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甜柔聲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會好好去尋她的,隻怕她被人迷惑了神智,今後與你我為敵。”


    夏極道:“不會這麽狗血吧?”


    “何謂狗血?”


    夏極道:“我娘自己自己編的詞,意思大概就是不可思議的巧合。”


    蘇甜道:“那也不稀奇,我是看著娘長大的,所以知道,娘從小就會說一些古古怪怪的話,做一些古古怪怪的事。”


    夏極古怪地看著她,這話怎麽聽怎麽變扭,但他不想被蘇甜繞進去,無論是她的“物種繁衍論”、“長生種論”,自己都不想參與討論。


    他仰倒在河床的一塊巨石上,仰望著湖麵,眸子裏閃過思索之色。


    “談正事吧。”


    蘇甜乖巧道:“好。”


    “你那招妖幡到底是什麽,法器嗎?”


    “大劫生出的法寶,為一小紀元化作的劫果,法寶不同於法器,具體在於法寶會更強,雖然也需溫養,但不會徹底破損。這些都是本命法寶,等你碰到了,自然就會明白。”


    “這一次你這麽急著找我,又改變了局勢,是為什麽?”


    “我得到消息,吳家老祖可能想親自來殺你,所以我在他之前動手,斷了他的路。”


    “我不過毀了他吳家一個島,老祖就親自來殺我?”


    “不是,吳家老祖要去劫地,殺你是剛好順道,不是專門來的。


    所以我殺完你,也需要去劫地了,這樣表現為我也是順道。


    剛好我之前的火種消化結束了,正好需要去尋找新一批。”


    “吳家老祖是什麽樣的人?”


    “在我印象裏,祂就是無數團影子組成的...祂應該是一方絕地修煉成形。”


    夏極:...


    絕地還能修煉?


    他沒問。


    但蘇甜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麽,而直接迴答道:“世界尚且有著天道,小世界憑什麽沒有意誌?


    在上古時候,由山河,甚至海洋修煉成人形的,也不是沒有,無非是修煉時間的長短,以及機緣。


    而吳家老祖一旦不敵對手,就會隨時隨地鑽入自己的絕地,你如果跟著他進入絕地,那麽勝敗就會逆轉,因為吳家老祖在祂的絕地裏是無敵的。


    要殺祂,要麽在祂進入絕地前,要麽在外將祂的絕地毀滅,但似乎都不可能。”


    夏極:...


    他算是明白了,這九位怕是上古活下來最強的九個神明了。


    神明從不是凡人的引導者,祂們冰冷而生硬。


    眾生對祂們而言,也許真是螞蟻。


    你若是踩死了螞蟻,會不會去思考自己的鞋底是善還是惡?


    但你若是說祂們是冷冰冰的利益機器,卻也不對,因為祂們有著自己的性格,與處世法則,隻不過你無法理解而已。


    話雖如此,但這世界正把一切壓縮在十一境,換句話說,某種程度上,大家都是存在上限的,否則真不用打了。


    “五行道是什麽?”


    “上古時候太上的力量。”蘇甜又把關於太上的信息說了一遍。


    夏極又問:“你有沒有可以讓我們直接聯係的法器?”


    蘇甜搖搖頭:“一切可聯係法器都是存在著一個精神的母體,換句話說,沒有平等的可聯係法器。”


    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副卷軸,卷軸入水,凝聚成了氣泡。


    “這是世家在外勢力的粗略分布圖,以及幾個小入口,我都給你標明了,包括蘇家,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一個月後,我在蘇家等你,你和我一起去劫地。


    如今是火劫平穩的階段,而火種的形成是需要時間的,我們得再趕緊搜索第一批火種,因為下一批的形成很可能要到數十年之後了。


    吳家老祖也正是因為此事而入場,其他老祖很可能也在。”


    蘇甜侃侃而談著,“但是,夏極,你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了。


    因為,我也不知道其他八個人如今是是什麽形象存在於世的。


    而我們都是特殊的,能夠在十一境的時候獲得第二身,甚至有人可以獲得第三身,第四身...


    而且不一定是人身,


    上古的太上一氣化三清,能同時有四個身體存在。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不等迴答,蘇甜繼續道:“這意味著,很可能你看到的一場激烈對局,是同一個人在演著雙簧。


    比如說...現在的義軍,未必沒有世家作為推手。


    你可以同時化身為神武王與風南北,其他人也能化作兩個對立勢力的存在,他們在上古早就這麽做過很多次了。


    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蛛絲馬跡,他們都不是傻子。


    但也不要過於擔心,如果他們沒有親臨現場,沒有追蹤到你,是無法知道你在做什麽的,這世上不存在全知全能、先知遠視的法器。”


    夏極盤坐在河床上。


    蘇甜知道他需要冷靜一下,便是雙腿擺動著,優雅地往水麵浮去,遊了一些,她轉頭微笑道:“晚上要一起睡嗎?”


