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於是偷偷去瞄對方。


    率先撞入眼簾的仍舊是滿好那張紅豔豔的櫻桃小口, 就像是已經變成了自己的眼眨毛, 無論怎麽眨眼都在眼前晃晃悠悠。


    裴振亨瞧得有些恍神兒。


    目光漸漸赤~裸裸。


    看是看爽快了, 卻糟糕的發現這久的功夫滿好壓根兒就沒看過他一眼。她隻拿著勺子專注的在各色點心上躍躍欲試, 秀眉微擰著, 似乎陷入了某種糾結。


    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過話,桌上靜默的時間因此就越來越長。


    裴振亨有些著急,這就是傳說中的冷場了。


    遲疑一陣, 他決定試一試百度經驗。


    稍加思索,很快就琢磨出了一句讚譽之詞,他於是輕聲開口道:“其實,……其實你不用化妝,已經很美了。”


    滿好正想要去舀一勺芒果布丁,忽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又驚又喜。


    哪裏好意思再顧著吃的?


    默默收迴勺子放進咖啡杯裏無意識的攪動,她低頭, 咬著唇, 嬌羞無比道:“是, ……是嗎?”


    見狀, 裴振亨想,好像有點效果了。


    隻是似乎不是很明顯, 須得再接再厲。


    又想, 所謂大膽讚美, 排比句比喻句誇張誇大誇耀……各種修辭手段應該要齊上陣, 效果才好。


    再度思索了片刻, 他就極認真的道:“嗯,你不知道你的眼笑起來就像是兩彎新月,你的眉蹙起來像兩枚柳芽兒。你說話時溫柔似水,聲音宛若鶯啼。你膚白勝雪,目光澄透,閃亮若黑曜石般,而一張唇則嫣紅似……”


    該死,為什麽老是念念不忘她的小嘴兒?!


    裴振亨慌忙打住:“咳咳,點心還可口嗎?”


    “……”


    滿好不知道裴振亨想說她的唇紅得似什麽,但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臉一定紅得似要滴血了!


    她抬起左手假意整理長發,完事後順道就擺了慵懶的poss扶著額頭,手肘支在桌麵上,因此完美的擋住了裴振亨看過來的火熱目光。


    另一隻手繼續攪著咖啡杯,然後小聲迴了兩個字:“謝謝。”


    心裏則迅速給裴振亨點了第n+2個讚---他好善於發現她的美!!


    隨後立馬又想起了剛剛裴振亨好像問她點心可不可口了,這問題還沒迴答人家呢。


    但她還沒吃,胡亂應兩句多不尊重人啊。


    那就趕緊吃兩口吧,認真點評一番,便可順理成章的捧他幾句,比如會點吃的啊,會體貼人啊,目光也一級棒啊。


    如此這麽那麽一番打算,滿好就強忍著無限嬌羞,放開手,紅著臉,重又拿起勺子在各式糕點上比來劃去。


    然而,她出現了選擇困難症。


    看起來都好美味,都好可口哦,每樣都好想吃怎麽辦?可是不敢全吃下去,因為會長胖,就隻想每樣都嚐一口,不吃完可以嗎?這樣做他會不會覺得我浪費?會不會覺得我餐桌禮儀不好看?怎麽辦怎麽辦?


    裴振亨心頭卻疑惑開了:她怎麽又把注意力轉到點心上了?


    想起上迴滿好相親,她大半時間就看著那男的笑得眉開眼花的,為什麽自己的待遇竟如此之差?


    裴振亨也拿起勺子開始攪動咖啡。


    目光則無聲的飄向對麵。


    滿好正皺著鵝蛋臉兒,神情專注的盯著一塊黑森林和一塊抹茶蛋糕看來看去。


    於是想,是不是再試試第二步?


    無情的嘲諷自己,讓對方將注意力集中在尋找你的優點上。


    低頭,沉思。


    片刻後,他忽的笑出聲:“你今天見到我,一定覺得我這個人挺虛偽、挺偽善的吧?”


    “嗯?”滿好怔了下。


    又聽他道:“那天我還跟你言之鑿鑿的說,相親網站上的男人基本上都是騙子,他們將自己包裝成精英人士專門對女人騙財騙色,勸你不要相信,網上是不可能找到真愛的。”


    “然而可笑的是,我一邊在你麵前大肆鄙夷網上相親這種模式以及上相親網站的男人,一邊卻又自己也跑到相親網站上來找對象。說一套,做一套,我也不過如此。唉---,其實,你不用說,我自己也覺得我這人挺醜陋的,虛偽、假正經!”


    滿好:“……”


    他怎麽這麽說自己?


