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的日常,平靜而規律。


    如今,整個世界都在動蕩之中,而他更是這動蕩裏的關鍵樞紐,若是將天地比作一方漩渦,他如今就是在漩渦中心。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如既往,未有改變。


    看書學習,四處救人教人,尋到機會就悄悄前往劫地,化身黑皇帝去突破更多法脈。


    而在這些年裏,因為他時刻在以幾乎是最高層次的魔火鍛身,法脈已然破了七重,如今最後一重也隻差臨門一腳了,隨後他就可以掙脫凡人命輪,壽元破千了。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沒有說非要和敵人去大戰一場,非要煊赫一下自己所能才可以突破。


    他的節奏,和世界的節奏已然完全不同了。


    他好像行走在孤獨的道路上,這路上已無人同行。


    他仰起頭,前看不見人,轉過身,後亦無來者。


    人非草木,自然有情,而成就如此境界,情感更是細膩如發,一瞬而生千念,千念皆被淹沒成流。


    夏極是有些無語的,


    他穿越前也看過一些小說,


    那些故事裏說“人到了一定境界,就會忘情”,又說“道心堅固,無情無欲”,


    現在,他發現這都是想當然的狗屁。


    天地以陰陽協調,運轉不休,


    陰陽為大道所生,亙古長存。


    男為陽,女為陰,


    未曾超脫陰陽,未曾超越大道,何談忘情之說?


    難不成是雌雄同體麽?


    生命的升華變成了生命的閹割,又修什麽道?何其可笑?


    而天人無性之說,純屬荒謬,不過是凡人所不理解的陰陽交融罷了。


    若不是呂妙妙隨著他,也許他自己就會被這瘋狂的孤獨感淹沒了。


    呂妙妙就如一個精靈,


    她根本不會理解你在想什麽,


    但她會帶你走入她的世界。


    那是可愛的世界。


    她甚至為夏極量身裁剪了一款可愛的貓耳黑鬥篷,然後為夫子披上。


    夏極也不說“胡鬧”,坦然地穿著可愛係列的黑鬥篷。


    兩個月後...


    一隻白喵與一隻黑喵出現在破敗涼亭時,等候的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夫子?”


    “這...這夫子穿的衣服也太...可愛了吧?”


    “我的天。”


    還有不少曾經準備著肅穆地迎接夫子的人,羞恥地捂住了臉,因為氣氛沒了,那種神聖感完全被可愛感衝淡了,畫風扭曲了。


    夏允嘴角抽了抽,夫子是不是被小姨媽帶歪了?


    小姨媽這能力還真強啊...


    夏極掀開黑貓耳帽兜,坐在夏允對麵,平靜地問:“大周帝君同意這比試,你們呢?”


    夏允緩緩道:“北商帝也同意了。”


    夏極道:“如此,這三個月便是暫且平息戰爭,各自向天下散布這對決,而三個月後,我們在大江上遊的青幽山比試,可好?”


    青幽山,半是平原半是群山,兼具著地勢開闊與複雜,遠離城鎮,乃是藏汙納垢的流寇之地,但卻也是交戰的不錯場所,到時候即便有所誤傷,殺的也是窮兇極惡的大寇。


    夏允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道:“就如夫子所言。”


    之後,她便與夏極又商討了一會兒流程細節,以及宣傳的言語規範,這些東西都是要提前斟酌商定落實下來的,而不是兒戲,否則就可能又產生了莫名其妙的爭議。


    夏極又問:“三個月時間若是覺得不夠,再多續一兩個月也是無妨。”


    夏允露出自信的笑。


    夏極沒有笑,輕聲道:“留好去冰雪羅刹之國的路。”


    他的話點到為止,因為他知道夏允會明白...


    如果她輸了,她與北商帝還有剩餘的人是不會輕鬆撤離到冰雪羅刹之國的。


    夏允深深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爭鋒相對地反問道:“夫子若是敗了,今後又有何打算?”


    夏極笑道:“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麽改變。”


    夏允愕然道:“沒什麽改變?”


    夏極未曾再迴答。


    他眸子裏映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大好河山,天下眾生,以及那...冰冷無情的長流萬古。


    ...


    ...


    這場比試對夏極並不是什麽大事。


    不是因為自負,也不是因為覺得自己了不起。


    而是他多了一分運子落子的從容。


    他該做什麽就還是做著什麽,畢竟一萬軍隊的調撥有大將軍來完成,刺殺的另外四名隊友由隱君和國師來安排,而如果能走到最末一盤的手談,那麽更是他自己一個人,而無需準備了。


    大戰快至了,


    他行走在這兵荒馬亂的世界,


    徒步向著大江上遊而去。


    一路上,逢山遇水,必見流寇。


    山可藏賊,


    水可棄屍,


    都是殺人越貨的好地點。


    因此,這些地方也必見生活悲慘的災民。


    許多災民是根本沒機會看到他寫的書,學到那些力量。


    每到這時,夏極就會多花半天時間,在災民裏挑選一個品性純良,為人敦厚的青年,


    送他一枚神髓丹,再以真氣為他貫通凡體的經脈,助他突破境界,


    然後再取出一本《天下勁氣》,幫他挑選出合適功法讓那青年勤加苦練,以抵禦今後遇到的人禍。


    做完這些,他便直接拉著呂妙妙悄悄離開,災民便是想感激他,也沒機會,被指導的青年便是想跪著磕兩個頭,也無法再見他的身影。


    一路走來...


