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炎夷部落, 藤蔓從瀑布裏帶迴來的隻有黢, 沒有布加,果然人沒殺幹淨,留了這麽一個禍患。


    原非一臉的寒光, 眼神鋒利如刀, 兩人對峙, 誰都沒有動作, 直到布加先開口:“你等的人,我想可能不會來了。”他說著慢悠悠的撥開攔住他視線的樹枝。


    原非不語, 臉上看不清情緒, 但心卻沉了下去, 岐出事了。


    “你不用這麽防備我,淋了一夜的雨,冷嗎?”布加身上的氣息宛如他和原非還在和刺刺部落的時候一樣,就像一切的一切都沒發生, 他看著原非,動手脫下裹在身上的獸皮, 上前一步, 想把獸皮披到原非的身上。


    原非手中的骨刀一揚,讓布加伸出的手停在了原非:“我不冷。”三個字說不算厭惡,隻有淡漠和疏離。


    布加脫下獸皮之後, 沒了一隻手臂, 卻不影響他任何的動作, 見原非拒絕, 他絲毫不在意,把獸皮收了迴來搭在手上:“想去我的地方看看嗎?……你敢去嗎?”


    原非看著他,視線泛著涼意:“沒什麽不敢的。”來這的目的就是為此。


    布加的藤蔓洞就在火紅的樹旁邊,靠近了原非才知道岐所說的血氣重是什麽意思,他隻是餘光掃了一眼,在樹根邊的一圈土明顯與其他的土呈現出兩種色澤,那一圈泛著深紅色,像是時常被什麽澆灌一般,即使在剛剛的一場大雨中也完全沒有衝散,濃重的血氣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在進藤蔓洞的時候,原非有些遲疑,但很快還是進了去,一進去,原非驚駭住,藤蔓洞裏擺著差不多十多個小嬰兒,被獸皮簡單的包住,一一擺著藤蔓洞壁上的凹槽內。


    這些嬰兒很安靜,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如果不是微弱的唿吸聲,原非會以為他們都死了。


    藤蔓洞裏還有一個人,是魯拉,他正坐在石凳上,手裏拿著讓原非眼熟的幾個橢圓狀的條形花紋果子,臉上帶著笑,但他看到布加身後進來的原非,嚇得瞪大了眼珠,從石凳上竄起,指著人,聲音尖銳:“你!”


    然而他隻說了一個字,被布加餘光一暼頓時沒了聲音。


    布加:“你出去。”


    “布加——你要幹什麽,他是我們的敵人!”


    “出去。”布加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聲音帶著陰狠。


    魯拉到底不敢違抗他,攥緊了手中的果子怨恨的看了一眼原非。


    “你把人圍困在祭司之地想幹什麽。”藤蔓洞的藤蔓,原非伸手一觸,有些疑惑又有些了然:“我倒是不知道除了黢你也能控製。”這些藤蔓都是活的,和原非控製的藤蔓是同一種。


    “藤蔓我控製不了,要是能控製,也至於在你要我命的時候,損一隻胳膊才能活下來。”布加撈起一個東西朝原非丟了過去。


    原非麵無表情的接過,攤開一看,手心是一塊凝結的暗紅血塊。


    “這是用你的血凝成的血塊。”布加邊說邊一步步朝原非走近,聲音溫柔:“原非,你看,隻要用的合適,藤蔓可以做很多的東西,達成不同目的——還有外麵大地之靈孕育而生的樹,它帶來無窮的力量,你是被父神眷顧的人,你有你的使命。”他最後一個字落地的同時,原非注意到他指尖動了一下,刹那間,腳下崩坍,原非身子不穩,整個人朝下墜落,他立馬拔出骨刀企圖尋找支撐點,但被鑽出的細小藤蔓打飛出去,同時他喚出的藤蔓與小藤蔓交纏,本是同生同根的藤蔓立馬膠著在了一起,而原非整個人隻能朝下墜去,碎石土塊中,他視線鋒利朝上與站在坍塌口的布加四目而視,黝黑的眼中一片沉靜。


    直至視線消失,耳邊被轟隆聲堙沒。


    藤蔓洞口躲著的魯拉在見到原非掉下去之後跑了進來:“布——族長,你怎麽不直接殺了他?”他恨的直咬牙,殺了原非就是殺了他們最大的敵人,他搞不清楚布加到底在想什麽……難道布加還喜歡原非。


    布加像是沒聽到魯拉的話,他驅動藤蔓,藤蔓蠕動,沒一會地麵恢複如初,他看都沒看魯拉一眼:“不能殺了他,他要完成他該完成的使命。”而且,原非要是真不想掉下去,剛剛分明有機會。


    原非很聰明,在他意料之中的聰明。


    “為什麽不能殺了他。”魯拉抱住他,聲音軟了下去:“布加,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喜歡你,原非已經和人結契了,他伺候不了你,我可以。”他說著費勁捏開手裏的條形花紋果子,沾著果液就往身上抹。