    抬頭看去,裴振亨拿著勺子將一杯咖啡攪得飛快,湯水都濺了出來還不自知。


    這似乎是……人緊張時候的行為。


    靈光乍現。


    哦買噶得,人家是想方設法的在找話題要同她搭訕啊!!!


    滿好終於迴過味兒來。


    要死,你現在是在相親,看什麽吃的!


    難道對麵的男人不是更可口?!


    滿好也因此更加深刻的意識到---這個男人還真的是不太會聊天啊!


    這麽尬聊下去不是辦法,她決定控場。


    “你別輕易就妄自菲薄啊。上次我就說過了,相親網站隻是尋找伴侶的一種手段、媒介而已,女人們隻要不盲目相信一見鍾情的童話故事就好了。”


    滿好放下了勺子,衝裴振亨嫣然一笑,道:“哎哎,問你個事兒。我這個滿姓,你以前聽過嗎?”


    滿姓?


    怎麽突然就說起了她的姓氏來?


    裴振亨也怔了下。


    然後他迴想了想,應道:“你這個姓氏的確很少見,我平生隻聽過一迴。”


    聞言,滿好心頭竊喜不已。


    這一迴就是我啊,竟然能成為他的第一次!


    “那,”滿好滿是期待的問:“那你想不想知道我這個滿姓的由來?”


    “……”裴振亨望著她隱隱企盼的目光,頷首:“想。”


    “嗯嗯!”滿好眨了眨眼,興奮得雙目發亮。


    她抬手擋在唇邊,身體往裴振亨那邊傾過去,小聲道:“你道我為什麽姓滿?因為我是滿族人。但是我悄悄給你講,我跟一般的滿族不一樣,若是嚴格追溯起來,我可是個滿洲格格呢!”


    滿洲格格?!


    裴振亨心頭一跳。


    這個話題來得好!


    感謝老秦那個平時愛看雜學的話嘮!


    “滿洲格格?聽起來好有趣,是滿清皇族嗎?”裴振亨不動聲色的問。


    “嗯嗯!”


    “哦?哪一支?”


    “鑲黃旗。”滿好歎了口氣,說:“唉---,可惜不是皇族正統。”


    裴振亨抬手掩嘴輕咳,須臾,他無聲一笑道:“你也別輕易就妄自菲薄啊。其實,……嗯,其實我對滿族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卻對滿洲八旗略知一二。據我所知,鑲黃旗恰恰是皇族正統,乃是八旗中最尊貴的一支。”


    “啊?”滿好愣了愣,“鑲黃旗才是正統?”


    “對。”為了替滿好挽尊,裴振亨體貼的道:“這個還真有些陰差陽錯,你會錯以為自己那一支不是正統其實很正常,因為國人大多都同你一樣的想法,皆錯誤的以為正黃旗才是八旗之首,然而並不。”


    “確確實實,鑲黃旗才是皇帝那一支地位最尊崇的。而且除了皇帝,曆史上很多我們耳熟能詳的名人都是出自你的鑲黃旗哦。”


    “哦?是嗎?”裴振亨巧妙的話很快就轉移了滿好的羞慚,她感興趣的問:“都有哪些呢?”


    “比如說鼇拜,再比如年羹堯……”


    “啊啊啊,這兩個人竟然是鑲黃旗的!”滿好興奮的叫道,“天哪,果真是大大的名人!還有嗎?”


    “有啊,還有慈禧老佛爺。”


    “哦買噶,我真是孤陋寡聞!還有還有嗎?”


    “有,你聽我給你慢慢講。”


    “嗯嗯!”


    ……


    就這麽樣子,裴振亨和滿好兩人無意間因為“滿洲格格”而找到了一個奇異的共同話題,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從鑲黃旗的名人開始聊,漸漸又聊到了各朝各代的皇後、寵妃、公主以及駙馬……時間竟就這麽悄悄的流逝了好久,二人都毫無知覺。


    初夏的陽光從頭頂無聲滑過,奔向西邊去了,最後在意猶未盡的話題結束前,在天邊留下一條絢爛斑斕的五彩畫帶。


    而不知不覺間,滿好也沒了選擇困難症,桌上的糕點一一下了她的肚子。咖啡也喝了n杯,直到身體的某個部位提出了抗議,滿好才很不好意思的提出想要再度去趟洗手間。


    廁所裏,滿好正在感歎,也許她就要告別單身俱樂部了,來了條微信。


    小秘書:“滿好小姐姐,相親的男士想要問問你,願意不願意繼續接受他的調戲?”


    人家原話肯定不是這麽說的!


