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水患雖然還未解除,但等到海蛟一族的政變徹底完成,便是水災結束之時。


    薄奇許了神秘的風先生一場天大的名聲,自然還會持續施壓。


    而夏極,他和趙宣說“無意名利”,並不是真的,亦不是假的。


    因為,他不會陶醉在這所謂的名利之中,所以無意。


    但他需要這些名利來為他的帝師之路、未來之路奠定基礎,所以在意。


    有人以名利為享受,趨之若鶩。


    有人以名利為虛偽,避之如虎。


    夏極卻以此為棋子,不趨不避。


    樹欲靜而風不止,人欲活,唯有自強不息。


    善惡,生死,勝敗,孰先孰後?


    自是先有勝敗,然後才有生死,有了生死,才有了善惡,史書從來如此。


    勝敗在局中,


    既然五百年為一劫,


    那麽,自然五百年為一局。


    夏極帶著孩子們、安尋、半龍迴到湖心莊園,


    撥了西院給眾人居住。


    所幸,這處莊園本就是極大的,蘇家安排的這座特殊莊園可以容下近萬人的軍隊。


    夏極看著未來的棋子們,如今的孩子們,


    從腦海裏搜索了一門紫色橫練類功法讓他們修行,


    至於技藝,他融合千技化出一枚斬神飛刀,已經窮極了諸多技藝,與其尋找技藝類功法不如自己創出一門,


    所以他於是花了大半天時間,再以原本“北地刀王”風牛馬的無生刀為主體,融合諸多招式為一體,而創出了“新版無生刀十式”,讓孩子們勤加練習。


    半龍附體的那男孩名叫韓浪,夏極也沒準備讓他去做什麽特殊的事,既然他扮成了男孩,那就繼續扮下去吧,而且有他坐鎮這湖上莊園,也算是在陣法外多了第二重防護。


    韓浪非常孤僻,


    根本不會和其他孩子一同,


    他被當做了怪人。


    但,韓浪根本不在意,他一個被香火供奉了千年的半龍,完全可以如菩薩般一坐百年不動不搖。


    在經過最初的鬱悶,半龍已經接受了現實,何況,風先生如此強大,如此神秘,竟然藏著十一境的底牌,他敗的不冤。


    而神武王的名聲,以及唯一一場浮玉山戰鬥細節並沒有傳到此處,否則,半龍會一瞬間明白此人就是神武王,到時候又會更加感慨了。


    同時,韓浪心底也多了幾分期待,他聽說過,每一次大劫總會有核心的幾人去卷動風雲,而最核心的那位就會被判為劫主。


    劫主是一場大劫的“解鈴人”,也是一場大劫之中收獲最多的人。


    半龍雖然不覺得風先生會是劫主,但和他一起,活到殺劫最後,卻也不無希望,雖說被徹底奴役了,但其實也是另類的徹底綁定在了一輛戰車上。


    韓浪便是安分地在這裏住了下來。


    起初,還有孩子來喊他一起練習武功,後來,就沒人叫他了。


    韓浪也樂得清靜,經常一人悄悄坐到湖底去透透氣,


    時不時吞吃一些經過的魚蝦,


    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被束縛了千年的老怪物來說,算得上是自由了。


    但殺劫已至,萬物於此中,都可能隕滅,也都可能崛起,韓浪看著眼前幽深的水波,眸子裏閃過一絲擔憂。


    風南北,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


    ...


    夏極在等。


    這半年的時間,他成長的飛快,無論是力量、精神還是自我,都是。


    從最初,一個被困猛獸般的異數棋子,到如今,一位欲下五百年棋局的棋手。


    從最初,拙劣到無法掌控局勢的手段,到如今,大氣磅礴的手段。


    他成長了很多。


    過去,他恨,如今,他依然恨,未來,或許還會繼續恨,世家若不能覆滅,此恨綿綿無絕期。


    他等著時,就坐在湖邊,摩挲著念珠,製作著念珠,聽著胡仙兒匯報遠在極北之地皇都的情況,小蘇的安危。


    孩子們會把練功的困難統一起來,等著他暮色時分去一並作答。


    安尋時不時會跑來詢問符籙方麵的問題,她已經吞吃了三顆蛟血丹,如今可不敢用力,否則瞬間肌肉爆炸。


    她也再不把這少年當做同齡人,而是當做了一個逆生長的老怪物,所懷的再無半點男女之情,而是真正的師徒之情。


    湖邊柳綠,


    池中花紅,


    藕風過堂,


    百鳥鳴啼。


    安尋再一次抓著筆記跑向了湖邊,她如今天天精力旺盛,所以走路都帶風。


    她本想著衝上去問問題,但卻驀然停下了腳步,


    湖邊坐著的那人,背影雖顯出桀驁,但卻給人一點莫名的孤獨之感。


    安尋忍不住想“師父如果是老怪物,那麽師娘在哪兒呢?能配的上師父的,一定也是一位真正的仙女吧?”


