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這話說的毫不客氣,直教原本就沒怎麽迴過神來的吳錫平鬧了個大紅臉。


    吳匠人與葉守錢見此也是唇角含笑,吳匠人自是比其他人要懂兒子:


    “忙去吧,我來陪著你葉叔,你去聽聽大夫的吩咐,問問要抓什麽藥。”


    吳錫平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安,將話應了,忙去尋大夫醫囑。


    葉青釉累了一晚,也沒留下同自家老爹飲酒,隻說了一聲,便從吳家退了出來,站在吳家門不遠處的牆根下等著。


    不多時,一道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響起,葉青釉稍一偏頭,果然瞧見吳錫平從家中走了出來,右手攥著什麽東西,顯然是要了銀錢,準備去抓藥。


    葉青釉揮手,將人招了過來:


    “春紅姐的傷應當是不重的,我特地......”


    吳錫平腳下一頓,沒有接話,而是躬身朝著葉青釉行了個大禮:


    “謝阿妹從山婦手中救了春紅,我們夫妻倆對你感激不盡,以後但凡有事,隻管驅使。”


    葉青釉本也隻想交代上最後一些疏漏,眼見如此,也知道對方是想要讓她保守秘密,不想再談及往事,便轉開了話頭:


    “錫平哥既然這麽說,我倒還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我近日家中買了新宅院,就在原先的家宅旁邊,這幾日就準備搬過去,而原先的家宅,就準備請幾個木瓦匠人,將宅院的前臉改成鋪麵,再拾掇拾掇後院,收拾出來給你們一家住。”


    “我年紀輕,不懂事,也不認得幾個靠譜本分的匠人來幹這事兒,錫平哥若是能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知道葉家人好心腸,可在聽到葉青釉在幫了他們這麽多的境況之下,還準備收留他們一家,吳錫平仍然是吃了一驚。


    葉青釉一直瞧著麵前的人,吳錫平的臉上剛剛升騰出猶豫,她便瞧出了些什麽東西,開口道:


    “錫平哥,我知道你們一家都是踏實肯幹的人,做工些時日,總會將自家的宅院再買迴來,可如今春紅姐迴來,阿嬸與春紅姐都要吃藥,你總得先找人搭把手不是?”


    葉青釉言語緩和,繼續勸道:


    “我本也就要尋你們幫忙,也不算是吃虧,你們且放心住著,先用老宅院成了親,以後若是自己能買上好宅院,不願意住在這兒,咱半句話也不敢留你們。”


    這話,便已經是給足了對方的麵子。


    吳錫平聽了,神情雖激動,可卻沒有半點含糊,隻道:


    “好,那我抓藥迴去後,同阿爹阿娘商量商量。”


    葉青釉也沒多言,頷首算是應承了這件事,兩人同行了半路,吳錫平往醫館走,而葉青釉自然是往自家走去。


    隔壁劉老先生宅院門前張貼的紅紙,早在葉青釉趁夜色搬茉莉之時,便被撕下,還順手將門上鎖。


    可出乎預料的是,葉青釉行至街口,大老遠就瞧見還有不少人圍在宅院門口。


    葉青釉聽了幾耳朵,聽到好些人正在交頭接耳談論這裏的主人家收藏了不少好物,隻是不知道為何今日又沒開門,是不是早將宅院賣人之類雲雲,也沒特地停留,徑直就迴了家。


    宅院不開門,還有人特地來此,這是令葉青釉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與其說是沒有想到會有人不死心的繼續前來。


    不如說是沒有想到劉老先生畫作在那些人的眼中如此珍貴。


    這一下,便將葉青釉弄的有些焦急起來。


    葉青釉腳步匆匆的迴了家,一點兒也沒閑著,趕忙給那盆從劉老先生家搬迴來的茉莉鬆土挪盆,想要找到隔壁的房契地契,將隔壁宅院盡早落到自己的名下。


    可葉青釉一將茉莉拔起,伸手一探,便察覺出來明顯的不對勁——


    她沒有花什麽力氣,直接便將一整株的茉莉拔了起來。


    換句話說,土盆之中的土很鬆散,根本不是實打實的夯實泥土,用來種茉莉的盆。


    葉青釉下意識伸手往盆土裏麵伸手摸索,幾乎沒有意外,便摸到了一個長方條的硬物。


    難怪,難怪......


    難怪土盆明明有成年人半臂那麽高,但卻被她這麽個年紀不大的小娘子搬動,原來是下麵大部分都是空的。


    這藏東西的方法,可真是......


    葉青釉搖了搖頭,將茉莉小心移植到新花盆中,這才迴過神來去看老花盆中的長條硬物。


    其實這東西不用看,葉青釉也隱隱約約知道是什麽。


    如此費盡心思的藏,肯定是劉老先生臨走時還特別放心不下的那副畫。


    叫什麽來著?


    葉青釉略一思考,便想起了名字——


    “雪夜...聽鬆圖。”


    葉青釉喃喃著,取出盒子,打開盒外裹的三層牛皮紙,再開兩層木盒,最後解開木盒中畫卷外的一層錦緞,一層牛皮紙,一層吸水生宣,這才堪堪見到了這副被劉老先生心心念的畫作。


    【圖配《晴雪長鬆圖》,單圖如下:】


    此圖以墨筆繪清泉細石,蒼鬆之上落滿積雪,全圖麵貌蒼潤,用筆皴染結合、勾點交錯,筆力渾厚,足見畫者筆墨功力精到。


    葉青釉難得見到這樣的佳作,一時也是愛不釋手,可細細品味了一番之後,又察覺出來有些不對:


    “款識,怎麽落得是......凍泉依細石,晴雪落長鬆?”


    此題字結體狂怪,筆畫勁健縱逸,氣韻外露,頗富“奇異”之態。


    隻是,為什麽不落老先生所說的‘雪夜聽鬆’?


    稍一琢磨,葉青釉便放棄了繼續追查。


    一來,這畫作狂怪,一看就知道畫師性情中的桀驁,未必會規規矩矩的落款。


    二來,畫作的名稱與款識,雖然大部分是匹配的,但也有少部分,是不匹配的,就好比作詩題詞,詩詞中未必一定會出現詩詞名一般。


    隻要大意相近,有所暗合,就已經能算是自成一派,根本無需多言。


    雖然這畫作的技法與筆鋒與劉老先生完全不一樣,但如今看來,劉老先生這脈的傳承,卻是真的各有長處。


    葉青釉心中讚歎,仔細品味了一陣,老老實實將原先的六七層東西全部裹了迴去,然後......重新埋迴了舊的花盆中,又從庭院裏挖了株新的花種上。


    倒也不是她不願意想找個新的地方藏,隻要是馬上要搬家,東西藏著搬來搬去,倒真不如放迴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更何況,劉老先生如此藏畫,在普通人眼中或許有些搞怪,但在葉青釉的眼中,卻是精妙的緊。


    古畫的保存需要一定的濕度和溫度,不能長期暴露於日光底下,埋在土中,又有多道防護,遮陽避濕氣的能力自然更不必說。


    要是真的藏到了什麽幹巴巴的通風‘密室’之中擺放著,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葉青釉見完好畫,一時間有些技癢難耐,心思已經有些不在房契地契上,立馬就準備出門去找些泥來製瓷——


    好畫配好瓷。


    這樣特別的畫,若轉到影青瓷上.......


    她都不敢想越大公子會出多少銀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瓷娘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前後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前後卿並收藏大宋瓷娘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