    滿好覺得好笑。


    正在約會,他幹嘛不直接問她要不要進一步發展下去?


    不過他那樣害羞,不好意思當麵問她也很正常啦。


    但是這個小秘書好討厭,幹嘛要說“調戲”這個字眼?


    滿好止不住笑意,就迴小秘書:“你討厭!”


    十秒鍾後,小秘書又來了條短信:“主人,已經為您轉發消息啦, (*^▽^*) 。”


    滿好:“……”


    與此同時,裴振亨看著自己手機裏的這樣幾條短信微微失神。


    小秘書:“刺槐大人,相親過程還順利嗎?有沒有想要與對方進一步深入了解下去的意思呀?”


    刺槐:“想。”


    小秘書:“好滴!!!我立刻問問含羞草小姐姐的意思。”


    十幾秒後,小秘書迴消息。


    小秘書:“含羞草小姐姐說:你討厭!”


    盡管覺得情緒已經調整好了,但是滿好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看到裴振亨的一刹那,仍舊羞得滿臉通紅。


    她想要再度退迴洗手間去,但是裴振亨已經抬頭看見她了。


    滿好隻得硬著頭皮迴到座位上。


    好在,她發現裴振亨似乎也很不好意思看她,已經低下頭去攪咖啡。而且,他是攪一下咖啡,放下勺子;又攪下咖啡,又放下勺子……對麵的男人就這麽反複循環的做著這兩個動作。


    滿好莞爾,羞意頓散。


    心意已經相通。


    裴振亨抬腕看了看表,是時候轉移陣地了。


    “晚上一起吃飯好嗎?”他抬眼,灼灼望著對麵人道。


    “……”


    滿好的心跳好似她開車一樣,瞬時間從三十碼加速至一百三十碼。


    她暗暗撫著胸口,麵上矜持道:“可是,……這個時候好像時間有點早,才五點多鍾。而且,……嗬嗬,好丟臉,之前好像我吃得太多了,你點的小吃被我一個人一掃而空……”


    裴振亨笑,“嗯,那我們……可以先去看一場電影,然後再一起吃宵夜,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啊!


    滿好扭扭捏捏,終於:“嗯。”


    裴振亨就在網上買了兩張電影票,因為咖啡館本來就開在鬧市區邊緣,自然那電影院也離得不太遠。


    兩個人於是商量著直接步行走過去。


    出了咖啡館,兩人並肩而行,沿著街邊慢慢的走。


    壓馬路呢……


    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像是迴到了十八歲,已懵懂知道戀愛的味道酸酸甜甜。


    傍晚時分,天邊的雲彩五光十色,色彩濃烈而醉人。


    又猶有繾綣的微風徐徐吹拂在身上,心不自覺融了、化了。還有那落日的餘暉,將兩人拉出來兩道長長的影子,一路纏綿。


    誰也沒說話。


    滿好覺得有時候冷場並不一定就隻剩尷尬,好比此刻,沉默使得她和裴振亨之間的氣氛不斷升溫,曖昧的氣息在身遭周圍激蕩,這十分有利於讓男女的感情發酵、變質,最後釀出來一壺醇酒。


    如此一想,滿好忍不住偷偷的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白襯衣、短頭發、高大、帥氣,秀色可餐,而他的肩膀,厚實得足可以讓她一生依靠。他抿緊的薄唇,微微翹起的唇角……樣樣都是致命的誘惑。


    他仍舊貼心的靠著馬路邊走,將她保護在裏麵。


    這個男人簡直完美!


    你就是人間的四月天!


    蘧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驚醒了滿好的旖旎遐思。


    “等等,我接個電話。”


    滿好拿著手機走到一邊去,笑著接起了電話:“姐,找我幹嘛?……咦,你怎麽知道我在跟男人約會?……什麽?!”


    裴振亨站在一棵景觀樹下耐心的等著滿好。


    那是一棵高大的合歡樹。


    它長得蔥蘢茂盛,樹冠十分開闊,華冠如亭似蓋,從而在樹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此季節恰是它的花期,枝繁葉茂之間,粉紅色的花朵像一把把絨毛似的小扇子,星星點點的點綴在樹上,整棵樹便好似個簪著絨花的美麗動人的姑娘。


    仰望著枝葉間的花朵,不知不覺就想到滿好,裴振亨緩緩翹起了嘴角。


    良久,身後終於傳來了高跟鞋踩在青石路板上的聲音。


    得得得。


    清脆又悅耳。


    裴振亨轉身,未及說話,滿好已道:“抱歉,我想先迴去了。”


    “……”


    那一絲笑意於是瞬間就凝結在了唇邊。


    “怎麽突然要迴去了?”裴振亨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失落,“咱們不是說好了先去看電影,然後一起吃宵夜的嗎?”


