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與槍撞擊在一起,狂暴的氣流引動這天龍背震蕩搖晃起來。


    重甲鐵騎如槍,兵力增加,槍力亦在增加。


    槍力推動刀,


    推動拿刀的人。


    夏極拿著刀,他隻覺一股巨力從對麵傳來,他法身固然強大,但首先此處壓製了力量,其次他真正的法身乃是距離人間越來越遠的火劫劫源,再次對方所有士兵都有著法身,最後他終究未曾對著這些籠在黑盔之下的人動出真正殺心。


    他心存了一念“這些人該死乎”,“這些人也不過是兵器”,“這些人也有家人”。


    所以,他心力未曾堅定,而被那逐漸遞增的槍力推動著,往後而去。


    橋麵與他的鱗甲產生了劇烈的撕磨,引起了刺耳的嘈雜與火光。


    他一退,妙妙就發出一聲尖叫,小蘇搖搖晃晃,眼前一切都朦朧模糊,在所有人的高聲呐喊裏跌坐到橋上,認不清東南西北,看不見長河天空,隻感覺身體如一葉在這怒濤裏搖晃的小舟。


    “怎麽了?”小蘇茫然地問。


    沒有人迴答...她聽到遠處的聲音。


    “殺了他!”


    “殺!”


    “他在後退!”


    “他不行了!”


    “殺了他!!”


    對麵的呐喊聲,如驚雷,如鞭炮炸響。


    伴隨的是狂暴的,糅雜的各色力量,從遠處的天地投來,轟來,延綿不絕。


    夏極一眼,掃盡那前方的騎兵,穿過這茫茫的騎兵群,他仿是看到在這無數生命之後,那些神明的虛影。


    是。


    一如既往。


    永遠都會有大人物在俯瞰這塵芥般的眾生,在愚弄這塵世裏原本就受盡煎熬的人,也永遠會有弱者向著更弱者揮刀。


    那麽...


    他停下了腳步。


    對麵的槍力還在遞增,越來越強,顯然越來越多的士兵加入了這個行列,而可怕的天地之力凝聚成的這一槍,強橫無比地推動著對麵的一切力量,殺來。


    即便如此,槍還是被擋住了。


    夏極一步都不再退了。


    妙妙已經與小蘇跌坐在地上,在搖晃的長橋上,似要墜落於弱水,而他身後的人有些已經墜水了,有些則是被對麵擊來的力量給殺了。


    妙妙尖叫著,努力地維持著身體的平衡,卻又拉緊了小蘇的手。


    那麽...


    “我還猶豫什麽呢?”


    三丈的黑甲火焰巨人執著三丈的刀,仰頭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三丈的刀依然架著那不知延綿多少裏的天地長槍。


    巨大的力量,在此處,在此時達到了某個平衡,而極多的攻伐依是繼續。


    許多力量向著夏極攻來,卻被一旁的梵天崔直等人攔截而出,並施加反擊。


    而那長槍再也無法動了。


    天龍背上,畫麵如是定格。


    一把刀死死地擋住了數裏長槍。


    夏極閉目...


    他道心忽地有些震顫。


    不論什麽借口,殺終究是殺。


    不論如何辯解,殺終究是惡。


    俠客一怒,十步一殺,無愧於義,


    將軍百戰,伏屍千裏,無愧於國,


    那麽,他此刻屠滅這站在自己對麵被敵人利用了的蒼生,這有著家人的蒼生,他可會無愧於心?


    他教人不要見惡向惡,他如今又在做什麽?


    可他已不能不做。


    他已不能不殺。


    是。


    這個世界,將你推動,這個命運,讓你來此,讓你注定要去做一些違逆了心意的事。


    夏極閉上眼。


    在這極強的力量之下,再往前踏出一步。


    萬千鋼鐵洪流,為之倒退。


    ...


    ...