    女人終究很八卦,她問完符籙相關的問題,就順口問了:“師父,你是在等誰嗎?”


    “我誰也沒等。”


    “那你一個人,過去一直生活在這裏嗎?”


    夏極沒迴答她。


    但心底卻有一絲奇異的孤獨。


    他也有著七情六欲。


    但這一路步步驚心,五百年為一局小博弈,六千年為一局大博弈,十二殺劫前途未卜,究竟有誰能陪他走下去呢?


    又有誰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如果跟不上他,那麽終究會越走越遠,走成兩個世界的人,雞同鴨講彼此根本無法交流,而雙方如果連彼此平視都做不到,又談什麽感情?


    安尋吐吐舌頭,小心地下去了,站在遠處又看了一會兒,終究心疼師父,到吃晚飯時看到師父還沒來,便取了許多食物,又端了一盤美酒送了過去。


    夏極隻是在思索問題,他瞥了一眼美酒美食,奇道:“你怕我沒晚飯吃?”


    安尋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怕師父不按時吃飯...師父雖是仙人,但還是要規律一點。”


    夏極有點哭笑不得,他看著這順著蘇月卿之意收下的弟子,道:“我沒事,下次不用送了。”


    安尋:“哦,那您老人家多注意保重。”


    夏極一愣,猜到她估計把自己當成老怪物了,也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安尋走後,黑暗裏出現一個高大男孩的身影,韓浪緩緩走到夏極身後,輕聲道,“這些其實都是累贅。”


    夏極看了他一眼,沒接這個問題,而是道:“你實在沒事做,查看一下這座莊園有沒有防禦破綻,或是對我們不利的陷阱。


    你如果會做法器,可以開始做了,五百年之初,現在正是最初積累的時候,今後真打起來了,你可再沒有如今這時間了。”


    韓浪也不迴答,轉身隱入黑暗。


    ...


    ...


    夜色裏,湖心蕩開波紋。


    一艘小船載著十人來到了護莊大陣前。


    這十人都穿著蘇家子弟的服侍,夏極一看就知道這幾人是明是“蘇家派來幫助自己的”,暗是“蘇月卿,或者說安蓉蓉派來讓自己殺的”。


    夏極打開大陣,任由小船入內。


    那十人見到夏極,紛紛恭敬道:“見過風先生。”


    旋即十人開始分別取出蘇家信物,以及介紹自己身份。


    等到結束後,氣氛稍稍放鬆,有人看向遠處,見到許多孩子還有安尋,忍不住露出些詫異之色。


    堂堂帝師就買了這些貨色來玩?


    於是,有人道:“等家族大門開了,我願贈上十名美人,為帝師莊園添加風光,這十名美人保證個個在人間身份煊赫。”


    有人道:“我願為帝師贈上一對看門兇狗。”


    又有人道:“我願為帝師打造五牙大船十艘,橫亙在這湖上。”


    還有人道:“我願幫帝師疏通水路,開鑿運河,帝師想坐船去何處就去何處,天下逍遙。”


    ...


    夏極聽了一會兒,目光撇了撇這十人,又落定在了那七人身上。


    那七人都是原本真正長公主的心腹。


    而其中一人忽然和夏極目光對上了。


    夏極招招手:“你隨我來。”


    “是,風先生。”


    這名為蘇熊的弟子隨著夏極沿著湖邊走遠,其餘幾人則是由安尋帶他們入住廂房。


    夏極道:“有什麽事說吧?”


    蘇熊壓低聲音道:“風先生,冰帝一直仰慕先生大才,之前帝君也是因為錯信了蘇意,所以才支持他而與先生敵對,那是陣營和形勢所趨。但帝君本人與先生並無一點仇怨,反倒是每每提起先生,都是讚不絕口。”


    夏極不動聲色道:“繼續。”


    蘇熊一抹麵孔,換成了另一個男人模樣,然後道:“風先生,我不是真的蘇熊,真的蘇熊已經和帝君講明了許多事。”


    “什麽事?”


    假蘇熊輕聲道:“如今的長公主是假的。”


    夏極依然不動聲色,“那真的呢?”


