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和夏極兩人迴到了蘇臨玉故居。家主向眾人解釋了一番,雖然沒說細節,但這很正常,到了這種層次的人都知道一個規矩“事以秘成,語以泄敗”。


    家主很有威望,他確認了一切正常,那麽就不會有人去反駁,即便冰帝也不打算多說什麽了。


    來勢洶洶的權貴們又乘著飛輦各自離開,暮色裏,蛟龍狂舞,雲層分開又聚合。


    沒多久,


    這個別致的莊園裏除了仆人,就隻剩下長公主和夏極兩人。


    兩人走在迴廊之中,


    荷池的接天碧綠已經暗淡,


    幾朵風荷的豔麗也已經漸隱於黑暗。


    夏極道了聲:“謝謝。”


    蘇月卿坐在他身側,輕聲道:“你不是一個人。”


    “沒什麽,隻是忽然...”夏極打住了話語,即便長公主現在是自己人,但世事變幻、無常至極,他見多了,所以也不打算再說這個話題,以免讓長公主能真的窺探到他內心的想法,於是,他哈哈笑了起來。


    他才笑了一下,就被抱住了。


    蘇月卿抱的很緊,淡雅的女人香入了鼻,柔如緞的青絲撩撥著他的耳,肌膚緊貼的充實感安慰著他的心。


    她柔聲道:“別笑了。”


    然後又加了句:“我也會這樣的。”


    夏極這一次沒推開麵前的女人,


    並不是因為她是蘇家最美的女人,


    也不是因為心底焚燒著男女欲念。


    而是這一刻,


    他覺得雖然舉世皆敵,


    但至少在這一瞬間,


    麵前的女人是他的戰友,


    是一同行走在黑暗裏的孤獨的人,


    他們從不會對任何人徹底敞開心扉,也絕不會去認同信任任何人,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也失望太多了。


    兩人靜靜靠在一起,心思澄明如水晶,沒有半點雜念。


    夜幕拉上,


    月色入水,


    蘇月卿忽地笑道:“打寒天侯打的爽不爽?老實說,我看那張臉也很煩,看到一次就想打一次,沒想到被你打了。”


    夏極道:“你也打了,我拿了第一滴血,你跟上補了一刀,然後我又蹲屍秒了他一次,嗯,他一共噴了三口血。”


    蘇月卿道:“我記得是四口。”


    “隨便吧。”


    靜了一會兒。


    蘇月卿道:“明天,家主還要找你去領取帝師的寶物,功法,資源。你如果要提前外出,那是最好的機會,我會見機行事,幫你說話。你到外麵,記得殺了那七個人。”


    夏極忽道:“我記得誰說過,如果我在一個月內把小黑龍氣修煉到第九層,那我在上麵也不是不可以。”


    長公主愕然了一下,然後雙手猛地推開他,轉身跑了,就如受了驚嚇的貓,嗖的一聲就溜到沒了影子。


    ...


    ...


    次日。


    蘇月卿接了夏極,再度去到了四重天。


    上一次來是在大殿,這一次卻是另一處殿堂。


    殿堂奢華的長桌上放著五樣東西。


    家主道:“風南北,你即將外出,成為新君帝師,家族自然不會讓你空手而去。”


    夏極麵色肅穆地上前。


    家主從長桌上取出第一樣東西,那是一隻墨黑色的手套,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但其中顯然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家主把手套帶在自己右手上,“看好了。”


    話音剛落,一股浩然的氣勢從他身上升騰了起來,擴散到整個殿堂裏。


    哢哢哢...


    細密鱗甲從那隻右手上層層生出,直到徹底覆蓋,而那隻明明是人類的手卻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類的跡象。


    家主的右手猛然在一握,


    肌肉膨脹,血流加速,骨骼變動,經脈擴展,利爪從指尖“蹭蹭蹭”地生出,他的右手如同變異了一樣,開始飛速變大,直到成為了一米有餘的龍爪才停下。


    夏極仔細看著,隻見那黑手套隨著手掌而變化,如緊貼在手掌上,同時,他能感到,這不是小黑龍氣的第十層,而是無限逼近第十層,外加一道奇異的秘法。


    家主道:“看清楚這法器。”


    夏極凝神看去,


    家主的龍爪上再生變化,整隻黑色的巨爪上忽地浮現出了幽暗而詭秘的玄奇脈絡,一條條交織編纏,讓夏極想到錯綜複雜的“電子網路”...