    下雨了。


    小雨。


    深春本就多雨。


    雨從天下來,沾染這人間紅塵,又跌落泥塵。


    長橋落雨,更加濕滑。


    夏極往前踏出,看著麵前茫茫的敵人,茫茫的眾生,他已聽不到小冥在高喊的聲音,他的力量,


    那每一日如最溫潤君子靜靜讀書,


    那每一刻在無晝無夜的劫地揮刀,


    那些力量,即便被壓製,卻依然是五百萬法相,是橫壓五百年的噩兆,是那至陽至熱的源炎,是無法想象的跨越了境界的十境與十一境力量。


    “殺!!”


    他帶著無窮殺念,揮出了這一刀。


    數十裏長槍從中斷裂。


    刀從前而去。


    混合的,複雜的,灰茫茫的,熾熱的,詭異的刀光如是湮滅一切物質的能量。


    一刀,麵前的生命便是灰飛煙滅了。


    再一刀,那恐怖的氣流,或是吞噬了眼前的生命,或是拍擊的對麵的人往橋下跌落。


    一刀,殺生。


    一刀,屠人。


    夏極飛射而出,身形宛如矯健魔龍,帶著那狂拔快斬之刀,在小冥興奮地嘶吼之中,陷陣,殺戮,屠戮。


    恐怖無比的刀光裏。


    血,飛濺。


    聲音,哀嚎。


    落水的人跌落入橋下那不可浮物的弱水,無助的溺死。


    恐怖,黑暗。


    屍體,殘骸遍地。


    對麵也有諸多人開始變幻法身,一時間,各種奇特的法身頓時顯出。


    可又有什麽用呢?


    在夏極這種程度的法身麵前,一切都如任意他殘殺,殺戮的砧板上的魚肉。


    兩邊之人,看著那恐怖的身影,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屠戮著,俱是心神震駭。


    一切東西在他麵前,都如是紙糊的一樣,無論初顯時看似多麽強大,卻都成了紙糊的一般,在他的刀下化作並無區別的亡魂。


    夏極並沒有快感,他心底習慣性地數起了數字,就如那些孩子會在睡前數綿羊一樣。


    他數:“一。”


    “二。”


    “三。”


    ...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


    ...


    這是他在劫地千年裏養成的習慣。


    似乎這麽數了,他就不會迷失。


    但與劫地不同,劫地他殺的是火妖,此處殺的卻都是活生生的人。


    殺。


    殺吧。


    人頭滾滾。


    伏屍萬裏。


    血流成河。


    殺吧。


    殺。


    他雙目一片血紅。


    他身後,憤怒的高喊聲洋溢起來。


    “殺!!”


    “殺吧!!!”


    夏極快速地衝殺一陣,打通了這路後,便是往後退開,他還記得妙妙與小蘇,他不可以離開她們太遠,這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維係著不成為怪物的心啊。


    兩邊潮流再度碰撞,不停碰撞,在這連係南北的百裏長橋上,對峙,攻伐,短兵相接,爭鋒相對。


    夏極解去了法身模樣,變迴原本樣子,他從儲物空間取出一襲玄色長袍,覆裹身上,放迴明明已經爽到癡呆著不知在說啥卻依然偶爾糅雜幾句“我還要,我還要”的小冥。


    小冥被按入儲物空間的那一刻,忽然醒悟,大驚失色地尖喊著:“我草,這麽快?”


    夏極還是把它按了迴去。


    他此時的心情很沉。


    也許旁人看來,這隻是簡單的事,敵人要殺你,殺了敵人便是了,這根本就是無所謂沒關係的。


    但凡有大作為者,凡能撥雲見日窺見那無窮瑰麗者,心定是純粹到了極致。


    道心不可染,不可讓,不可退。


    這無形的東西,最是無價,便是以生死去相守,也值。


    但他...剛剛道心徹底地動了染了。


    他坐在春雨裏。


    任由雨水零落,染濕長發。


    妙妙歡喜的笑容隨著他的神態而凝固了,她問:“你怎麽了?”


    夏極道:“我殺了很多普通人,他們也是有家人的,他們有孩子,有妻子......”


