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注意到燕王發現他以後, 楚宴背靠著假山,身體也不自覺的僵硬起來。


    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暴露的?


    一時之間,楚宴心亂如麻。


    當燕王的腳步越來越靠近,直到楚宴都以為燕王快要過來的時候,宴會那邊突然傳來了騷動聲。


    燕王立即望向那邊,依稀聽到什麽刺客的話。


    他迴過頭,看向了燕離:“你做了什麽?”


    燕離迴以他一個笑容:“可惜王兄跟我一起出來了,否則今天被刺殺的……恐怕是王兄了。”


    這隻言片語,燕王立即讀出了什麽東西。他想起楚宴還在那邊,臉色變得凝重:“安兒……”


    燕王走得急,失魂落魄之下連楚宴就在一旁的假山裏藏著也沒有察覺。


    楚宴一聽說有刺客,也想追上燕王, 擔心他的安危。


    他快要跟著燕王過去的時候,燕離從那邊走來,一把抓住了楚宴的手腕,將他拉了出來。


    “果然是你。”


    “放開!”楚宴低喊。


    燕離不悅極了, 嫉妒得心底猶如小蟲啃咬:“你當真喜歡王兄?”


    楚宴一臉冷漠, 卻又帶著堅定和決絕:“是!”


    燕離聽罷, 心頭百般滋味。


    他手腕的力氣也逐漸鬆開,竟然就這麽放楚宴離開了。


    望著楚宴逐漸遠去的身影,燕離心痛難忍,狠狠的笑了起來:“到底是誰的惡作劇?到頭來紀止雲和我……都沒有得到他。”


    燕離蒼白的垂下了手, 乘著宮中慌亂, 失魂落魄的朝前方走去。


    天空仍有飛雪, 他的表情隻剩下了冷漠。


    這十年寒暑,十年深仇,他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心中不曾住過任何一個人。


    就算為了報仇死了,也同樣求仁得仁。


    一抹白雪飄到了燕離的手心,他喃喃的說道:“真白……什麽顏色也沒有。”


    空虛的,寂靜的,仿佛天地都隻剩下他一人那樣。


    就一如那孤單的十年。


    明明他的世界全是空白,可為何自己腦子裏還是盈滿了一副美麗的畫麵——


    楚宴站在紅梅樹下,似乎想要那支花,他走了過去,扯下他的發帶,在另一頭綁上了石子,為他摘下了那支紅梅。


    他以為楚宴會笑,會跟他說喜歡。


    可楚宴拿著花,轉身就送給了王兄。


    燕離仰起頭,任由風雪拍打在自己身上:“那天的紅梅……我也想要。”


    —


    楚宴很快便追了上去,他身上出了薄汗,因為才大病的緣故,楚宴有些體力不支。


    燕王走得太快,他花了一陣功夫才追上了他。


    “王上!”


    聽到身後的聲音,燕王迴過頭。他見到楚宴沒事,心中終於大定,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你到底去了哪裏?寡人很擔心。”


    兩人的距離越發靠近,燕王正經過假山,一霎那,從燕王的身後便出來一個刺客,正要朝他刺過來。


    楚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馬跑了過去,將燕王推開。


    頓時,鮮血染透了他的肩胛,楚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安兒!”燕王隻有一瞬間的愣神,拔出腰側的劍,逼離了那個刺客。


    身後跟來的侍衛們,還有一群人在大喊:“快,王上在這裏!保護王上安危!”


    “抓刺客!所有人跟我上!”


    刺客眼底閃過殺意,卻無奈被許多人給圍住,連脫困也做不到,隻好與那些侍衛纏鬥起來。


    而燕王抱住了楚宴,喊他的名字。


    楚宴按著自己的傷口,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他卻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而是急急忙忙的問燕王:“你有沒有事?”


    燕王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你怎麽衝上來了!”


    “是因為我喊了你,才給那個刺客有乘之機,所以……”楚宴疼得眉心緊擰。


    燕王也給他捂住傷口,卻發現楚宴流的血越來越多,他的心也越來越慌。


    燕王滿腦子都是,他為自己擋住了那一劍……


    當楚宴終於承受不住暈過去了,燕王將楚宴抱在自己懷裏。


    陳周也在此刻趕了過來,看到燕王身上的那些血跡,還忍不住驚唿:“大王,這……”


    “勿慌,不是寡人的血。”


    陳周看見燕王的眼底跳動著殺意,頓時給嚇了一跳。


    “抓住那刺客,寡人要親自審問。”


    “諾。”


    “若是放跑了他,或者弄死了他,你們知道會有什麽後果。”燕王說出來的話極冷,讓眾人心裏隨之一凜。


    陳周看到燕王懷裏是楚宴以後,臉上也露出了心疼:“公子怎會……”


    燕王聲音沙啞:“他為寡人擋了一劍,若非如此,現在成這樣的便是寡人了。”


    陳周聽罷,不由沉重的說道:“公子愛重王上至深!”


