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歲六歲的皇子坐入了大齊學閣的藏書館。


    除了去上書房上課之外,他剩下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此處。


    慢慢的,太傅發現這皇子天賦高絕,猶如變態,不,是猶如天上仙人。


    讓他來和其他皇子皇女一同上課,簡直是在拖累他,拉低他成長的速度。


    每次看著十七,太傅就會覺得其他皇子皇女都是蠢豬。


    倒不是那些皇子皇女真的蠢,而是沒法對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於是,太傅特別容許十七皇子平時不來聽課,但若是每次小考不是第一名,那麽下一周就必須迴來。


    夏極答應了。


    然後,他就沒考過第二名,並且次次滿分。


    太傅還就不服了,就算你能考第一名,但你也不能每次都滿分吧?


    考第一名,是說明你把其他皇子皇女壓下去了。


    你總考滿分,豈不是說明了老夫無能?


    於是,太傅挖空心思,開始在不超綱的前提下,在書冊最邊邊角角裏,尋找一些刁鑽古怪的題目,放在每次小考的最後,算十分。


    這些題目,簡直是要了其他皇子皇女的命了,但夏極還是次次都對。


    太傅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


    然後,夏極悟了,再後來他便會多看眼試卷,發現有些題目是太傅嘔心瀝血才寫出來的後,他就會先去察覺太傅最引以為榮的地方,然後在那個地方似是不經意地答錯。


    當太傅看到十七皇子終於不是滿分後,他簡直是老淚縱橫,不容易,不容易啊。


    但太傅也不是傻子,他隱隱地察覺了這似乎是十七在讓他...


    太傅哭了。


    這還是六歲的孩子嗎?


    但旋即,他又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有學生如此,實乃此生一大快事,值得浮一大白。


    很快,有皇子皇女自然把這事告訴了自家母妃,皇妃們再傳給了國君,國君再找了太傅問他為何十七可以不去上學?


    太傅便以一生之名作保,十七皇子乃是絕世奇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隨後他又把每次考試的試卷遞呈給國君看。


    齊秀翻閱著試卷,聽著太傅的話,便陷入了思索。


    他了解太傅,也許你可以說這老頭兒固執死板不知變通,但你絕不可說他會刻意縱容學生,會不敬經史子集。


    試卷翻完。


    齊秀大概是明白了。


    於是,他花了一點時間去努力地迴想十七皇子是誰。


    那個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的臉龐終於與十七對上了號。


    他想了想,便決定在年後的“宗門選拔”裏,把十七給報上去。


    若是十七在修仙一途裏,也如讀書這般天才,那麽他並不介意重新去認識這個兒子,也不介意放低姿態去修複父子之情,甚至夫妻之情,再甚至讓花家跟著這對母子水漲船高,位極人臣。


    這些事發生之後,夏極在大齊學閣讀書便具備了更高的“合法性”。


    因為,齊國的國君也已經默許了。


    而這六歲的孩子,有著平常小孩所沒有的靜氣。


    尋常孩子,在這個年齡,完全是活蹦亂跳,追逐搞打,惹人煩厭,有的更被視為熊孩子,讓人恨不得抓過來扒了褲子暴打一頓,打完再對他吼上兩句“人家也還是個孩子”。


    但十七皇子,卻完全沒有以上的半點特性。


    他泡了一杯茶,就可以在學閣藏書館裏待上一整天。


    他麵前,右手是堆積如山的書冊,左手還放著一本字典。


    他什麽書都看,從曆史地理,到江湖的武功功法。


    而其中,他又猶喜歡閱讀古籍。


    因為大陸分離,隔海不望,年月久遠的緣故,各大陸在語法上都存在著一些不同之處,這就導致了古籍裏有些地方變得晦澀難解,讓人掃上一眼都昏昏欲睡。


    可他,看的津津有味。


    他坐在書閣的高椅上,雙腿太短甚至還懸空掛著,雙手太短甚至還需要微微抬高去翻書。


    但他的動作不匆忙,不慌張,不浮躁...