    他沒再說下去,小蘇雙手摸啊摸的,便是抓緊了他的衣袖,如是認錯了人般,又如是頭腦不清醒般,喃喃地喊著:“哥哥,哥哥,哥哥...”


    夏極閉目,喉結滾動了下,將這少女抱在了懷裏,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溫柔道:“我在。”


    妙妙還是不理解為啥這大高手要糾結這點事,殺就殺了唄,你不殺人,難道還等著人來殺你嗎?


    於是,她跑過去,雙手搭在他肩上,嘿嘿的笑了笑:“他們有家人,你不也有嘛。”


    見到夏極還不說話,她又拍了拍他的肩,用“語重心長”的口氣道:“你是人,不是神,關心那麽多幹什麽。”


    不過話出口,她忽然嬌軀一震。


    欸?


    這確定真的是人嗎?


    是嘛?


    怎麽看都覺得不像欸...


    妙妙陷入了牛角尖。


    忽然,她被一拉,身形一歪,卻也乳燕投林般落在了夏極懷裏。


    夏極一手抱著小蘇,一手卻也抱著她。


    他抱的很緊。


    妙妙想喊“大色狼,放開我”,但她感到那抱著她的手臂竟是有些顫抖,便是忽然閉上了嘴巴,微微側頭,看到的是一張在雨水裏淋濕的臉龐。


    妙妙撫摸了那張臉龐,柔聲道:“我在。”


    ...


    ...


    遠處廝殺依然在繼續。


    夏極起身,妙妙和小蘇隨他身後。


    前方的戰鬥可謂慘烈無比,這一戰對麵的人幾乎是源源不絕,高手亦是諸多。


    起初還隻是騎兵,修士,再後來便是連妖怪都出來了,那些生了翅膀的妖怪從天飛來,有些從長橋的橋索上跑來,從各個方向,各個角度開始攻擊。


    但凡一眼看去,每個角度都是敵人,都是殺戮。


    春雨的天,灰蒙蒙的影子漫天漫地。


    在這種攻勢之下,即便是大梵天這些人也會有些顧此失彼之感。


    雙方都在死人,都在流血。


    但那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根本不在場。


    因為境界壓製的緣故,夏極無法動用無形的刀去斬人,但他身前卻是一朵朵飛刀蓮花含苞待放。


    每一把飛刀都帶著灰蒙蒙,多相以至於無相的力量。


    靜謐合攏的“刀瓣”,暗藏著危險的殺機。


    飛刀隨他心意,生於虛空,他采摘一朵花苞,邊走邊往天空投去。


    刀在半空綻放,又枯萎。


    飛刀,如秋日裏花瓣的隨風飄零,精確地尋找到敵人,然後殺死他們,而餘力未盡,便又如饑餓的兇獸開始擇人而噬。


    夏極每走一步,便可於虛空摘下一朵蓮花。


    每一朵蓮花,都在殺戮。


    而他的心也隨著這殺戮,而慢慢地闖入更多的黑色。


    鮮血,還有此時的慘嚎,在滋補著他心中的那個未知的“胎兒”。


    普通人也許無法理解這種狀態...


    但最純的白,便是最易生出最濃的黑。


    登高者,求道者,無不需要心性純粹,然,這種純粹卻也如是“最精密的儀器”需要小心嗬護。


    最有神性的,亦會最有魔性。


    所以才有千年修道,一念成魔之說。


    這不是說“修道不成,修道沒得到好處,神佛沒響應你的要求,你就氣而成魔”,


    這是不入流的,


    因為你成魔的根源,是在於“你的無能狂怒,你求別人,別人沒給你而已”,


    這算什麽?


    事實上,真正的“一念成魔”是“修道大成,已近圓滿,你未曾生氣,未曾迷惘,一切都自明了然於心,然而,下一腳踏出,卻已恍然入魔”。


    夏極還沒入魔。


    他壓著心底的悸動。


    隨手殺著人。


    走過漫漫長路。


    每一步,都流著數不盡的血,都響著沒有止境的哀嚎。


    逐漸的,在前廝殺的人又返迴了夏極身後,因為前方攔截的力量太強,太過源源不絕,根本不知道這天龍背的彼岸到底有多少人。


    夏極身後的人不停減少,對麵的阻力卻源源不絕。


    這狹路相逢的道上,也許已經死了數萬,十多萬,數十萬,甚至百萬之人...