    燕王唿吸微顫:“愛重寡人?”


    陳周擦了下眼淚,滿是心疼:“若不是如此,公子怎會舍棄自己的性命,也不想看見王上受傷?”


    燕王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戳爛,疼得更加無法形容。他的眼底含了熱淚,抱著楚宴轉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得去找醫師!


    一路上,楚宴的血流得越來越多,燕王心底響徹著陳周說的那一句話——


    公子愛重王上至深!


    是他太蠢,楚宴分明說了那麽多次心悅他,可自己卻因為紀止雲的事情而不信他的感情。


    若不是真的喜愛了,何苦這麽做?


    等到了那邊,醫師為楚宴包紮傷口。看到他血染透的衣衫下的肌膚時,燕王握著楚宴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滿是悔意的說:“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你。”


    —


    醫師告訴燕王,楚宴的傷勢看著可怖,實則並沒有傷到根本。


    燕王懸吊的心終於落下,也開始審訊起那個刺客來。


    可審訊到了一半,那刺客就中毒身亡,線索全然斷了。


    燕王臉上的表情陰冷極了:“若抓住那個幕後主使,寡人定然要他嚐一嚐什麽叫做痛不欲生。”


    淮月給燕王倒了一杯茶:“巒已經去查了,王上請耐心等候。”


    燕王眯起眼:“今日寡人走後,宴會上可有其他事情發生?”


    淮月仔細想了想,朝燕王迴答:“奴看見齊斂同紀止雲似乎在說什麽。”


    “紀、止、雲。”燕王厭惡的念著這個名字,上次他私自截走楚宴,自己不是不處置他,實乃生辰禮即將開始,各國使臣都會前來,這個時候處置紀止雲並不是好時機。


    原本想紀止雲自那以後會安分一些,卻沒想到他又和齊斂勾搭到了一起。


    燕王沉思起來,這個齊斂——也就是齊國來的使臣,是這次最需要注意的人之一。


    齊國臨靠燕國,也十分富庶,恐怕早就起了吞並燕國之心。


    若旁人來燕國是試探虛實,齊國可不是如此。


    “傳紀止雲,順道讓他把燕離帶來。”


    淮月一愣,不知燕王這麽做所為何意。


    不過既然是燕王吩咐,她還是這樣照做了。


    等到了下午,紀止雲的確是來了,隻是卻沒能把燕離帶來。


    燕王坐在高處,半托腮的看著紀止雲。這是他第一次這般打量凝視著一個人,紀止雲看著儒雅,身上的書卷氣很濃,猶如白梅一般傲然。


    燕王收迴了自己的眼神,竟有些小小的吃醋。


    楚宴曾深愛過這個人,他在夢裏看得一清二楚。


    “燕離怎麽沒來?”


    “是我無用,找不到燕離。”


    “他現在沒在你府中?”


    “嗯。”紀止雲又急忙問,“王上,霖兒的傷勢如何了?”


    來得這麽快……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還沒對楚宴死心?


    “你昨日跟齊斂說了什麽?”


    紀止雲微怔,終於明白這次燕王傳召他來是為了什麽:“王上懷疑刺客是齊禦使派來的?”


    燕王冷哼了一聲:“是寡人在問你。”


    紀止雲抿著唇,雖然不想參與燕國的事情,但那刺客到底傷了楚宴:“其實臣也有同感。”


    燕王從禦座上走下來,一步步走到紀止雲身邊,身上的威壓懾人:“你沒參與這件事?”


    “……自然沒有。”紀止雲對楚宴是一個態度,可麵對其他人的時候,他從不輕易低頭,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情敵,“葉霖是我喜歡之人,我不會對他不利。”


    這話算是燕王聽到的最有趣的笑話了:“喜歡到讓他去死?”


    紀止雲臉色一變。


    他宛如被戳到了痛處,可心裏湧起的並沒有惱怒,而是滿滿的自責和心疼。


    若是楚宴在這裏,一定會覺得自己的調/教很成功。


    現在的紀止雲隻要想起他,唿吸之間都覺得是痛的。可又偏偏舍不得,放不下,忍不住不去想他。


    “答不出了?”


    燕王如此和他針鋒相對,紀止雲忽然間懂了。


    “王上時時刻刻針對我,莫不是因為霖兒對我的感情,所以嫉妒……”


    燕王臉色一沉,似乎被猜中心思的惱怒,卻又馬上露出笑容:“紀司徒說話倒是一針見血。”


    他不反駁?


    紀止雲有些懵。


    燕王仰起頭,仿佛對這件事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似的。


    “寡人喜愛他,這種感情……不成麽?”


    竟然能把嫉妒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紀止雲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燕王重新迴到了禦座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紀止雲:“把燕離帶來見寡人,你可以退下了。”


    紀止雲覺得難堪,卻還是不得不求燕王:“王上,我這次來帶了史醫師配置的藥膏,請你讓我見見霖兒。”


    燕王的語氣很冷:“藥膏留下,你可以走了。”


    紀止雲捏白了手:“求王上讓我見見霖兒。”


    “見到了又如何?”