    不知又惠澤了多少人,


    夫子祠的香火也是盛了不少。


    ...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便過了。


    北商與大周的對賭,也是天下皆知,一時間往來之人無數,這是一場關乎和平的比試,也是一場巔峰的對決。


    散人獨行,而一些大門派大勢力則是結伴而行。


    青幽山外圍早就紮了極多帳篷,各方勢力但凡有時間的都匯聚了過來。


    然而,兩國的比試之地怎麽可能讓外人入內?


    各勢力的人便開始尋找合適的觀戰地點了。


    此時,


    初冬雲層卷過青幽山長空。


    崎嶇山道,參入雲中,一個極高極壯、但眉宇之間卻已有幾分老態的男子走在這樣的道上,他背負著三個娃娃,一男兩女。


    說是娃娃,也不恰當,畢竟三個孩子都是八九歲的樣子,如今待在三個竹簍裏,穩穩當當地被那男人背著。


    而盡管如此,那男人卻依然健步如飛,沒有半點疲憊。


    男人身後隨了一名紅衣貴婦,貴婦跑的沒他快,於是在後麵喊著:“要死啦,慢點!給老娘慢點!”


    聽到貴婦這麽一喊,男人頓時嘿嘿傻笑著停下來,摸著腦袋等她,等到紅衣貴婦跟上了,他才到:“唐紅,要不你坐我肩膀上吧?”


    紅衣貴婦笑了笑,正要答應,一撇那三個孩子睜大眼看著她,頓時不好意思了,於是道:“小龍象,你跑你的,你不是說你對這一帶熟悉嘛,那趕緊去到你說的那個地方。


    占個好位置,才能看清楚我們的夫子嘛...”


    說到“夫子”,一時間她露出恍惚神色,仿佛迴憶起了過往的許多事。


    “好勒。”男人嘿嘿笑了笑,“俺這輩子最大的榮耀就三件事,第一件是曾在天榜第一待過好些年,第二件是做過夫子的仆人,第三件是娶了你。”


    “呸呸呸!”紅衣貴婦吐了吐舌頭,“別貧嘴了,你這臭嘴巴說出的情話都帶著土味兒,我們快走吧,藍藍姐沒能過來,我們可是要好好看清楚夫子,然後迴去才好和她說。


    誰讓夫子這麽優秀,藍藍姐看了他再也看不上別的男人了...”


    “嗯!”男人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


    這兩人正是二十多年前,曾在蘇家作為夏極奴仆的龍象君與唐紅,而背著的三個孩子,男孩叫唐龍,女孩叫唐鳳和蕭如意。


    唐龍唐鳳是青王後裔,亦是七八年前如夢雪以自己生命布局前,托付到蒼鶴山寒月峰白雲觀的子女。


    蕭如意則是安蓉蓉之妹安尋的女兒,如今也已經長的粉嫩可愛。


    唐藍唐紅本就是青王表姐,自然和青王府存在著關係,她們又與如夢雪同在蘇家待過,自然懷著一樣的心,很早之前...她們已在暗中加入了義軍。


    當初一起的龍象君,甚至關隕關純等人自然也加入了義軍。


    二十多年前,義軍很弱。


    現在也不強。


    但這一條小蔓藤卻在曆史的縫隙裏,在環伺的強者之間,尋到了曲曲折折的爬行軌跡,至少活了下來,穩了下來。


    義軍的重心也從南方轉到了北方,在地獄般的劫地邊緣,不少人也獲得了血脈覺醒,而因為《萬法卷》的存在,不少人也在努力地突破十一境。


    唐藍原本是風南北的貼身奴仆,現在因為天賦、關係、能力、覺醒血脈、為人處世等等緣故,已是義軍的至高的七大將之一。


    這一戰,乃是她故主,以及她暗戀了二十多年的夫子的一戰,她本想著來,但卻因為義軍的急事而脫不開身,所以才讓龍象君與妹妹唐紅來此。


    除此之外,這一戰,亦有義軍大將參與,


    畢竟義軍和北商某種程度上,都是在逆天而行,都是有著共同敵人的。


    達成共識,形成一定程度的聯盟,也是順理成章。


    而這一次,義軍派出的協助者,乃是如今義軍的第一強者——夏野。


    那是被有著黑皇帝,神武王之名的神話送到義軍裏的孩子...


    如今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是強大的十一境存在。


    這一戰,他的角色正是“第二刺殺比試之中”的一名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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