    百裏長橋,春深雨水裏,皆是亡者之魂。


    遠處...


    數名神使舉高俯瞰著這一幕,他們一邊讓後麵列隊的或士兵鐵騎,或是修士高手,或是妖怪壓上去,一邊皺眉觀看。


    “那人就是膽敢褻瀆神靈的人嗎?”


    “他為何如此之強?”


    “莫不是...”


    “不可妄言。”


    “他已走過大半的長橋了,若是走到了橋這邊,他恢複了實力,那該如何是好?”


    “不錯,我這邊有人調查過,此子言出法隨,強大無比,若是不能在這天龍背上將他擊落弱水,怕是真正的大患了。”


    “諸位,如何辦?”


    神使看著那南方而來的為首男人陷入思索。


    忽地,有一人眼睛一亮:“你們瞧,他身後那兩個女人,其實沒多少力量。”


    他這麽一提,旁邊的人頓時也如大夢初醒,“你是說?”


    那神使洋洋得意道:“打蛇打七寸,殺人斬軟肋,既然無法衝破他,那麽若是把目標對準那兩個女人,便是可以使得那名為齊愚的異端顧此失彼,心神大亂,乘此機會將他身後之人殺戮殆盡,使得他陷入再無支援十麵埋伏之地,如此,豈不好?”


    “妙,實在是妙。”


    其他又有人補充道:“妖有羽翼,不受禁空影響。鐵騎衝擊,反正我們有的是人。而這天龍背上消耗會越來越大,那齊愚就算力量再強,也會消耗的差不多。


    用鐵騎,正麵吸引他們的攻擊,妖精隻對那兩個女人出手,其他修士也是如此,這般就可以瓦解了。”


    “不錯不錯,神明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便這麽做。”


    幾名指揮這場阻截大戰的神使便是立刻把命令傳了下去。


    而再遠處,皚皚春雨的山巔,一處涼亭裏,一個暗金色華貴長袍的男子正端坐著,三名女子正與他一同坐在這亭中。


    那男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若是這人,便是偷偷摸摸地過橋,哪裏會這麽大張旗鼓,真蠢。


    這麽一點東西都不懂,也敢來與我爭。”


    一旁女子笑道:“秦神主,我好像看到那位聖姑也在他身後戰鬥呢。”


    這男子正是夏極這些日子屠戮的宗門共主——秦辰天。


    這也是數十年前曾被當初風晴宗聖姑方初雨救了,卻又因“辱”而幾乎滅了風晴宗滿門的那個男人。


    秦辰天目光一凝,冷冷掃過那遠處長橋上的奮戰,卻是雲淡風輕地掠過了那方初雨。


    方初雨手抓長劍,正斬出一道道法相力量,她固然可以動用法身,可天龍背上消耗太過巨大,動用法身力量不利於可持久戰。


    她白綢衣衫已經被雨血浸透,淩亂長發被草草箍起,但她卻依然在奮戰著,抗爭著,眉宇之間充滿了不屈之色,她的精神糅雜在這壓抑百年如今沸騰而起的烈火裏,自是熊熊不滅。


    秦辰天笑著搖搖頭,淡淡道:“當年我曾喜歡她,她不識抬舉,錯過了我,如今想要我再去多看她一眼,卻是做夢。”


    他站起身,負手於長亭邊,仰頭道:“如今的我,早就不是她這樣瞎了眼的女人能配得上的了,她錯過了機緣便是錯過了。”


    他心底有著一種雲淡風輕的興奮感,這種力量帶來的優越感讓他隻覺得這凡俗已經沒有意思了。


    這些凡人懂什麽?


