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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名義上是為蕭國祈福, 而非祭奠亡母,宮人們為他穿上華麗而繁複的衣衫。


    蕭國以黑為尊, 故此祭禮的時候都是著玄色。


    楚宴被隆重的打扮了一番, 頗把周圍的人都驚豔到了。玄色的衣衫領口用貴重的金絲繡著繁複的古紋,墨黑的發絲肆意垂下,外麵籠罩著雲紋的曲裾深衣。衣衫的下擺迤邐而下, 頗有幾分行雲流水之感。


    楚宴的麵色冷漠,並不帶半點笑容, 氣質淩冽而高雅。


    他原本就生得好,仔細一打扮起來, 就更加吸引眼球了。


    驚豔。


    除了用這個詞以外, 再也找不出此刻的心情。


    直到韓錚咳嗽了一聲,眾宮人才迅速低下了頭,害怕方才看呆陛下的行為會引火上身。


    “走吧。”


    “禦駕起——”


    太監們一聲聲的喊著, 雖然此次楚宴帶的人不多, 可光看這陣仗也算嚇人了。


    楚宴坐在禦攆之中, 周圍搖搖晃晃。


    皇帝出行, 全城百姓跪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而人群裏, 林瑾之深深的伏拜在地, 看著楚宴身邊騎馬保護的韓錚, 內心快要被嫉妒和黑暗所填滿。


    為何……為何你隻信他。


    此刻, 林瑾之懊悔極了, 自己當初為什麽非要選韓錚,讓他有機會來宮中見到了陛下。


    巨大的懊悔之情湧入心頭,林瑾之在地上逐漸捏緊了手。


    他這是自己給自己送上了情敵,悔之晚矣。


    —


    等出城以後,郊外的百姓就少了許多。


    寒山寺位於皇都之南,行程大約兩天。


    楚宴在禦攆裏昏昏欲睡。


    夜色漸晚,早有人去行宮通知,讓他們備好綿軟的錦被,殿中再熏上香。因為行程就兩日,而楚宴又是每年來寒山寺,所以行宮便在第二年的時候動工了,直到最近才修好。


    “陛下,行宮簡陋,但好歹比紮營好。”


    “嗯。”楚宴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這次帶的服侍的人少,楚宴身上的衣衫又繁複。他覺得麻煩,所幸指了一個人進來:“你,找個婢女幫朕更衣。”


    這士兵是韓錚的人,一看楚宴點了他一下,立馬漲紅了臉:“諾!”


    士兵一溜煙的就離開了,沒過多久,從楚宴背後走過來一人。


    楚宴心想那士兵動作真是麻利,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婢女了。


    他微微闔眼,而身後那人似乎環住了他的腰,然後從背後解著他的腰帶。


    楚宴瞬間便睜開了眼睛,朝後麵的位置望去:“大膽。”


    林瑾之的黑眸裏透著一層寒霜:“陛下不是想讓人給你更衣嗎?臣願意親手來做。”


    “你怎麽混進來的?”


    “臣一直都在。”


    楚宴的腰帶已經被林瑾之給拿下,衣衫頓時散落開來。這衣服繁複,做工線條卻行雲流水,襯得美人如玉。燈下看美人兒,楚宴的容貌也柔和了好幾分。


    林瑾之的目光更加癡狂,痛苦萬分的喊出:“為何我愛上你,你又對我防備至深,隻信別人……”


    楚宴低垂著眼眸,嘴唇發白:“還用再問?”


    林瑾之的話戛然而止。


    他自是知道的,楚宴害怕再相信他了。


    上一次,他給了他溫暖,又推他入地獄。


    如今給地獄裏的楚宴伸出手,在楚宴看來卻猶如細細的蜘蛛絲一樣,那隻是引誘人上鉤的東西,看著的確是有希望,可實質稍微捏在手心裏都會一拉即斷的。


    林瑾之的身體微顫,再也說不出話來。


    隻是他不甘……極其的不甘啊。


    “為何是韓錚?為何偏偏是韓錚?”


    “除了他,朕還有誰可以信任?”


    正當此時,外麵傳來一陣騷動。楚宴臉色一凜,仿佛忽然聽到有誰喊刺客。


    殿內的燭火忽然被風給吹滅,林瑾之下意識的朝楚宴的方向望去,月光照得他的臉又清冷了一分,可楚宴的身體卻很單薄。


    楚宴拔出了懸於床頭的長劍,終究道了一句:“你不會武功,倘若真有刺客,便站在朕的身後。”


    林瑾之愣在原地,他這是要護著他?