    猶如落子。


    有人下盡千盤萬盤,落盡萬子,卻猶然庸手。


    有人一子落定,揮袖離開,便鎮千古無人解。


    夏極通過翻書,大概是了解了這千年發生的事。


    雖然很朦朧,但卻有了個大概。


    第二個殺劫期間,山河破碎,大陸挪移,氣象怪異。


    要知道,原本無論是中土,冰雪之國,還是西域的陸地都遠遠不是人間全貌。


    大陸的重組,讓許多原本人類根本無法探索到的蠻荒土地,未知的海外神秘之地參與了重組,從而進入了人類的視線。


    換句話說,如今這世上存在許多大陸。


    而每一片大陸的地域比之原本的中土冰雪之國等等,都沒有小多少,有的甚至還大了許多。


    可謂是人類可活動的地區,一瞬間擴充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如今自己所在的這片大陸名為雲洲。


    雲洲中隔十萬裏長山。


    山名——半天。


    意為此山如刀,斬開大陸,南北各分半邊天。


    而南寒北暖,氣象反常,又有諸多國度林立,博弈。


    更有宗門製衡,散修廝殺,於幕後操縱。


    夏極略作思索,再結合一些記錄,地方誌,便是明白了前因後果。


    人類掌控了“神通”這種力量後,便是不加控製,隨心濫用,有出於表現,有為了利益,有各種原因,然後加上第二殺劫本身的特性,便是導致了這種局麵。


    大齊書閣的書冊裏,並沒有記載第二殺劫,也沒有記載任何有關晉級的方法。


    夏極找了又找,他甚至連自己千年前編纂的《萬法卷》《青囊書》《天下儒道》之類的書都沒找到。


    然後,他翻到了一則小的曆史故事,標題是——焚書。


    他大概明白了,自嘲地哂笑了兩下,便也不算太過意外就是了。


    人心,從來如此。


    玄功再度束之高閣,火種成為凡人不可觸碰的禁物,其他有關十二境,十三境的晉級方法更是諱莫如深,不可流傳,否則便是天下所有宗門的死敵。


    第三個殺劫期間,地貌沒有怎麽改變,但各大陸卻是完全的獨立了,彼此之間無法勾連。


    似乎是海洋裏藏了許多恐怖的東西。


    是什麽恐怖的東西?


    不知道。


    這似乎因為涉及了超凡,所以被全部刪除。


    夏極翻閱了許多書,隻能從紙頁裏取出隻鱗片爪,窺冰山之一角,來推可能的全貌。


    第三殺劫應該是和海洋有關。


    劫妖以未知的方式斬斷了大陸與大陸之間的聯係。


    但劫妖似乎隻對超凡者,即掙脫了凡人壽元的人出手。


    普通人或是一般武者則是可能遇到海妖海怪,從而葬身海底。


    但因為年代久遠,卻還存了一些記錄。


    雲洲南豎天門海,天門海的彼岸似乎還有一片大陸,再北好像還有,但記錄都是朦朦朧朧,源頭不可考究,但觀文風應該大多是道聽途說。


    地下世界,可能還有著人販子船會從相對安全的海域往來,但卻也無法考究...


    夏極放下書。


    側頭。


    窗外綠柳如煙。


    白雲悠悠。


    他飲了口茶。


    如今是第四個殺劫了。


    這又是什麽呢?


    不過幸好,無論是什麽,暫時都不會與自己有關,因為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


    入局如出刀,不再於你出的早還是晚,還在於你是否能一刀封喉。


    今天,夏極又收獲了二十八顆技能珠,速度依然是維持著一年萬法。


    ...


    他走出藏書館時,小無在等他。


    他走過喧鬧擁擠的人群,走到了小無身邊。


    小無正憑欄托腮,看著遠處的湖麵。


    湖麵上有船,有笑聲。


    風把笑聲傳來,淹沒了小無和走到她身後的皇子。


    小無轉頭,這些年,她容顏依然未改,還是少女模樣。


    夏極走到她身側,微微爬上一格欄杆,以讓自己和小無的身高保持相同,然後才道:“你是在想家人嗎?”


    小無道:“叫無姨。”


    夏極:...


    這是多大仇啊。


    但他笑了笑,道:“無姨,你是在想家人嗎?”


    小無臉上露出些悲傷之色,她搖了搖頭,卻也僵住了,“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夏極隨口道:“無姨其實是個大高手吧?母妃也是多虧了無姨也才能活到現在吧?”