    他們的思想智慧,豈能達到自己的萬分之一?


    而但凡不識好歹者,但凡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都必定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如今,他早就是這天上人,不群於人間的這些螻蟻蒼生。


    “爺,來喝酒,別理那種不識好歹的女人,當年爺對她那麽好,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不承認,她是真的該死,她那宗門居然也包庇她,爺沒隻屠了那宗門下屬幾個城,隻殺了那宗門幾百個人,真的是仁慈呀。”


    “我沒理她,她豈配讓我去理?我隻不過是有點感慨啊。”


    秦辰天坐到石桌邊,看向遠處,看到了局勢的變化。


    大批的騎兵正從正麵衝擊,而妖精們卻從後死死盯著那為首之人身後的兩個女子攻擊,其餘修士高手的法器寶物則是不要錢般地向著那兩個女子丟去。


    而這個戰略顯然頗為成功,那為首之人開始顧此失彼,開始注重保護那兩名女子,以至於正麵的騎兵衝擊越發奏效。


    整個激烈拉鋸的戰線竟然開始緩緩後退。


    秦辰天哈哈大笑起來:“聰明,不愧是我提拔起來的手下,真是聰明。”


    一旁,一個美豔女子道:“可是,那兩個女人好像不怎麽會武功的樣子。”


    秦辰天湊過去,神秘兮兮道:“這正是高明之處,若是那兩個女人武功高強,還怎麽叫軟肋?還怎麽叫弱點?”


    另一邊,第三個女人鼓掌道:“爺真厲害。”


    秦辰天搖搖頭,雲淡風輕地笑笑:“這算什麽?我還有很多智慧沒教給他們這些小子呢,哈哈哈,來,喝酒...”


    青山的涼亭裏,很是歡樂。


    夏極不停地揮刀,格擋著千軍萬馬刺來的槍,揮舞開四麵八方撲來的敵人,同時還需要震懾開各色奇異的法器,各種偷襲。


    但這些偷襲卻都是對著妙妙和小蘇的。


    他的心,慢慢地,開始黑暗。


    越來越暗。


    逐漸的,純白開始消失。


    長發落肩,漆黑之上熊騰起噩兆的火焰。


    他臉上浮出一抹陰鷙沉鬱之色,轉瞬又變得冰冷。


    好似那“先生”正在遠去,那善也在遠去,而惡已經來了。


    他知道這一切,但他卻已經一步踏入了魔。


    下一步,他沒有猶豫,又向了對麵。


    雙足站於魔域。


    純白的道心,瞬間純黑。


    大梵天等人似乎都察覺了這位先生的變化。


    然後,他,還有方初雨餘下的等人聽到一句話。


    “保護好她們。”


    她們,指的是小蘇和妙妙。


    大梵天輕歎一聲:“阿彌陀佛,請放心,和尚若在,這兩位便在。”


    方初雨道:“大先生,你放心,我會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保護她們。”


    夏極轉身,再不看背後那刺來的槍,道了聲:“多謝。”


    一口氣深吸,而槍已經戳到了他背後。


    他雙瞳凝聚而起,化作一點,眼白血紅,而黑氣以一種焚燒的姿態攀爬上他每一寸皮膚。


    仰望到那些依然在攻擊向小蘇和妙妙的力量。


    夏極麵容徹底陰鷙。


    他猛然一迴手。


    五指已經握住了那延綿數十裏的長槍。


    長槍紋絲不動,再無法向前。


    那數萬鐵騎依然在努力衝刺,卻不得寸進。


    而此時,更有其他攻擊依然向著小蘇和妙妙殺來。


    夏極左手一揮,恐怖的法相便是形成了隔閡,擋住了那些攻擊,而此時他的損耗已似完全不計了一般。


    他唇角忽然一咧,於這明明黑暗嚴肅的氣氛裏,顯出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歡樂感。


    “哼...”