    他,竟要護著他!


    林瑾之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心仿佛泡在溫水裏。


    這段時間,他太受楚宴的影響了。楚宴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讓他的心情起伏不定,時而悲,時而喜。


    刺客終於破門而入,楚宴的武藝不算太好,怎能抵擋住對方的攻擊。


    刺客身手敏捷,用的是短匕,而他的長劍反而拖累。


    “小心!”


    刺客狠狠的朝著他的眉心刺來,楚宴避無可避,狠狠的閉緊了眼。


    隻聽‘碰’的一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被韓錚擋在身後。


    楚宴臉色微變,眼見著韓錚朝對方纏鬥起來:“走!”


    楚宴忽然想到什麽,不由臉色煞白:“……為何現在還沒人來救駕。”


    林瑾之也想到了,他連忙拉著楚宴想離開此處:“先離開!”


    那邊韓錚到底受著傷,開始還在上風,逐漸的又因為體力不支的緣故而落了下風。楚宴被林瑾之拉著離開,刺客卻不想讓他離開。


    與此同時,又有另一人破門而入,竟然乘韓錚不備從後麵偷襲,一劍刺入了韓錚的身體裏。


    月色之下,屋內的光線很是昏暗。


    楚宴睜大了眼,看到韓錚的鮮血流出來的時候,他耳朵發鳴。


    “韓……”


    韓錚的身體徑直的倒了下去,他若不是受著傷,怎會被兩名刺客得逞?


    楚宴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他便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兩個刺客喘著大氣:“韓將軍雖然受傷,卻如傳聞一般驍勇,若你不來增援,今日的任務得完不成了。”


    他們一步步朝著楚宴走來,林瑾之卻一個反身擋在了楚宴的麵前。


    楚宴心緒震動,沒想到林瑾之會舍命護在他麵前。


    “你讓開!”


    林瑾之笑了起來,眉目之中溫和極了:“我知陛下恨我,本來應該去死。可臣答應過陛下,絕不比陛下先死一天。”


    楚宴睜大了眼,原來林瑾之一直記得這個?


    刺客的動作略微遲疑,卻還是刺了過去,直到燕峰進來的時候,楚宴才喊了一聲:“抓住他們!”


    當屋內重新被誰點燃燭火,那把劍被刺偏了位置,林瑾之流了許多血。


    他不比習武之人,直接昏迷了過去。


    “燕峰,快去找隨行的太醫過來!”


    “諾。”


    楚宴又看向了那邊,臉色煞白的爬到了韓錚那邊。


    “韓錚……”


    “我總以為義兄章文……是陛下之過,才令他五馬分屍,連屍骨也找不全。咳咳……可歎我直到最後才發現。”韓錚的胸腔裏有血腥氣,看到楚宴微紅的眼眶,忽然笑了起來,“陛下,我是不是很愚蠢?”


    “不。”楚宴的聲音哽咽著。


    韓錚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體力和鮮血飛快的流失,身體越來越冷。


    “陛下,你能湊近一些嗎?”


    楚宴依言湊得更近了些,韓錚的手染上了鮮血,顫抖的摸向了楚宴的臉。


    頓時,那個地方就染了血色的花朵。


    “臣,想再為陛下唱一曲。”


    “別說話,你流了很多血。”楚宴的語氣裏帶著顫音。


    因為失血過多,韓錚似乎聽不太清了。他自顧自的唱了起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楚宴教他唱的曲子,原本是想說與林瑾之聽。此刻聽在楚宴的耳朵裏,直讓他痛得唿吸都輕了。


    “小舅舅,別唱了……”


    黑夜裏,韓錚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也看不見。隻感受得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低落,他問:“陛下,你是哭了嗎?”


    他的聲音快要消散,融化在這黑夜裏。


    “臣、臣大約知道這首詞的意思了。”


    直到最後,沒了聲響,那隻撫摸著他臉的手,也徹底的滑落了下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我心悅你。


    楚宴痛苦得說不出話,世上會真心待他的人,都會死於非命嗎?