    夏極沒理她,而是在水下直接攤開了那標注著世家位置和入口信息的地圖,細細看著。


    一種極大的孤獨感籠罩於心頭。


    這個世界的水太深了。


    他把圖中的一切信息映入腦海,然後收起地圖,又取出了之前從真武閣獲得的古書,翻閱起來。


    湖底地魚兒遊過,好奇地瞥了一眼這水中不常見的生物,又遊走了。


    天光流轉。


    暮色降臨。


    夜色緊隨。


    待到收獲了技能珠時,天穹之上已是朗朗高懸的明月了。


    月光照耀出湖麵的波光粼粼。


    夏極感受著腦海新獲得的淡紅色技能珠:【火行抄——朱雀】。


    他眼底有了些閃光。


    自己還有精神印記。


    而且若是修成這五行道。


    佛道雙修,未必不行,何必妄自菲薄?


    他從湖麵浮出,莊園裏的孩子們還在空地上練武。


    這些孩子可是吃了不少寶物,比如蘇甜給的神象丹,如今個個都是體魄健壯,精力十足。


    皓月當空,


    孩子們唿喝著。


    空地上,拳風陣陣,顯得極有力量感,明明隻是九十九個孩子,卻打出了數千士兵操練的感覺。


    年盈練完了拳法,便是抓起牆角的長刀又練起了刀法。


    刀法是仙人所教導的【無生刀——十式】。


    隻有十招,但每一招都充滿了變化,極盡了刀意。


    年盈努力地練著,她永遠不會忘記是誰把她從山上的棺材裏救出來的,也不會忘記是誰在這亂世裏給了她這一切,更不會忘記自己下山時崴了腳,就在快要跟丟了大家時,是仙人過來幫了她。


    她要努力變強,強大到可以幫助仙人。


    此時,她心底忽有所感,側頭看了看,


    隻見月光下,仙人正披著鶴氅站在迴廊裏,目光似是落在庭院裏,又似是在看遠處。


    年盈想要表現一下,或是讓仙人知道自己真的很努力,進步也很快,所以她忽然招手,對著另一側的男孩道:“阿南,我們來切磋下。”


    那男孩苦笑道:“大姐,我打不過你。”


    年盈目光再轉,又落在了另一個男孩身上,“杜白,我們來打。”


    名為杜白的男孩體魄如熊,身上更有一股冷氣與傲氣,他看了一眼這身形嬌小的女孩,淡淡應了聲:“好,但我若贏了,我們的排序對調一下。”


    年盈道:“自然,你贏了,你就是九號,我是十號。”


    杜白唇角一翹:“來戰。”


    孩子們看到這兩人切磋,頓時圍了過來,


    但有幾個氣質卓絕的孩子卻並不過來,而隻是在遠處靜靜看著,


    其中一個男孩更是宛如四周無人,他低著頭,抱著刀,似乎整個世界都不在,隻有懷裏的刀。


    夏極目光投了過去,這些小家夥的氣血程度在他眼底一目了然,對戰的那兩個孩子不錯,而獨立在外的那幾個最強,抱刀的男孩周身充斥著一股瘋狂。


    而這些孩子似乎還根據實力自己排了名次?


    他暫時放下心底的煩惱,看向這些孩子。


    年盈和杜白兩人靜靜站在兩側,中央一個憨憨的孩子則是一拇指頂著一枚銅幣。


    四周鴉雀無聲,


    飛鳥似是受不了這種安靜,而長鳴一聲,蕩開枝頭飛了出來,一片灰褐色羽毛悠然而下,從年盈眼前飄落,但女孩眼睛眨也未眨一下,隻是靜靜盯著對手。


    叮!!


    銅幣高高彈起。


    杜白臉上的冷氣和傲氣收起了,變得嚴肅,胳膊如弓弦拉緊,帶著刀往後張開。


    年盈眼睛眯了眯,雙手卻是虛握住刀柄。


    當!


    銅幣在了地麵上。


    兩道身影飛射而出。


    杜白手中長刀掀起一陣惡風,卷的地麵塵土激蕩,唿嘯出一聲聲嗚嗚聲,力量極強。


    夏極被喚起了記憶,


    這是自己以風牛馬的【無生刀】為底本,做出的十式,這一式名為“九式摧城”,講究的是以力破巧,無堅不摧,這男孩使用的有模有樣,這一刀下去,力量可以抵得上第八境了,但僅僅是力量。


    年盈手中的刀卻如棉花一般,顯然是虛招。


    虛招騙出了這猛烈的一刀,而瞬間轉實,


    年盈身形輕巧如燕,整個人往前飛射而出,刀光直向杜白斬去。


    雙刀觸碰,帶起一串兒火花,


    嘈雜之聲割人耳膜。


    這一式倒不是十式之一,但卻有著十式的影子,夏極忍不住點點頭,小姑娘倒是挺能活學活用。


    因為眾人都練的這十式,雖然十式各有不同,但總歸能納入考慮,


    但年盈的另辟蹊徑讓杜白愣了下,但他畢竟是經曆過生死的,刹那間他爆喝一聲,硬生生止住往前衝刺的身影,手臂之上肌肉驟然爆突,一個強行的揮舞。


    嘭!!