    “比起他我當然喜歡你。”布加抓著魯拉的手:“魯拉,等我統治蠻荒,我會把最好的給你,現在,你聽話,去幫我盯好部落裏的人,你知道的,我們需要足夠多的孩子。”他撫摸了一下魯拉的臉,臉上帶著笑,看著就是一個溫柔的雄性,讓魯拉越看越喜歡,抱著人索取了一個親吻隨後才不情不願的出了藤蔓洞。


    洞裏的布加在魯拉轉身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即刻變得冰冷,他走到藤蔓洞壁上的凹槽內摸了摸其中一個孩子,詭異莫測。


    ***


    原非掉下去之後,眼睛適應了好一會才看清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原非抬頭,上麵已經被無數的藤蔓枯枝掩蓋,周圍的空氣有些潮濕,他走到不遠處把一起掉落的骨刀撿了起來。


    洞裏有一條漆黑不見底的道,氣流勉強還算流通,原非徑直就朝裏走。


    “喂喂喂!原非,狗命要緊啊,裏麵伸手不見五指,有什麽也不知道,先撤再說。”乃大出聲抗議了。


    “布加有心讓我看一些東西,來都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而且,這裏隻有一條道,要出去也隻能往裏走。”原非腰上的獸皮袋裏還放著兩塊打火石,他拿了把枯枝點燃,然後慢慢朝小黑道走去。


    小道一通到底,走了好一會都沒有什麽變化,而且他手裏拿著照亮的枯枝似乎也因為氧氣的稀少變得非常的暗淡,隻透著一層微薄的光。


    最終原非在一處站定,腳下踩的觸感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他蹲下身,看到腳底踩的都是密密麻麻交錯的樹根,樹根足夠密,踩在上麵除了觸感和之前的地麵沒有什麽區別,再往裏走,狹小的道沒了路,竟然是一個死胡同。


    原非鼻尖冒出一層薄薄的汗,他舉高手裏的枯枝,舉到堵住路的前方查看情況。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凹凸不平的石塊,似乎因為年底久遠而使得石塊有些變形斑駁,石塊上麵雕刻著一些圖畫,最上麵一部分似畫似字的形狀原非研究了一會,看不懂。


    他往下移動著手裏快要燃盡的枯枝,指尖撫過上麵的圖畫,忽的停住。


    枯枝熄滅,黑暗狹小的道中,隻有原非微微加促的唿吸。


    他蹲下身摸索著撿起了地上的枯枝,重新用打火石點燃,火光照射到他臉上的輪廓,剛剛轉瞬即逝的詫異已然消失,他站了起來,側耳趴在石塊上聽了一會,能聽到輕輕的迴蕩聲,裏麵應該是空的。


    原非後撤了兩步,手肘抵住石塊右下側稍薄的地方,使力要把石塊推開。


    他力道不小,半響,石塊隱隱有向內移動的痕跡。


    “咚!”


    原非蓄力的手肘忽的抵了個空,石塊竟然從外一下挪開了,邊角上一隻粗糙的手掌五指關節有力的抓著。


    “岐!”


    光線隨著石塊的移開驟然變亮,原非那隻手掌看清了移到石塊的人,才喊出一聲,帶著嗜血的殺意向他襲來,他手裏才點燃的枯枝熄滅掉到了地上,同時肩部被一陣兇猛的力道抵到了石壁上。


    原非愣住,肩上的力道完全是碾壓骨頭的力道,像是骨頭釘住,他看著捏緊他胳膊的岐,一模一樣的臉,依舊是濃黑的眉,輪廓分明的五官,手臂上熟悉繁瑣的圖騰,但卻十分的陌生,兇惡又帶著血氣,更重要的是,原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隻有冰冷,往常看他蘊含著的膩膩唿唿或是偶爾的委屈都沒有。


    察覺到不對勁,原非沒有猶豫,小腿繃緊,朝岐的下盤撂去,骨骼撞擊聲“咯拉”一聲,完全沒減任何的力道,趁著岐稍微鬆開的同時,骨刀迅速朝岐的劃去,但在半空中,原非瞥到岐後頸骨上兩條紅色的抓痕,眉梢微挑,下意識的手腕骨角度一變,把骨刀刀刃轉了個方向,淩厲的力道生生遏製住。


    這麽一轉,形勢逆轉,骨刀“哐啷”掉落,他整個人被岐反擰壓住,揪住了後腦的發絲,讓他揚起整張臉了,細細的看他額角的圖騰。


    岐邊看邊覺得手裏揪住的發絲過於柔軟順溜讓他有些抓不住,最後他索性五指扣到原非的後腦勺上,連著發根拽住,向後一扯。


    動作粗魯,原非感覺頭皮都要被扯掉了。


    “是養料嗎?”熟悉低沉的聲音在原非耳邊響起,他還沒弄清岐說的是什麽,緊接著發生的讓他打了一個激靈,因為腰上的獸皮短褲被粗魯的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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