    滿好沒有迴答,眉目低垂,望著地上發愣。


    裴振亨仔細看去,便看出了她的麵色似乎有些不對。


    冷若冰霜般,跟先前麵對他時隱帶著嬌羞明顯不同了。


    於是遲疑的問:“滿好,你怎麽了?”


    滿好的心頭很苦澀。


    現在就要問嗎?


    應該要問,快刀斬亂麻,不然迴去後東想西想,折磨的隻能是自己。


    滿好於是抬頭,目光直視男人道:“裴振亨,你是不是坐過牢?”


    裴振亨:“……”


    這個問題猶如晴天裏一個霹靂,霹得裴振亨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嗎?”


    裴振亨心裏已翻江倒海。


    他不知道滿好怎麽接了個電話就知道了這個事情,而她又知道了多少。


    很多念頭在腦海裏閃過。


    否認嗎?但她的語氣很明顯是非常確認這個事情了。承認嗎?又承認多少?承認了,就極可能意味著兩人剛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也有很多畫麵像走馬燈似的從他的眼前晃過。


    老君廟裏的姻緣簽,兩次擦掛事故,那晚她一直追隨著他的目光,……更多的是之前他們在咖啡館裏熱切聊天的畫麵,以及她對他說“你討厭”這三個字。


    “……是不是坐過牢的人,就要被否定一切?”


    她的表情這麽難看,肯定是氣憤他一開始就隱瞞這個事實了。


    裴振亨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控訴滿好,隻是失望難以抑製。


    “你這麽說,就是承認了?”滿好道。


    過往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難怪他的頭發會這麽短,這根本就是從牢裏麵放出來沒多久!


    她還說留這種發型的男人很有味道,她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換個男人頂著這個發型,就那個楊小武,她喜歡嗎?屁!


    難怪他寡言少語,根本就是因為長期坐牢後的結果。她還說這樣的男人不油滑,老實可靠,也是狗屁!


    換個男人要這樣子不愛說話,她隻會覺得對方悶,無趣!


    難怪他……


    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被他的外表蒙蔽了眼睛。


    她不過犯了花癡,對他一見鍾情了而已。


    “裴振亨,我答應跟你看電影,吃夜宵,就表明了我想要繼續下去的態度。這種情況下,你是不是應該將你坐過牢的事情盡早坦白呢?畢竟這種事情如此重大,將直接影響我對你這個人的判斷。”


    要真能坦白就好了……


    裴振亨無望的辯解道:“是我不對,滿好,我隻是覺得話說得太早,多半會嚇走了你。我想,……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也許你就會發現,滿好,其實我坐牢這件事情完全就可以忽略掉。”


    “是嗎?”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滿好深吸口氣,說:“裴振亨,我並沒有要否定你的一切。有人跟我講你坐過牢,但她並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坐牢。那麽,你能親口告訴我你犯了什麽事才坐牢的嗎?我隻想要你的坦白。君子坦蕩蕩,你說是嗎?”


    裴振亨:“……”


    “為什麽不說話?是不願意說嗎?”


    對方沉默的時間越長,滿好就越發失望。


    “裴振亨,也許因為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你擔心相親失敗才沒主動坦白。好,這事情情有可原,我就原諒你。但為何我知道了,現在我想要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麽罪,因何入獄的,就這事,為什麽你還是不願意說呢?”


    滿好的逼問令裴振亨無力招架,“也許時候未到。”


    他失望的說:“為什麽一定要抓著此事不放?滿好,試試交往一段時間,看我是不是真的就不適合你啊!”


    聞言,滿好也非常非常的失望,“你這樣子,讓我怎麽放心的繼續和你交往下去?”


    之前對裴振亨有多強烈的好感,此刻反噬,就對他有多深深的失望。


    “不是時候未到,應該是我們的緣分未到。不用說再見了,裴振亨,到此為止吧!”


    裴振亨:“……”


    兩個人走出咖啡館也沒多遠,滿好的車就停在馬路斜對麵。


    說完那話,滿好就徑直穿過馬路,往自己的車小跑而去。


    望著那道俏麗的身影遠去,躍動的心重新沉入淤泥,沒了頂,不能唿吸。


    活該被拒,裴振亨,你根本就居心不良!


    但是……


    “滿好!”