    才衝到一半的年盈頓時被這巨力揮了出去。


    她輕輕巧巧地落到一邊,才一沾地,又靈敏地撲了過來。


    杜白也知道今天仙人在,根本不留手,抬手猛砍。


    一刀緊接著一刀,讓年盈要麽躲,要麽擋。


    躲的話,就無法出刀,而且氣勢會受到影響,擋的話,卻也吃不消這力量。


    夏極靜靜看著,他知道氣勢對於十境之下,是極其重要的,一旦凝實,便是九境虛影了。


    此時,杜白如是一隻狂怒中的熊,口中發出一聲聲爆喝,刀風狂落,絲毫不給對方機會。


    刀兵碰撞之聲不停響起,如是頻繁的錘鐵聲。


    忽然,一聲爆喝響起:“敗!!”


    當!!


    年盈手中的刀被杜白一式上挑挑飛。


    就在杜白手中長刀即將架在年盈脖子上時,女孩忽然身形如風,她已經無視了自己的刀,也無視了對方的刀,整個人極其迅速地往前掠去。


    一刹那。


    杜白因為最後的鬆懈,刀斬空。


    而年盈的右手呈現手刀之狀,架在了杜白的脖子上。


    女孩唇角一勾:“承讓,我還是第九。”


    周圍頓時爆發出孩子們的笑聲。


    杜白尷尬地維持著出刀的姿勢,他敗了...他敗在最後一刻鬆懈了,敗在以為對方沒了刀就輸了。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


    夏極倒是真沒想到這些孩子能進行如此充滿靈性的對決,他便是從迴廊走來。


    他一來,遠離眾人的孩子,抱著刀的孩子都急忙跑來了,圍在他身側,眼巴巴地看著他,然後恭敬道:“見過老師。”


    夏極看著這群還小的孩子。


    五百年的劫,在這劫初的孩子,未來未必不能成為真正的絕世強者。


    於是,他微笑道:“平時是老師疏忽了,明早卯時都在此處,老師傳授你們真正的玄功。”


    “多謝老師。”


    “謝謝老師。”


    “仙人,仙人...”年盈揮舞著手,如是謎妹看到了偶像。


    而那抱著刀,始終垂著頭的男孩卻依然不言不語,他在嘈雜聲裏,向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深深鞠了一躬。


    他是一號。


    但此時,卻還隻是這九十九人裏的第一。


    ...


    ...


    夏小蘇弓著身子,隨著那一團黑影走在幽暗的甬道裏。


    待到了盡頭,黑影靜靜站立片刻,輕聲道:“老奴就送您到這兒了,前麵的路需要吾皇自己走下去。”


    夏小蘇道:“這是哪裏?”


    黑影站在一邊,看不清輪廓。


    然而,夏小蘇卻莫名地能感到他的鼓勵,再一迴頭,身後根本沒有路徑,她心底一橫,便是咬著牙往前走去。


    往前幾步,竟是直接走出了甬道。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腳步聲,


    一瞬間燭火漸次通明,圍繞成盤蛇之狀,


    照耀出麵前深坑裏,數千的巨人俑。


    人俑高九丈有餘,充滿了力量,栩栩如生,似其中真有靈魂存在。


    這些巨人俑看到她的出現,忽然之間,凝聚的眸子動了起來。


    夏小蘇心底一駭,剛要後退,那些巨人傭驟地全部跪倒。


    不論身在何處,都向著女皇跪下。


    氣氛,顯得出奇異的莊重感,透著曆史長河積澱出的滄桑。


    整個密閉而廣闊的空間裏,迴蕩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漸悄,


    緊接著,卻是無數的破碎之聲。


    裂痕從巨人傭上浮現而出。


    哢哢,啪嗒啪嗒...


    很快,這些巨人開始粉碎,化作廢墟。


    似乎它們等了不知多久,就是為了喊出這一句話,就是為了讓它們口中的“吾皇”知道它們的忠心,從未因年輪歲月而變過。


    夏小蘇不知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動,她也不明白為何,本能驅使著她向前一步,對著麵前粉碎了一地的廢墟,深深一拜,沉聲道:“孤以你們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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