    家主巨爪朝上,五指緩緩握緊,掌心的空氣翻騰起來,呈現出一團黑色的火,神秘地熊熊燃燒,那火越來越旺盛,


    黑暗無比,卻竟不會升騰起半點的煙,隻是靜謐的燃燒著,雖然沒有浩大聲勢,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很純粹的“毀滅”。


    他手上,握著的不是火,而是毀滅本身。


    家主看著那火,似乎自己都有點害怕,五指猛然張開,那黑火就消失了,他的手上的幽暗脈絡也消失了,手恢複為了原本大小。


    “小黑龍氣配合我們家族血脈,可以讓手掌化作龍爪。


    但人和龍終究不同,人可以化龍,但不代表真的可以成為龍。


    即便外表相似,力量相似,但本質還是不同的。”


    家主緩緩道,“對人而言,筋骨血肉產生勁力、脈絡產生真氣、眉心元神虛無飄渺。


    血肉,脈絡,元神,這是三大力量的源泉。


    同樣,龍也有。


    我們修煉得到的龍爪隻是得了龍的血肉,而發揮出巨力,等到血脈提升到了高等程度,也許可能臨時激發部分的龍的脈絡,從而產生龍氣,用出屬於龍的真正力量。


    而這隻手套法器,一旦啟用,可以讓你的龍爪直接產生龍脈,從而直接使用龍氣...構建出龍語玄功。


    剛剛那火焰,名為黑龍烈陽,其中的威力你也看到了。”


    夏極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那黑火威力極強,如果這黑火砸到他身上,他也不清楚能否抵抗的住。


    忽地,他心底有種貫通的情緒,


    人的經脈弱,而九陽心經產生的九顆烈日虛影,就是人之烈陽。


    龍的經脈強,所以生出的便是黑龍烈陽。


    這是...


    一顆還比九顆強的意思麽?


    家主把手套放到托盤上,慎重地雙手舉著,走到夏極麵前道:“這法器是上古的寶物,會自動恢複,但每個月隻能使用一次,今日就交付於你。”


    “手套的名字是?”


    “上古的寶物,名字早就丟了,老祖也沒說,你出去之後,自己起個吧。”


    夏極點點頭,取過黑手套放入儲物空間。


    ...


    家主又從長桌上抓起第二樣東西。


    那是一件黑金色長袍。


    他緩了緩,言簡意賅道:“功能和手套一樣,日後你在外激戰,定是最早一批覺醒血脈化出龍軀的人,這長袍能讓你的軀體獲得龍脈,每個月隻能用一次。”


    夏極取過黑金長袍放入儲物空間。


    ...


    家主再從長桌上抓起第三樣東西:


    一枚鑲嵌著紅色寶珠,暴發戶款的戒指。


    “這個法器,叫辟火珠,戴著可以在火焰中行走,而不會受傷。


    戒托是為了方便攜帶才打造出來的,款式是老夫親自設計,戴上整個人都會顯得霸氣幾分。”


    夏極:...


    家主抓著托盤送了過去,“按理說,這珠子什麽火焰都能避,但沒人試過用黑龍烈陽來砸這個,既然是火劫,你就帶著以防萬一,關鍵時刻總能有用的。


    這辟火珠隨時可用,但非常脆弱,即便被一把普通的木棍敲打,珠子也會粉碎。”


    夏極取來再放入儲物空間。


    ...


    第四樣:


    一卷書冊。


    “我蘇家共有十龍卷,


    這一卷是黑龍法典,與低品階的銀龍法典不同,這是我家族高階的玄功,需以小黑龍氣為基,


    你既然已經把小黑龍氣修至了巔峰,那麽這一卷抄錄的法典便是贈予你,勤加修煉,提升自己實力。”


    夏極從“送寶童子”手裏再接了過來,放入空間。


    ...


    第五樣:


    一卷名錄。


    “我蘇家和人間不少大妖都有關係,名錄上記載著細則,關鍵時刻,你可以請這些大妖出山幫忙。”


    家主實在是掏心掏肺,


    法器,玄功,關係,


    一股腦兒都塞給了他。


    家主繼續道:“放心吧,隨著殺劫的進行,我蘇家還會為你提供更大的後盾,支援會源源不斷的。”


    夏極簡直“感動”了,他接過名錄,忽然奇道:“人妖殊途,勢不兩立,為何我蘇家會和大妖有關係?”


    家主道:“有力量就行了,人妖殊途這種話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遵從的,南北,你還年輕,等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


    有些話我們要經常說,但卻不能那麽去做,有些話我們一句都不說,但卻明白那才是對的。


    這不是虛偽,因為人世規則本就如此,你不遵從就被人踩在腳下,隻有那些敗者才會跪在泥塵裏吼一句‘卑鄙無恥,我不服’。


    比如現在,我離開了這裏,還是會大聲說‘人妖勢不兩立’,還是會把‘勾結妖族,罪該萬死’的盆子扣在敵人頭上,但那又如何,我蘇家和大妖還是關係密切,誰知道呢?”


    夏極頓時覺得自己在皇都的遭遇...合情合理...