    楚宴覺得很冷,冷到牙齒發顫,冷到他想去擁抱誰。


    可身邊無一個他可以信賴的,楚宴便抱住了韓錚的屍體,想要取暖似的。


    “韓錚……”


    楚宴一聲聲的喊著他的名字,眼淚不由落下。


    燕峰帶著太醫從外麵走了進來:“陛下,太醫帶到了。”


    “先給林瑾之醫治。”


    “諾。”


    那邊的太醫在為林瑾之做緊急處理,楚宴一直抱著韓錚的屍身,冰冷的問:“刺客呢?”


    “服毒自殺,看來是死士。”


    楚宴問:“查清楚哪裏來的死士。”


    燕峰叩拜在地,遲遲沒有行動。


    楚宴看了過去:“為何不動?”


    燕峰的語氣很平靜:“臣已經知道了是哪家的死士。”


    “……誰?”


    林瑾之的心頭忽然有極不好的預感,特別是燕峰剛剛進來的那一眼。當燕峰那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林瑾之的心沉入了穀底。


    “是林家。”


    林瑾之唿吸也紊亂了:“陛下,非臣……”


    楚宴放下了韓錚的屍身,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林瑾之身邊:“林瑾之,你到底要欺騙到朕到何時?這次的出行,分明沒有你!你又是怎麽混在裏麵來的!”


    那兩個死士看見他的時候動作略一遲緩,甚至沒有殺楚宴的時候,林瑾之便猜到了。


    聽到楚宴的質問,林瑾之一個字也迴答不出來。


    是他父親。


    林瑾之一直低著頭,等待楚宴降罪。可對方遲遲沒有動靜,等他抬起頭的時候,才看見淚流滿麵的楚宴。


    他從未在他麵前哭過,尤其哭得這麽淒慘。


    林瑾之的心髒被狠狠捏緊,心痛到無法說話。


    楚宴的身體搖晃,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林瑾之連忙接住他的身體,想起太醫的話,早已是臉色煞白。


    “太醫別給我包紮了,去看看陛下!看看陛下!”


    楚宴的精神越來越差了。


    每一日,則更加嚴重。


    咳血日漸嚴重,想必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


    不過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在還清醒的時候便留下了詔書——命信王,成下一任的皇位繼承人。


    朝中升起軒然大波,卻沒有人敢懷疑這一點。


    畢竟之前陛下就已經下旨讓信王監督朝政,再加上陛下的兄弟都死光了,皇室血脈除了信王還有誰呢?


    信王住進了皇宮,看著日日忘卻一切的楚宴,心裏難受至極。


    而林瑾之卻在此時請命,想讓楚宴住在宮外,找個清幽的院子比較適合他養病。


    信王知道此處對楚宴來說猶如籠子般,他雖然不舍,還是同意了林瑾之的話。


    新的院子的確清幽,是信王挑了好久才挑中的,也算是為楚宴這個皇兄盡一份心意。


    林瑾之不再入朝,而是日日伴在楚宴身邊。


    他想起以前的事情,這一日便給楚宴帶來桂花酒,交於楚宴。


    “陛下,這酒好喝嗎?”


    楚宴卻仿佛與世隔絕,林瑾之喊他,他也隻是看著別處。


    林瑾之內心痛苦萬分,忽然想起以往年少時,曾見一少年風姿綽綽的站在垂絲海棠之下。


    他買來桂花酒,與他痛飲。


    少年的眼始終柔和,帶著絲絲儒慕。


    可現在……他卻心死如灰,什麽也不上心了。


    林瑾之緊咬著牙關,眼淚輕輕滑下。都是他的錯,才會讓陛下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似乎見他哭,楚宴轉過頭來盯著他:“為何哭?”


    “陛下不是不想理我嗎?”


    楚宴:“……”


    林瑾之微怔,身體輕顫著,最後……笑容加大。


    不管痛苦與否,都得笑啊。


    因為,有個人縱然這幅樣子,也在乎著他的喜怒。


    “陛下,再飲一杯嗎?”


    楚宴盯著那個杯子,並未說話。


    春雨如酒,連綿的雨絲很快就下了起來。天邊呈現一片青色,林瑾之連忙拉著楚宴去了亭中,那些雨絲打在身上的時候,隻剩下了一層薄薄的涼。喝酒原本暖身,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暖意卻被春雨散去。


    林瑾之第一時間看向了楚宴,悄然問他:“陛下,冷嗎?”