    小無還是在搖頭:“我還是不知道,那些力量,我都不知道哪兒來的,忽然就能用了。”


    夏極還要在問,但小無已經露出了痛苦之色,她閉著眼,咬著唇,有些顫抖,有些發冷。


    但下一秒...


    她感到了手暖了暖。


    一隻小手牽住了她。


    她低下頭,看到了暮色裏十七皇子和煦的笑容。


    夏極跳下欄杆,在前走著,他拉著這個不老的少女,在她無處可去在她迷失方向時,拉緊她,走上熱鬧的街頭,走向遠處,走到一家酒樓,丟了銀子喊道:“小二,兩碗羊肉湯麵。”


    片刻...


    小無還迷迷糊糊的,卻乍然發現自己麵前已經多出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乳白的湯汁,撒了胡椒,可禦春寒,可暖身體。


    小無看著羊肉湯,不知為何眼睛有點兒紅了。


    但她的淚水沒掉的下來,因為她不知悲從何來。


    因為對麵的十七皇子已經在喊“快趁熱吃”。


    小無抬頭,看了一眼對麵那生的俊秀異常的男孩,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愚,等你長大了,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呢。”


    “我在乎麽?”


    “啊~~小愚不喜歡女孩子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喝湯,不聊這個。”


    ...


    ...


    “那聊什麽?”


    “三位都是超凡裏的天才,宗主之位若要落定,還需要拿出能說服別人的東西。否則,憑什麽做我青峰五宗的宗主?”


    “不錯,第四殺劫即將開始,我們還不知道這一劫是什麽,但根據以往記載,殺劫便是在這幾年就要到了。


    若不是我宗門裏最高瞻遠矚,最有能力之人,憑什麽做宗主。”


    青峰如五指,直插雲天中。


    門坊高聳。


    往裏山道入雲巔。


    雲巔裏,大殿中。


    齊國之上的宗門——青峰五宗,已經完成了備選宗主的試煉,而有三人已從試煉裏脫穎而出,這三人都各有支援,各有勢力,各有人脈,自然是誰都不服誰。


    而顯然,還需要一場新的比試來甄選出宗主的真正人選。


    大殿裏。


    宗門包括長老在內的上百名強者,都排序坐開,卻又各有分離,看著中央那三人。


    一名白發藍袍的長老道:“還試什麽?


    百裏峰主乃是我青峰五宗第一等的強者,以他的資質,還不能成為宗主麽?


    還是大家不信百裏峰主可以帶領我們度過殺劫?”


    另一名美豔的紅衫女子笑道:“話不能這麽說,宗門前途可不是小事,百裏峰主固然老成持重,實力強大,


    但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楚峰主雖是後起之秀,但崛起的速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吧?


    新劫難需新銳,唯有出峰主才可成為我宗門的利劍,在新時代裏擴大宗門,收獲更多。”


    兩人說罷,又有一書生模樣的人笑了起來,他搖頭晃腦道:“百裏峰主沉穩可為主帥,楚峰主銳進可為虎將,


    但在下以為,凡人國度尚且知道國君並非主帥,亦非虎將,而需掌控全局...


    若論掌控全局,秦峰主當仁不讓吧?各位以為呢?”


    “在下倒是不能苟同...”


    ...


    ...


    眾人又是一陣爭論。


    誰都不讓誰。


    這事顯然不是打口炮能解決的。


    爭論不休之後,話題又迴到了“再來一場新的比試”上。


    “拿什麽比試?”


    “自然是我青峰五宗未曾解決之題。”


    “唔...來人,取宗門簿來。”


    很快...


    門外精英弟子便是取了一側厚厚的冊子,垂首托舉恭送到了這雲中大殿裏。


    大長老結果那冊子,緩緩翻過。


    這宗門簿以時間先後順序記載了宗門事項,以及任務。


    而若是未曾完成的任務,或是變為疑難雜症的任務則會特別記錄。


    大長老看的正是那些特別記錄。


    良久...


    他撫了撫須道:“剛好有三個任務,都是宗門沒有解決的,既然如此,三位峰主便是各領一個吧,誰若是最先解決了,誰便是宗主。


    第一個任務,是齊國的國師與躋雲失蹤。


    第二個任務,是封河村的弟子失蹤。


    第三個任務,是萬劍宗的交涉僵局。


    三位峰主,如何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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