正今天過後他怎樣都會是一個人的,那為什麽不能讓他此時此刻放縱般地不舍一下,難過一下。

    “你也好好保重,小心一點,多注意一點。”

    說完,江雨躊躇了一下,似是下定決心般,伸出手,踮起腳,一手摟過項烽的肩,一手從項烽的腋下穿過,抱住他。

    “再見!還有謝謝!”江雨閉著眼睛說完。

    被江雨一把抱住,被他的氣息團團圍住的項烽一下就愣住了,腦中原本的警戒燈在這一刻突然就熄滅了。正當江雨打算鬆開,轉身離去時,他想都沒多想一把又重新把江雨摟進了懷中,兩臂收緊,緊緊地,似是連成了一體。

    江雨本就快放下的腳跟,因為項烽的動作又重新被迫墊了起來,項烽的手臂還在收緊,頭埋在他的肩上,耳邊傳來的是厚重的吸氣聲。

    江雨以為項烽此刻也如他一般正不舍兩人長長的分別,似有感觸,愣了一下就又迴抱了迴去。

    “龍哥,我沒看錯吧,隊長和江雨抱在一起了?”坐在車裏的小光探著頭看著遠處,他們異能者雖五感變強,但異能者與異能者之間也仍是有強弱側重之分的。此刻小光眯著眼看著遠處兩人,雖說兩男人離別擁抱也是有的,並不稀奇,但一般不都是抱一下就鬆開嗎?這兩人怎麽抱了這麽久?

    江龍也看著那邊的兩人,笑著說:“你要是看錯了,那我估計也該看錯了。”

    小光撓撓頭,有些稀奇,心裏有些異樣又抓不住什麽影子,隻得感歎說:“隊長對江雨真是太好了,太特別了,他以前哪能這麽讓人碰著,現在都會主動抱人了,我看呐,當初那隊長的女朋友,他都未必有這麽熱情,嘖嘖,這麽久了竟然還抱著!”

    “沒有人天生都是冷漠的,即使性情再冷淡,世界上也總會有那麽一個人能輕易瓦解掉他身上的寒冰。隊長也是普通人,當然也不例外。”

    “你說啥?”小光一臉問號,他怎麽覺得他和江龍說的好像不是一迴事……

    江龍搖搖頭,看著外麵沒有再說話。

    項烽懷裏抱著江雨,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讓自己的腦袋沉

    寂了下來,他沒想到江雨會抱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江雨抱他而這麽激動,難以自製。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一次收緊自己的手臂,然後猛然放鬆,漸漸推離了江雨,“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江雨點點頭,在兩人擁抱的過程中,他似乎也平複了不少,這一次他沒有立馬轉身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項烽漸漸遠離的背影。

    他從沒與人擁抱過,直到剛才之前他都不知道和人擁抱到底是什麽感覺,這樣的親密接觸,這樣的身體相貼,如果不是不合時宜,他一定更能感受到這種方式帶給他的安全感和溫暖感。

    他以前念書的時候偶然間在書本中看過,說擁抱能消除人的沮喪,能給人注入活力,能讓人感到溫暖。

    他記得當初他匆匆就翻過去了,根本沒多在意,他以為他肯定不會記得匆匆看過的那一眼,可現下他才知道,原來當時的匆匆一瞥他竟記得這麽清楚。

    項烽一步步地走向停靠在路邊的車子,他告誡自己剛剛的擁抱算是自己對自己這幾天的不正常做的最後一次放縱,從今以後他不該再這樣放任自己不正常,也不該再這樣放任自己對江雨有畸戀。

    等他冷靜下來,克製下來再來見小雨吧。他對自己說道。

    項烽跳上車,沒有再看旁邊的綿雲山,隻對前麵的小光說:“走吧。”

    小光朝外麵揮了揮手,江龍亦朝外麵揮了揮手,之後小光才開著車離開。

    項烽看著兩人朝外揮手,也意識到原來江雨還沒有走,他猛轉頭看向那處,果然看到江雨還站在原地朝他們揮手,他以為江雨會在分別時立馬轉身離開,可他竟然沒有,他分不清這裏麵的區別到底是什麽,可他就是對這樣的不同感到有些激動。

    項烽逼著自己收迴眼光,拳頭拽的緊緊的,他覺得每多想一分他就會多中毒一分,他不能想下去,不然最後他肯定會再也好不了了。

    “隊長你怎麽了?”江龍坐在副駕上,轉頭正要和項烽說基地的事,見他麵色有些難看猙獰,奇怪地問道。

    “沒事。”項烽的聲音冷冷的,沒有起伏,沒有音調。

    江龍眼神閃了閃,把要說的話咽了迴去,重新坐好,想著等迴基地再細說也不遲。

    直到此時此刻,項烽都還以為自己能很快整理好自己,基地的事情也很快能解決,到時候他就又能正常麵對江雨。

    可他沒想到

    等他迴去之後,這兩件事都沒能如他願。

    車子越走越遠,車子發動機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整座山似乎都在車子離開後變得格外安靜,江雨轉身往迴走,當他路過釣魚場的那片人工湖時,他看著湖麵,突然間,就笑了,此時此刻他似乎才意識到整座綿雲山原來是這麽的寂靜啊……

    他撿起一塊石子扔進湖裏,湖水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江雨在一旁看著,深唿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朝山中走去。

    漣漪既然已經退去,整個湖麵也該是恢複平靜的時候了。

    ……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這話雖然對應於現在江雨來說還是太誇張,但也確實反映了當下的狀況。