    楚宴手裏似乎一直捧著什麽東西,林瑾之想去看,卻發現那是一個杯子。


    他就這樣舉著,捧到自己的麵前:“……喝。”


    林瑾之終於忍不住眼底的淚水,接過混合了春雨的酒水,一飲而下。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任務完成,正在抽離。]


    [是否選擇世界存檔?備注:宿主總共有三次世界存檔的機會,先前已經用過一次,這個世界是否存檔?]


    [否。]


    [收到。]


    楚宴不小心打翻了桂花酒,酒水就這麽流了下來。


    林瑾之無奈,隻好給他擦幹淨。


    “陛下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楚宴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縱然林瑾之可惡,他也想再看看他的臉。


    這種感情,多麽可笑。


    楚宴忽然很想問清楚:“你知道林侯爺做的事情了嗎?”


    “知道。”


    楚宴的臉色蒼白如紙,最後那一點希望破滅。


    林瑾之望著他:“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以前?”


    “嗯。”


    楚宴多年來的心結終於解開,他最終笑了起來,慶幸自己在死之前問了林瑾之這樣一個問題。


    原來……他不是有意騙自己的?


    原來,都是林侯爺一個人做的。


    楚宴的眼底綴滿了眼淚,為何他們會鬧到這種地步?


    不過無論如何,他時日無多了:“瑾之,你知道皇兄去了哪裏嗎?”


    林瑾之語氣一頓:“……怎會這麽問?”


    “他說過……說過不會入黃泉,要生生世世纏著朕,你說……死掉的人倘若不入黃泉,會去哪裏?”


    林瑾之知道著儼然成了楚宴的心結,抱著他默默不語。


    楚宴朝他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瑾之……朕害怕。”


    林瑾之心痛無比的抱住楚宴:“臣日日夜夜陪著陛下,陛下若是害怕,就抓住臣的手可好?”


    聽見林瑾之的話,楚宴忽然就不說話了,神情重新恢複了以往的樣子。


    春雨斜斜的飄落,楚宴看著外麵的雨出神。那些雨絲全都拍打在他身上,楚宴淋了雨,精神卻好了些。


    許久之後,林瑾之才聽楚宴輕柔的說了一句:“林瑾之,朕不恨你了。”


    愛也好,恨也好,都太累了。


    —


    林瑾之的結局如何,楚宴已經不知道了。


    他被抽離出了那具身體,重新迴到了虛無的空間之中。


    [結算分數,林瑾之成功攻略獎勵分數一萬,韓錚成功攻略兩千。]


    [……才兩千!]


    [兩千就不錯了,那根本就是任務之外的人,還是你原先的情敵!]


    楚宴嬉皮笑臉:“我知道我知道,趕快開始下一個任務呀。”


    [不急,我要跟主神下載點兒教育心理學來看看。]


    楚宴嘴角一抽:“……您有孩子了?”


    [想讀給你聽!]係統重複了一遍。


    楚宴:“……”


    [還有我下了幾本心理學的書,我給你念念題目。《論皮的心理是如何產生的》、《自我表現欲強烈的人格分析》。]


    “等等!我哪裏自我表現欲強!”楚宴不服。


    [‘我要死得美美噠’,‘這麽美的畫麵他一定終身難忘’、‘就因為美而珍貴,失去的時候才痛不欲生。’、‘你不覺得美很讓人有破壞欲嗎?’]係統對楚宴的話如數家珍。


    楚宴忽然就不敢說話了,捂住臉。


    [……怎麽了?]


    楚宴一本正經的迴答:“沒想到我這麽有思想覺悟!”


    [……]忽然皮了是吧?


    “快進入下個世界吧,我等不及了!”


    [你就不在乎……淩王和林瑾之最後的結局是什麽嗎?]


    楚宴嘖了一句:“我是替原主完成心願的,管他們做什麽?”


    沒心沒肺!


    係統忽然好奇:[若是淩王和林瑾之之間,你會選誰?]


    “……怎麽問這麽無聊的問題?這不該是蕭宸的事嗎?”


    [若是你呢?]楚宴的話勾起了係統的好奇心。


    楚宴沉思了片刻,輕笑道:“我選淩王。”


    [!!!]


    楚宴嘿嘿的笑了起來:“不要那麽震驚嘛,我喜歡濃烈到極致的愛,甚至扭曲也沒關係,因為那在我眼裏是美的。”


    係統:[……]


    “首先聲明!我不是受虐狂啊,如果穿到蕭宸小時候,我是絕對不會選淩王的。不過淩王幽禁了……或許有可能選他。”


    [為什麽?]