    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力挽狂瀾,守住了城,一次又一次擊退了敵人,卻還是無法改變任何事。


    家主走下高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的帝師,不要去聽別人說的話,尤其不要去聽大部分人說的話,聽你自己內心的欲望,等你功成名就從外迴來,老夫可是要拉著你天天下棋的。”


    夏極忽道:“家主,我想過兩天就出蘇家。”


    家主頓了頓:“如今蘇家禁止進出。”


    “我若能早一步外出,也能早一步接觸新君,開始布局。”


    “話雖如此,但殺劫很快就到了,說不定就是明天,說不定就是下一刻,殺劫之初一切混亂,而且...皇都的那個瘋子在一直找我們。”


    “皇都在北,我去南方,不會遇到的。何況,若是我不知道還好,此時知道了,卻還縮著躲著,我心不甘。”


    家主舒了口氣,他側頭看了看殿側的長公主。


    長公主道:“天皇,我保南北無事。”


    家主還是猶豫。


    長公主揚聲道:“我以性命擔保。”


    家主猛然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去請示老祖。”


    “謝天皇。”


    ...


    ...


    飄渺虛無的黑暗之中,


    一座如畫的行宮仿是亙古便存著,


    其中神異玄奇,不可用語言描述。


    兩道麵容模糊的身影,依然相對而坐。


    “你周家的國師定了嗎?”


    “定了,你蘇家的帝師呢?”


    “也定了,但不安分。”


    兩人說話完全沒有太多神秘人的味道,這是因為兩人相知已經很久了,而且身份力量平等,如果在任何其他人麵前,祂們都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怎麽不安分?”


    “他明知殺劫之初混亂,還要提前出去。”


    “那你一定不會答應。”


    “不,我答應了。”


    “...”


    “他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魔力,讓我好像...”黑影思索著著,然後緩緩道,“讓我好像看到了上古時候的自己。”


    “竟有如此感覺?那是否...”


    “等個千年再看,希望不是我的錯覺。平心而論,那個少年...”黑影腦海裏浮現出夏極的模樣,然後道,“他讓我有一種慶幸,慶幸他是我世家人,否則定又是這天地一大異數了。”


    “哈哈。”


    “你周家國師呢,說說那孩子吧。”


    “他...”


    兩道模糊的身影正說著話,忽地聽到一聲清脆的“滴答”聲。


    “牆壁”的大鍾上,


    秒鍾終於跳了過去,


    分鍾清楚地指在了“六點”的位置。


    兩道身形都是一顫,彼此對視,目光裏表意清楚無比:


    第一場殺劫,


    到了。


    與此同時,兩人隻覺一股被壓抑極久的恐怖力量從軀體裏複蘇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化作虛影消失在了原地。


    祂們都需要去鞏固適應這剛剛解封的境界。


    ...


    ...


    充滿野蠻氣息的極西黑土地上,


    如同巨瞳的地麵深坑周圍堆積著火山口,


    橫流著灼熱的火岩漿,


    密密麻麻,星羅棋布。


    巴琴籠了籠頭紗,抬了抬發燙的頭飾,跪倒在地,正虔誠地向西而拜,這是生活在此處的突厥人的日常。


    收斂傲慢,維持卑微,不可以人類的惡念衝撞“地神”。


    如今正是暮色時分,


    西方天空瑰陽如血,


    再遠處則是彌補彤雲,時而紅色雷電劃過天空,極端天氣籠罩之處,就是“地神”的居所,當“地神”憤怒時,火焰就會爆發而出。


    巴琴默默禱告著,希望今天的“地神”能有個好心情。


    忽地,


    沒有任何征兆地,


    萬萬裏的無垠大地如被深藏地心的宇宙巨獸翻了身,瘋狂震蕩起來,


    天地驟然無光,前一刻還高懸天穹的烈日如被大地裂開的深淵突兀地吞噬了,


    沒有了光,一片黑暗,但極度的高溫卻開始升騰而起,讓人幾乎要被煮熟。


    巴琴驚懼地唿喊了起來。


    整個村鎮都變得嘈雜了,沸騰的恐懼,降臨在這裏。


    轟轟轟!!


    刺耳的洶湧聲浪嘯成滅世的洪水,淹沒了一切,樹木被拔起,房屋被震的粉碎,不少人捂著耳朵開始慘叫,而五指之間已經鮮血潺潺,流滿手背。


    而在這極暗的天地裏,


    忽然有了光,


    紅光,


    在極西的世界裏,衝天咆哮而起,


    那是無數的火山拔地而起,


    那是無數的火焰衝上了天穹。


    濃鬱毒氣霧氣,電閃雷鳴裏,


    一具具火屍火獸從火山洞口爬出...


    化作黑壓壓的火潮,向著東方而來。


    一隻最明亮、最熾熱的火鴉正在地底,冷冷看著川流而上的同類,忽地張開嘴巴,吞下一隻落單的同類。


    片刻後,它的羽毛竟更璀璨幾分。


    它又開始尋找其他落單的同類...


    它唯一的朋友告訴過它:不要感到迷惑,變強就可以了。


    別人隻是喜歡把與他們不同的存在定義為異數,其實並不是這樣。他們嘲諷異數,隻是擔心異數會過於強大。但當你真的站立到最高處了,他們就不會再稱唿你以為異數,而會敬畏你,害怕你,然後尊你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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