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比其他問題難答。


    葉青釉沒有第一時間迴話,而是斟酌片刻後才迴道:


    “確實如此。”


    如此直白的迴答,讓往常慣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越縝都是一愣,微微眯眼:


    “你倒是老實。”


    自家弟弟的心意笨拙到幾乎人盡皆知,連他都看得出來,更別提是伶俐狡猾的葉小娘子。


    隻是照他原先所想,若葉小娘子真有心思攀附柳越兩家,合該拂逆他幾句,說幾句明禮的好話.....


    如今,倒與所想大有不同。


    難不成,葉小娘子當真對自家‘一派天真’的弟弟沒什麽感念?


    葉青釉不知自己被估量了多少,隻老老實實答話,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


    她想的很簡單——


    對方畢竟是越小公子的兄長,對方可以自謙,但葉青釉卻不能真的順著說,不然就是貶低。


    可若是當著對方麵誇讚,趨炎附勢還算是輕的,怕隻怕前幾次同越小公子的誤會都入了對方的眼睛,而後覺得她生了什麽旁的心思......


    雖然她確實有些垂涎美色,但如今她與越小公子才多大?


    八字沒一撇,往後碰到什麽人,遇見什麽事兒,還真就是未知數。


    葉青釉心思迴落,而聰明人之間的試探向來不用多作言語。


    這迴,倒是換作越縝沉吟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既是如此,你一同勸勸明禮迴家?”


    迴家二字落地,葉青釉愣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迴家,很可能不是柳家,而是.....越家。


    畢竟,若是柳家,距離這裏隻差兩條街口,何須多此一提呢?


    葉青釉心中一跳,故作不解:


    “越小公子不是已經迴去了嗎?”


    越縝深深看了麵前人一眼:


    “......迴越家。”


    “明人不說暗話,其他話也不必多說。你既聰明,又知道這麽多事情,應該也知道柳家往後不會順風順水,我雖知道祖母與叔父的意思是將人送來承嗣,但可不能白白將自家兄弟往火坑裏推。”


    “你既也說小子莽撞糊塗,同我一起將人勸迴去罷。”


    言及此處,越縝微微一頓,一雙往日裏清冷昳絕的狐狸眼眼尾直往下走,頗有一種無奈之感:


    “不讓小娘子白白做事,若能將人勸迴去,自會有銀錢犒賞。”


    犒賞。


    賞。


    越大公子還真是,許是做慣了上位者,連商量的語氣聽起來都如此......耐人尋味。


    葉青釉沒有猶豫,立馬應承下來:


    “明白。”


    “隻是柳二公子那頭不是沒有發現線索嗎?柳家應該未必會做出那等.......”


    後麵的話,葉青釉沒有說下去。


    不是不願意說,而是因為越大公子的臉上,又一次浮現了一抹耐人尋味的意味。


    越縝以指尖輕點桌麵,稀碎的磕碰聲響起之後,再就是越大公子那沉穩,又勝券在握的嗓音:


    “柳家會有舉動。”


    “一定會有。”


    葉青釉不知道對方到底在這段時間內掌握了什麽辛秘,不過既然對方如此篤定,又秉持著讓自家弟弟遠離紛爭的想法,把握不說十成,應當也有八成,於是當下正色了些,鄭重應道:


    “明白。”


    “若是越小公子再來,我便說我已然尋人婚配,讓他切勿掛懷,他既讀聖賢書,應當也不會糾纏。”


    越縝不意外葉小娘子會知道問題所在,隻是略有些吃驚葉小娘子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連一絲女兒家該有的扭捏也無,就將話說開沒有絲毫留戀,於是愣了幾息,才開口道:


    “甚好。”


    兩個音落在葉青釉耳中,葉青釉算是徹底吃準了越大公子的態度。


    雖然心中有些遺憾往後不能再逗越小公子,可終究再難起什麽衝破桎梏的念頭,一顆原本稍有漣漪的心,也慢慢緩和了下來。


    隻是這緩和還沒多久,就聽越大瘟神,不,大公子又開口問起了旁的事情:


    “你原先說要做外麵的生意,幾時敲定?”


    葉青釉是真沒想通這人為什麽老是想一出問一出。


    雖然確實也都是她身邊的事兒,可這樣東一句西一句的問話,真的非常打斷人思緒!


    葉青釉腦中正在思索,也沒多想,就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最早也得明年開春。”


    “一來,現在瓷鋪剛剛開市,存貨還不多,更沒有那麽多餘貨。


    二來,冬日走馬,無論是往北還是往南,實乃大忌。”


    這可不是葉青釉編撰出來的大忌,而是真大忌。


    雖然現已經敲定往後走商一定會走官道,將押貨的難度往下降了降。


    可天終歸是冷,天一冷,人押貨不但煎熬,水冷成冰也容易打滑出事。


    若是旁的貨物也就罷了,偏偏自家的貨是瓷器,最是經不起磕碰。


    所以,葉青釉索性也不著急賺這一份銀錢。


    越大公子似乎也在沉思,並不曾出聲,葉青釉凝神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迴應,突然明白了什麽,眼睛一轉,輕聲道:


    “屆時會不會出影青瓷,也是大公子說了算。”


    此言一出,越縝立馬微微頷首:


    “甚好。”


    葉青釉瘋狂克製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露出個勉強又不失禮數的微笑。


    越大公子頷首完,方才開口繼續問道:


    “小娘子決定好外售去何處了嗎?”


    葉青釉心中倒是有幾個想法,此時聽到對方這麽一問,當即說了出來:


    “交趾,大理,大越。”


    本朝藩屬國眾多,其實隻要是稍稍有上過幾年學堂的人,基本都能說出個五六個大大小小的藩屬國出來。


    而葉青釉說的這三個,算是精挑細選過的。


    之所以選擇他們,就是因為他們......大!


    地域夠大,幅員遼闊,便能有屬於自己的商貿路子,能掏的出買珍品的銀錢!


    賣東西講究的是東西本身嗎?是良心嗎?是辛勞嗎?


    不是!


    講究的是能賺到多少錢!


    海邊也有不少藩島,一個島就自稱一國,可他們除了打漁,甚至連錢幣都沒有!


    那千辛萬苦的送去,除了能得到一船漁貨還能得到什麽?


    葉青釉為財時總是十分清醒,所以這三個藩屬國著實可以說是中規中矩,甚至可以說是上乘。


    可越大公子顯然有些不滿意:


    “.......隻南下,不北上嗎?”


    葉青釉心口一空,麵容登時古怪起來:


    “大公子難道想和北邊的金人,遼人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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