    楚宴無奈:“這還不明白?當然是因為……我也是男人,喜歡掌控主導權。算了不說太多了,反正跟我沒關係,快點下一個世界吧。”


    係統默默的瑟縮了迴去,把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還是等適當的機會,再跟楚宴說吧。


    [正在啟動,進入下一個世界中——]


    隨著耳畔的電子音響起,楚宴緩緩的閉上了眼。


    熟悉的黑暗湧來,他的意識本該在轉移之中一片迷糊,卻因為極致的疼痛而立馬醒了過來。


    楚宴艱難的睜開了眼,發現周圍的場麵讓人吃驚。


    天氣奇冷,雪花一片片的紛飛而下,外麵早已是一片素白之色。


    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光禿禿的樹枝結了冰,顯得格外蕭條。


    這是一個牢房,底下的稻草濕漉漉的發著惡臭。裏麵的空氣極不流通,到處都有死老鼠的味道,楚宴不由皺緊了眉頭。


    “我希望,你能替他去死。”


    [宿主正在連接。]


    [係統更正,美貌值增幅100%]


    楚宴抬頭望向那個人,他外表十分清雋,猶如青竹那般站在上方。借著為數不多的光線,楚宴看清楚了他那張臉,俊美清貴,渾身散發著士人的書卷之氣。


    楚宴睜大了眼,下一刻,他就被人喂了一杯毒酒下肚。


    楚宴不敢多想,立馬入了戲:“我對先生最後的作用,竟是替他去死?”


    紀止雲忽然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


    看著他這個模樣,楚宴淒厲一笑:“我知曉了。”


    看著紀止雲離去的身影,楚宴心中鬱氣抒發不得,仿佛包裹著一團火焰,燒也燒不盡。


    他忽然覺得很恨,一種莫名的悲戚敢湧入心頭。


    楚宴眼神微閃,咬住了嘴唇,直到那個地方忽然流出了鮮血。


    他連忙扣著自己的舌頭,想要自己把剛剛咽下的毒酒吐出來。他藏了半口在嘴裏,剩下的都沒入到了胃部,楚宴扣得十分難受,幾乎連黃膽水都快吐出來了,卻依舊自殘似的這麽做。


    ——不想死。


    可對於紀止雲來說,有用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屍體。


    一杯毒酒下肚,肚子裏疼得猶如火燒那般,楚宴的身體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此刻當真是痛不欲生。


    他的心底唯有紀止雲說的那一句話:“我希望,你代他去死。”


    楚宴的眼神冷了下來,緊咬著牙關:“做!夢!”


    明日就要上邢台了,他得扭轉乾坤啊。


    第二章


    一夜無眠。


    寢殿裏準備了最鬆軟的床墊,踩在上麵並不疼。


    林瑾之充滿報複性的欣賞著楚宴光/裸著身體的模樣,眼底透著惡意:“這是你給我打造的寢殿,你以前還說這是用來關禁臠的,今天我用它來關你了。”


    楚宴咬緊了牙冠,胸口上下起伏。


    楚宴抬起頭,看向林瑾之,冰冷的吐出了兩個字:“騙子!”


    林瑾之微怔。


    楚宴原本該死寂的眼瞳裏折射出憤怒,讓那雙眼眸熠熠生輝,配合著楚宴現在滿是青紫的身體,不得不說……有一種讓人淩/虐的美感。


    林瑾之的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快/感來。


    他報複到他了,把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壓在身下,讓他也嚐到了自己當初一樣的滋味。


    可是為什麽楚宴會罵他騙子?


    林瑾之的眉頭一皺。


    很快韓錚就要迴來了,林瑾之隻能先退出了這個地方。


    他不允許太監給他華衣,就讓楚宴穿著猶如優伶一樣的紗衣,薄得能看到透出來的肌膚,讓他也嚐一嚐恥辱的滋味。


    林瑾之推開了門,正想出去,他卻鬼使神差的看向了後方一眼。


    那個從不哭泣的人,竟然把頭栽到地上,蹭著地上的毛毯,狠狠的發出悲鳴。那是一種悲痛到極點的聲音,一副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模樣。


    望著這樣的畫麵,林瑾之的心口竟然一顫。


    林瑾之皺緊了眉頭,自己分明是恨他的。


    這個人偶爾的示弱,隻是為了麻痹他,等他同情的伸過去的時候,再露出最銳利的毒牙。


    他不是一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事了嗎?