    “我隻是想遠遠的看上一眼。”紀止雲從未為了一個人如此求別人,這是第一次。


    為了見楚宴一麵,他卑微的,匍匐在地上,這樣請求燕王。


    燕王見他還沒死心,眼底忽然閃過什麽:“念在你帶了藥膏的份兒上,便許你見一麵吧。”


    紀止雲麵露欣喜:“多謝王上。”


    燕王看他這幅樣子,什麽也沒有多說。


    等和紀止雲一起走到了楚宴寢殿,紀止雲正想走進去,燕王卻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你不是隻用遠遠見一麵就行了麽?”


    紀止雲的身體僵硬,隻能站在原地。


    他深唿吸一口,將藥膏交給了燕王:“請王上把藥膏拿給霖兒。”


    燕王心底有點不爽,燕國王宮珍藏了許多治療外傷的方子,楚宴的病他雖然治不了,會差一個藥膏麽?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將紀止雲給的藥膏帶了進去。


    等燕王進去的時候,楚宴已經醒來了。


    楚宴的臉色仍舊蒼白,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


    “安兒。”燕王喊了一聲。


    楚宴看向了燕王,蘇醒過後第一句話問的是:“王上……沒事吧?”


    燕王露出一個笑容,柔情繾綣:“無,有你護著寡人,寡人怎麽會有事?”


    楚宴鬆了口氣,可身體仍舊忍不住顫抖。


    “怎麽了?”


    “我總以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的,可見到刺客要刺向你的時候,我竟然怕你永遠睜不開眼……”


    這話無疑是表白了,燕王的眼中閃過震驚。


    隨後,心也一點點的暖了起來:“我亦然。”


    燕王走了過去,將手上的藥膏交給楚宴:“下次記得別這麽傻了,見你出事,寡人比自己受傷心痛百倍。這藥膏是紀司徒帶來的,記得擦。”


    [嘖,燕王這小心思!]


    [什麽什麽?]係統還有點傻白甜。


    [紀止雲估計在外麵。倘若我接受了這一瓶藥膏,他一準拿出兩瓶藥膏給我,你信不信?]


    [!!]


    [別那麽震驚嘛,他這麽小氣,怎麽可能允許我用他情敵的東西呢!]


    [主人說得太有道理了……但是我忽然想看一看是不是你預料的那樣。]


    [寶貝你也皮了?嘿嘿嘿。]


    [……]係統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了看戲的想法。


    不,它以前不是這樣的!它以前很軟,會喊宿主主人大大!不不不!


    係統一時接受不能,忽然就不說話了,直接裝死。


    楚宴輕咳了一聲,既然係統要看,他得滿足人家的好奇心啊!


    楚宴露出一個似泣的表情:“他帶來的?”


    他伸手像是要去拿,燕王忽然將手一捏,把藥膏收到了腰間。


    楚宴微怔:“王上?”


    燕王眯起眼,喊了一句:“陳周。”


    “奴在。”


    “行宮裏還珍藏著多少治療外傷的藥?全拿過來。”


    陳周有些震驚:“誒誒誒?”


    燕王瞥了他一眼:“拿來。”


    陳周立馬低下了頭,沒過多久就拿了一盤子傷藥過來。


    燕王一一給楚宴介紹起了這藥的功效,至於紀止雲那瓶藥膏,隻字不提。


    楚宴:“……”


    [很6,我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局。]


    係統恍惚道:[原來不是兩瓶。]


    [嗯。]


    係統看得咂舌,形容詞都匱乏了:[是很多瓶,很多很多瓶。]


    楚宴捂住肚子,忽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噗。”


    燕王古怪的看著他,似乎在問‘怎麽了?’


    楚宴覺得更可愛了……完惹。


    不過這種時候,燕王應該是想讓紀止雲知難而退,不再打擾他們。


    放在現代的話,那叫秀恩愛,秀死單身狗。


    咳。


    反正紀止雲還差最後半顆心的悔恨值,楚宴不介意裝裝傻,陪燕王玩一玩。


    “王上既然不喜我用那瓶藥膏,又何須把藥膏拿進來給我?”


    燕王:“……”


    楚宴笑意快要盈滿眼眶:“王上還想試探我之心?”


    “這次的事情之後……寡人怎會還做這種蠢事。”


    “那是為何?”


    他非得問個究竟,燕王卻不想迴答。


    他直接按著楚宴的後腦勺,死死的親吻了過去,動作幹淨絲毫不拖泥。


    一吻過後,楚宴已經氣喘籲籲,燕王笑容裏夾雜了一絲壞:“還問嗎?”


    楚宴的臉頰浮現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心頭湧起幾分羞澀。


    [哇哦,反殺!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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