    假蘇熊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應該是已經被囚禁了,或者是死了。”


    夏極思緒一轉,頓時有了一個簡單的推測:


    長公主分兩批安排人手外出,


    冰帝截了最後名單,然後察覺出其中的人有異樣。


    那七人被同時派出,又沒有得到長公主的確認,心底自然會因為懷疑而生出異樣。但這也在長公主的考慮之中,因為這七人是臨時增補的,即便他們有懷疑,卻也沒有足夠時間去印證,家族命令不可違反。


    但冰帝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異常,於是連夜抓出其中心防較差的一人進行突破,慢慢誘出了所有的話。


    殺劫剛起,無論冰帝和長公主都正在消化家族賜予的玄功灌頂,而無法去做其他事。


    所以,冰帝派遣了部下裏的一人替換了蘇熊,外出來招降自己,同時準備灌頂結束後,就立刻發難。


    但,即便蘇熊也不知道真正的長公主如何了,所以麵前這位假蘇熊才會不確定地給自己一個答案。


    假蘇熊繼續道:“風先生大才,乃是我蘇家這一代的棟梁,長公主即便對你有知遇之恩,但那也是為了和帝君爭奪權勢。


    若她是真的長公主,帝君也不會讓我來勸您,但如今,她既然是假貨,便不值得風先生再效忠了。”


    夏極沉默著,眼中露出一種“得知信息,卻又懷疑,又謹慎”的模樣。


    假蘇熊看著他的神色,繼續道:“帝君說,她之所以增補這七人出來,便是想要借助風先生之手為她鏟除後患,風先生可千萬不能上了她的當。”


    夏極故作肅然地點點頭,卻又忽然道:“但我不會信你一麵之詞,此事等我迴了蘇家,自然會查清楚!”


    假蘇熊舒了口氣,看來一切果然如帝君推斷,這風南北也是被瞞在鼓裏了,其實也正常,如果長公主是假貨,那麽有哪個蘇家人肯陪她一起發瘋?


    風南北固然是長公主陣營的人,但首先,他是蘇家人。


    “風先生,我名蘇澤,但之後還是以蘇熊稱唿我便是了。”說完,假蘇熊再一抹臉龐,他的臉竟然又變成了蘇熊的樣子。


    夏極道:“你先去休息吧。”


    “是,風先生。”


    蘇澤恭敬地退下了。


    夏極看著一湖的月色,輕輕吐了口氣。


    安蓉蓉...你自求多福吧。


    想到安蓉蓉,他就想到了貓,想到了她曾經在自己懷裏拱來拱去的撩撥,但...無論是他還是安蓉蓉,都需要獨當一麵,否則無法在這步步驚心的殺劫裏活下去。


    他會做好他的事,但安蓉蓉如果撐不下去,那麽...她不過也隻是個特殊一點的路人而已。


    這條旅途沒有盡頭,這盤棋局跨越千年萬年甚至更久。


    夏極收迴心思。


    他原來的打算是殺那七人,如今有一點點微調,但也不會變太多。


    ...


    ...


    “江南有仙人,遺世而獨立。


    吹風平海嘯,揮手絕群妖。


    十步屠一蛟,紅血白鶴衣。


    事了拂塵去,深藏鏡湖西。”


    高台之上,一名白衣才子抬筆在白雲樓最高處,揮筆落詩,引來一片叫好聲。


    那才子擲筆,飲酒道:“這幾日,我走遍海邊,到處都能聽聞這仙人之名,實在是心向往久矣,隻恨不能得見。這一路打聽,才知曉那仙人竟是住在鏡湖西邊,我去拜訪,但卻是入不得內。可惜我福緣淺薄啊。”


    這話題頓時引起了許多人共鳴。


    又一名華衣男子道:“我聽說那仙人以符水救人性命,一路下來,不知救了多少人,許多漁村,甚至小鎮都已經立了他的長生祠了。”


    “這算什麽,你沒見到那仙人一口天地氣,化作狂風卷當百裏,一柄長刀入海踏濤,斬殺妖孽如屠雞,一把紙人灑出,變幻力士強兵壓海怪。”


    ...


    眾人議論紛紛,討論著這近些日子名聲極盛的神秘仙人。


    白雲樓上,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正靜靜聽著,然後默默起身,便直接向著巨業城中的城主府去了。


    他是巨業城主雷祿的諸多暗探之一。


    沒多久,他跪在一名相貌氣度皆是不凡的男子麵前,“稟主公,今日據市坊李才子所言,那仙人住在鏡湖西邊。”


    “李才子?那四處尋仙的李青蓮?”


    “正是。”


    雷祿踱步沉吟著:“他雖然嗜酒如命,但在尋仙與詩歌上,卻是絕對可信,而且鏡湖西邊確實住著一位高人。待我親自去拜訪。”


    “主公日理萬機...”


    “無妨,這等人物,若是讓他人去,實是怠慢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兄萬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剪水II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剪水II並收藏皇兄萬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