    林瑾之心底沉了下去,推開門走了。


    [大壞蛋!做了也不清理!]


    [別鬧,我剛剛的戲還演得像嗎?]


    [林瑾之的悔恨值增加了半顆心.]


    楚宴眯起眼:[很好很好。]


    [主人為什麽不拆穿林侯爺?那樣林瑾之的誤會解除,悔恨值不是一下子就上來了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說林侯爺重生迴來的?他怎麽可能相信!]


    還好原主因為林瑾之沒有殺林侯爺,他還是有機會洗白的。


    得讓林瑾之疼,痛不欲生。抓心撓肺的悔恨,才能消解原主的心頭隻恨呐。


    洗白任務還伴隨這種事情,楚宴覺得……


    嘻,有意思有意思。


    懷疑的種子他已經種下,且看看絕頂聰明的林瑾之如何做吧。


    —


    沒想到,楚宴第二天等來的不是林瑾之,反倒是韓錚。


    當韓錚走入屋子裏的時候,楚宴發出了一聲嗤笑。


    韓錚的臉色鐵青:“你笑什麽?”


    楚宴抬起頭,身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笑你。”


    韓錚的臉色更加難看。


    一個階下之囚,竟然還敢嘲笑他?


    韓錚的牙齒咬得緊緊的。


    楚宴的眼底帶著同情和憐憫:“你那麽喜歡林瑾之,還幫他逼宮,到現在他的眼神不還是全都落到我的身上?”


    韓錚看見楚宴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跡,不由想到了什麽。


    “瑾之和你做了?”


    楚宴似乎自嘲似的輕笑:“又如何?”


    又如何……又如何?他現在隻想殺了楚宴!


    事到如今,為何瑾之還是被這個狗皇帝所欺騙,還看不清形勢!


    韓錚的表情更冷,他的五官十分冷硬,氣勢更猶如一把染血的冷刃一般。這樣默不作聲的樣子,充滿著殺氣的看著楚宴,十分可怖。


    [主人你為什麽又激怒韓錚!!他可是你情敵!!!]


    [別著急。]楚宴眼底的冰冷尤甚,[任務對象是我的,情敵也是我的。]


    [……主人你是想?]


    [勾引他。]


    [!!!]


    係統的小心肝嚇得不輕,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它分明隻是一串數據而已啊!


    勾、勾引情敵?


    這腦迴路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給我家小林同學帶點綠帽,他就不知道我有多搶手。]


    [……]


    [皮一下真開心-v-]


    主人大大你開心得竟然拿表情賣萌了!


    韓錚站在遠處,用極其可怖的語氣低沉的看向了楚宴:“下賤!”


    罵君王下賤?


    楚宴身體顫動了兩下,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出任何脆弱的事來。


    “下賤?那你為什麽這麽看著我?難不成還想仔細觀摩林瑾之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不成?”


    韓錚心頭一噎,分明想挪開眼眸,可他就是挪不開。


    楚宴的身體很美,他從不知道這樣殘暴的君王,竟然擁有這樣漂亮到極點的身體。屋內並不算冷,那白色的肌膚上海透著被熱氣熏出來的粉,宛如含苞待放的桃花似的。


    尤其是白玉無瑕上麵,沾染了愛/欲的模樣。


    韓錚的唿吸一抖。


    昨天林瑾之發狠似的羞辱他,並沒有清理他體內的東西。


    當觸怒的韓錚走進來,掐住他的下巴時,楚宴脫力的沒能忍住,體內的東西劃了出來。


    楚宴的眼底升起幾分慌亂,最終滿是羞恥的沾染上水霧,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裏,忽然出現了薄霧。


    真美。


    剛才還咄咄相逼的人,此刻竟然改變了模樣,韓錚有些下不去手,還覺得口幹舌燥。


    尤其是,這個總是一臉高高在上的君王變成如今的樣子。


    “滾出去!”


    “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想命令別人嗎?”


    楚宴緊咬著,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滾!”