    短短幾個月,不管是山中還是山外,其實都已是滄海桑田了。

    那天送走項烽後,江雨迴去就把那通訊器放在角落裏封塵了。

    一日,他閑著沒事,想起項烽之前說的冥想,他也就在家裏試了試,這不試不要緊,一試就根本停不下來。他在山中本就閑暇,冥想倒是成了他打發時間最愛的項目,更況且這冥想本身帶給他的玄妙也讓他忍不住深入探究。

    江雨發現所謂冥想能提升異能,也就是加快吸收外界能量因子的過程。

    進入冥想狀態後,江雨清晰地感受到了血脈裏原有能量因子的活躍,隨著體內能量因子充分活躍起來後,他‘看’到身體周圍空氣中隨意流動的能量因子也漸漸跟著體內的能量因子活躍顫動起來,似乎體內的能量因子與體外的能量因子產生了一種共鳴,吸引著體外的能量因子不再漫無目的地飄蕩,而是有規則地流入自己的身體裏。

    雖然他並不能觀測到身體內部的健康狀況,可他通過體內能量因子的分布狀況及流動趨勢,發現大部分的能量因子都流向了他的心髒處而不是他的腦袋裏。

    他有些奇怪,如今他對能量因子的理解更深,自然知道原本的綠珠子,桔子還有那喪屍腦袋裏挖出來的透明物體都包含著大量的能量因子。他是喪屍,喪屍的能量因子該是聚集在腦袋裏的透明物體裏,可他內視自己的腦袋無數遍,也沒有發現自己腦袋能量因子的分布有什麽特別的,反倒是心髒處能量因子聚集得特別多。

    想不通,也並沒有什麽人可以請教,反正自己一個人在這山中,有區別無區別似乎對他意義都不大,至此過後,江雨就經常沒事就冥想一陣子。

    這一天,江雨正在冥想時,聞到了空氣中漸濃的濕氣,他睜開眼打斷自己的吸收能量因子的過程,他知道外麵快要下雨了。

    原本在末世前,江雨並不是很喜歡下雨天,可來到這山上住著後,他發現他喜歡雨天開始多過晴天了。

    如今他體質改變,耳力驚人,雖然山中寂靜,但仍能感受到周圍很多細微的聲音,隻有下雨的時候,雨滴落下的聲音似有一種魔力,能吞噬掉其他所有的聲音。

    每次江雨聽著雨聲都覺得心裏特別寧靜。

    他站起身跑到小別墅的門口,空氣有些微涼,不過對於現在的江雨來說並不難受。

    小黑此時正趴在門口伴著雨聲睡覺,江雨想要跨過門卻被它擋著了。

    江雨踢了踢小黑的屁股,“起來到一邊出,你以為你現在還像原來那麽小隻嗎?你這麽一趴把門都擋住了我怎麽過去。”

    小黑掃了掃自己的尾巴,轉過頭看了江雨一眼,“汪!”

    “你還有臉汪!快過去點,你現在是越發原形畢露了,末世前的脾氣又迴來了是吧,快讓讓,我要過去。”江雨把一隻腳從拖鞋裏伸出來,拍了拍小黑的屁股。

    小黑一把翻身起來,轉過頭坐著看著江雨又叫了一聲,那聲音似是帶著點委屈。

    江雨抬手,好笑地揉著它的大腦袋說:“誰叫你長這麽大,你看你才幾個月,吃著土豆竟然也能長得跟頭熊似的,真是奇了。”

    這幾個月裏,小黑吃著土豆繼續‘膨脹’,江雨看著很驚奇,觀察良久又沒發現小黑有異能。項烽還在這小別墅裏,他聽他講過,說那些即使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在末世也比之前強壯不少,身體的治愈能力雖不能和異能者比,但也比之前強大很多。

    江雨想著小黑若不是異能動物,也該合著這個理比末世前的狗要強上不少。隻是他比較好奇的是這所謂的強大不少到底是多少?

    小黑如今不管是體型,速度還是力量上都有很大提高,就連小別墅旁邊他移植過來的那桔子樹在單獨和小黑對上的時候都不甩風刃了,難道這沒異能的動物都可以這麽厲害?

    那要是有異能的動物該是怎樣的存在啊?

    江雨在末世來臨時就上了山,之後見過的人也就是項烽等一群的異能者,根本就沒見過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在末世是什麽樣子,他要是知道普通人和異能者之間的差距,大概就能了解小黑這個‘普通狗’有多不普通了

    吧。

    小黑甩開江雨蹂躪他腦袋的手,似是不喜他用腳丫拍它屁股,把頭對著門口又趴了下去。

    江雨打了下它的頭,不與它計較,跳著跨過它就坐到一邊的搖椅上躺著了,微風夾雜著微涼的細雨落在他的臉上,有些涼卻並不冰。

    江雨聽著簷下的雨聲,看著遠處灰茫茫一片,看著那慢慢遊走的濃霧,心裏很平靜,又很懶散。他覺著這山把他本就不突出的棱角似乎磨得更平了。

    他閉著眼睛,也許是冥想已成了他的習慣,這會兒竟也不由自主地感受起了空氣裏不斷遊走的能量因子。他放空自己,感受著四處的能量因子,感受著四處各種植物體內遊走的能量,任由自己體內的能量散漫遊走,仿佛要和這大山融為一體般。

    江雨不斷描繪著能量因子越飄越遠的軌跡,突然,他坐直身體,一把睜開了眼。

    小黑被江雨這一突兀的動作吸引了注意,也跟著轉頭看了過來。

    從項烽還在這山裏時開始,這已經是江雨第17次感受到那片帶給他眾多磨難的樹林傳來的熟悉親近感了。

    原本隻是淡淡的,有點感應卻很模糊,但最近也不知怎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似乎那樹林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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