    滿意的滿,美好的好,你是個美好的姑娘。


    裴振亨想對她說。


    心,酸酸脹脹,極度不舒服。


    裴振亨的大喊聲夾在西風裏傳來,滿好的腳下如墜千斤,步履躑躅。


    她想走快點,隻怕男人會追上來,再多說幾句好話,然後她就心軟了。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直到她坐進車裏,也沒有聽見後麵有任何的腳步聲傳過來。


    滿好的心裏矛盾異常,怕裴振亨追來卻又失望於他沒有追來,於是忍不住從倒視鏡裏迴望。


    裴振亨仍舊站在原地,合歡樹下的他身姿挺拔。明明那棵花樹漂亮得像幅紅紅火火的畫,他卻像一棵寂寞的蒼鬆杵在那裏,破壞了整幅畫的美感,礙眼得很。


    暮色在他身後漸漸合攏,將他包圍、吞噬。視線已模糊不清,可滿好就是知道,那個男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一直望著她,猶如那天晚上擔心她的安全一樣,一直望著她離開。


    突然後悔得要死。


    會不會自己太過偏執了?


    難道坐過牢的人就一定是壞人嗎?難道他不願說就一定不值得信任了嗎?


    如果他是,那那天晚上,他就不可能會不顧性命的想幫她搶迴東西了,也不會一直望著她離開了。


    可以後悔嗎?


    渾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幹,滿好抱著枕頭窩在沙發裏癱軟如泥。


    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就沒有發展到難分難舍的地步,不過是小手被他包裹了一迴而已啊!


    “小秘書,你們真的核實過相親對象的身份嗎?”


    “真的啊!滿好,怎麽了?”


    “今天那個跟我相親的男人是坐過牢的,為什麽你們沒有告訴我?不是白領嗎?”


    “啊?這個,……滿好,是白領啊,還是金領呢。他說他在券商工作過,他還說他開過投資公司的,現在也在做生意。而且他朋友也好有錢,開的車是……”


    “好了,小秘書,你不用再急著掩飾了。可以退費嗎?你們違反了合同約定,剩下半年的費用,我要求退還給我。”


    “別別,滿好,你聽我解釋啊……”


    “我會找個時間去你們那裏要迴餘款的,麻煩請提前準備好。如果扯皮,大家就法庭上見吧。”


    滿好強勢說完後,徑直掛斷了電話,又重新撥了一個號碼出去:“卓爾,出來喝酒。”


    白卓爾壓根兒沒有聽出她聲音的異樣,“不喝,我才不去酒吧,好女孩兒都不去酒吧。”


    “不去酒吧,吃燒烤去不去?”


    “去去去!”


    “但是你要陪我喝酒。”


    白卓爾終於察覺不對頭了,“怎麽了?誒,不對啊,你的對象晚上沒有約你一起happy嗎?是不是就因為這樣,你很失落很寂寞啊?”


    “唉---,我跟那個男人已經告吹了。”滿好歎著氣說。


    “啊?怎麽會這樣?你不是說成了嗎?”


    “我本來以為成了。”滿好有氣無力道,“結果我姐今天撞見我和他約會,打電話給我說那個人是坐過牢的,而且前幾天還跑到他們公司裏想去敲詐勒索他們老總。”


    “啊?!這個人真是……不知如何形容了。相親網站怎麽什麽人都能介紹來跟你約會啊?那個不是高端相親網嗎?”


    “是啊,估計也是被他騙了吧。他朋友好像很有錢的,所以……”


    聽了這話,白卓爾分析道:“那個相親網的vip費可不便宜,男方估計還真的可能有點背景吧,所以你也別因為他坐過牢就看輕了他。對了,你問他犯的什麽罪才坐牢的沒?這個很關鍵誒。”


    “我問了,但是他不願說。”


    “不願說?”


    “嗯。就因為這,我才徹底跟他拜拜,本來對他很有好感的。”


    “那這就過分了啊。你都當麵問他了,他都不願說。婚前就如此不坦承,那婚後豈不是更……”


    滿好頭大,“卓爾,你想得太多了,我們隻處在第一次相親階段!”


    “是是是,我隻是打個實在的比方而已。”白卓爾道,“他不願意說的話,估計罪名不太好聽吧。我猜是不是強~奸?殺人?猥褻?如果是這些罪,就太恐怖了,還是早點遠離的好。”


    “世上很多男人,知人知麵不知心,衣冠禽獸多的是!”


    “是啊,他不願意告訴我罪名,我就忍不住會胡思亂想。卓爾,你說他怎麽就不能理解一下女人的想法呢?”滿好哀怨道。


    “哎哎,滿好,我想起來你好像說過他這個人不太愛說話,對不對?滿好啊,話不多,他的性格有些陰鬱吧?哎呀,說不定他其實是個心理變態!你還是別想著他了,趕緊把他踢得遠遠的!”


    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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