    “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我就讓你喜歡個夠。”韓錚拿起了身邊的盒子,打開了裏麵的東西,裝滿了都是玉/勢。他報複楚宴的方式,就是用這些東西羞辱他。


    楚宴倒吸一口涼氣,身體抖得不像話。


    那如絲緞的黑發落入韓錚的左手心,韓錚輕輕的掬起一縷,竟然又悄然的蜿蜒至下。


    韓錚著迷了,癡怔的看著楚宴。


    這個人不是搶走了瑾之嗎?他該厭惡楚宴的。


    可為什麽……?


    正當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韓錚,你在幹什麽?”


    韓錚如夢初醒,轉過頭去,卻看見林瑾之的臉色冷淡極了。


    因為韓錚的舉動,林瑾之的態度果然變了。


    林瑾之原本是矜貴的翩翩君子,高雅淡薄,時不時露出的溫柔更讓人著迷。自從被楚宴強迫留在宮裏以後,那種氣質偏向於冰冷。


    如今,更是刺骨。


    就仿佛長滿了倒刺的某種豔麗之花,一旦靠近就會被戳得流血不止。


    而楚宴卻知道,這種轉變俗稱——黑化。


    “瑾之,我……”


    “出去。”


    韓錚心底慌亂起來,恍惚間看見了楚宴的表情,他朝自己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是故意的?


    韓錚心底大駭,隨之而來的是對楚宴越發的痛惡。


    韓錚深吸了一口氣,心底意難平。等他最終出去以後,仿佛看見林瑾之到了楚宴身邊,狠狠的捏住楚宴的下巴,朝他吻了過去。


    韓錚睜大了眼,臉色發白。


    這算是什麽?


    林瑾之不該厭惡那狗皇帝嗎?


    可為什麽,皇帝仿佛成了瑾之的禁臠那般?


    韓錚很想把心底這個想法拋之腦後,可看著林瑾之親密的吻向了他,那畫麵深深的刺入了腦海之中。原本該全部放在林瑾之身上的眼神,不知道為何放到了楚宴身上。


    他黑發如墨般的滑落,胸口被吻得青青紫紫,一副疼愛過度的模樣。


    楚宴的臉色總是蒼白的,可他的嘴唇不點而朱,宛如雪地紅梅一樣,顏色對比得極為強烈。


    這幅畫麵透著靡麗,旖旎,韓錚仿佛被迷惑那般——


    瞬間,韓錚就喘著粗氣的退出了屋內。


    他睜大了眼,腦海裏仍舊浮現著那副畫麵,簡直太可怕了。


    不能久留,會被深深的吸入進去的!


    而這邊,楚宴被林瑾之強行吻住。


    “嘶——”


    林瑾之低聲耳語:“很疼嗎?”


    他這個樣子,仿佛迴到了當初,那個溫暖聰明的武安侯公子。雖然生在重權的侯府,林瑾之的性子也如鬆柏淡薄,亦如幽蘭高潔,光華內斂。


    楚宴一瞬間被迷惑,想要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


    啪——


    一聲,直接被拍開。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楚宴迴過神來,心底宛如針紮那般。


    楚宴的手終究無力垂下,在心底對林瑾之——再無愛意。


    這樣欺騙於我,憑什麽我還愛你?


    林瑾之將玉勢拔了出來,楚宴這個模樣簡直猶如被鎖鏈縛住的精怪那樣,林瑾之隻是望了一眼,唿吸便一窒。


    林瑾之想起昨日楚宴的話,原本想查查為何楚宴會叫他騙子,可林瑾之卻是一無所獲。


    昨日之後,他到底對楚宴開始牽腸掛肚了起來。


    林瑾之掙紮著,還是迴到了這個地方。


    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到了令他嫉妒發瘋的事。


    韓錚竟然在用這個東西玩弄楚宴?


    那一瞬間,林瑾之遷怒了韓錚。


    而楚宴碰他的臉時,林瑾之竟然控製不住自己說出了吃醋的話來。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楚宴低垂著眼眸,淡然的說:“現在不想讓我碰你了?以前不是被朕弄得很爽嗎?”


    林瑾之臉色一陣扭曲。


    “我看你需要知道,昨天晚上艸你的是誰。”


    他吻住了楚宴,然後重新進入那個地方。


    楚宴在激怒他,就算是這種時候,也沒有折斷他的驕傲。


    那麽,就有他——親自來折。


    [主人快別鬧了,你每天激怒林瑾之到底是為什麽啊?還有主人怎麽確定林瑾之會和韓錚鬧翻?]


    楚宴在心底發出一陣輕笑:[畢竟是個男人都忍不了自己被帶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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