    他獨自維持著與這諸多對手的力量平衡。


    然後,忽似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忍不住放聲歡樂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


    他笑聲壓抑著顫抖與興奮。


    他轉身看向大梵天,方初雨等人,沉聲擠出一個字:“逃。”


    大梵天等人一愣,忽然明白了,方初雨也明白了,她急忙拉著妙妙和小蘇往南方急速而去。


    剩下的人也感受到了這越來越濃的恐懼...開始逃。


    妖精們要飛過橋梁,其他靈敏的修士要從邊緣鑽過。


    夏極隻是垂著頭,低低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著。


    這些笑聲,如是一支細膩筆,將他心中最後的一點點白色塗抹成黑。


    感受到自己這邊的人已經全部撤離了。


    夏極便是睜開了眼。


    他已經產生了極大的變化,此時如化身成了一個優雅的充滿了強烈進攻欲望的魔,他微笑著問:“這樣很有意思嗎?有嗎?有意思嗎?”


    未幾...


    他笑聲變得病態起來:“那來點更有意思的吧。”


    他對著天空猛然深吸一口氣,遠處正飛著的妖精忽地向他身前撲來。


    而在這撲的過程裏,夏極身形開始肆無忌憚地變化,瞬間化作九丈之高。


    在妖精落到他麵前時,他周身火焰氣罩瞬間將所有妖精焚燒成了炙熱的糊糊,而奇異的是,這些妖精的妖氣竟然還凝聚未散,猶在其中。


    他張開嘴,吞下了這糊。


    一口。


    他又猛地側頭,看向了麵前的修士。


    一踏足,火焰狂流,如漩渦散開,怒潮吞沒了那些修士。


    夏極一張口,繼續吞噬所有已被融化再無任何軀體,而隻是純粹“補藥”的修士。


    再一刹那,在其餘人還愕然的時候。


    夏極猛然一彎腰,向橋梁最前狂衝而去。


    他的身形無人能夠阻擋。


    而當他衝到了橋梁盡頭時,他看向了這天龍背的橋末,忽然抓出冥地刀。


    小冥驚覺於主人的變化。


    但很快,驚覺變成了驚喜。


    冥地刀從來就是一把魔刀。


    是一把生來就是死亡,就是為了殺戮的魔刀。


    它的意誌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殺字。


    殺就是它的善,也是它的惡,是它的一切。


    小冥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砍呀,砍呀,多砍點,我可以陪你睡覺哦?”


    “現在的主人,真的是好讓我心動。”


    “我...我...”


    它喊著,喘著氣,如是已經陷入了瘋狂與癡迷。


    “砍,砍了所有活的,能動的,好美,真美。”


    夏極沒聽到它說什麽,但他忽然舉高這漆黑魔刀,對著天龍背砍了下去。


    這天龍背是未知的屍體構成的,其上蘊藏著恐怖的大神通,哪裏是能被輕易砍動的。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恐怖的九丈惡魔,手抓九丈長刀,忽然趴在了地上,一口狠狠地咬向這天龍背。


    而此時,長橋上還有二十多萬的騎兵,修士...


    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忽然反應過來,有的開始往後急退,有的開始往南方狂掠。


    夏極嗬嗬笑著,一邊咬,一邊拿著冥地刀如鋸子般在鋸著天龍背...


    總之,這事兒沒人做過。


    就算做了,也不可能有夏極的底子,更不可能拿著定界之刀去做。


    小冥品頭評足道:“這是什麽呀,我感覺切感還不錯。”


    夏極拿它切著,而他身後的敵人在經過了短暫反應,開始瘋狂攻擊。


    然而...


    不知為何,此時的夏極無論是防禦力,還是恢複力都恐怖到了極致,別說傷他了,就算真的傷了,把他轟成了肉醬,他也能瞬間複原。


    哧...


    天龍背忽的被鋸出了一個口子。


    魔夏極眼睛一亮,張開滿是獠牙的嘴直接就咬了過去,然後狠狠咬住那口子,猛地一扯。


    這一扯,扯出了一道“肌肉紋理”樣的東西。


    他咀嚼了兩下便是吞了下去,然後加速了鋸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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