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葉青釉隻覺得自己腦子裏的弦都繃緊了起來。


    可偏偏,葉家人還不知死活的往上加碼。


    葉老二也向前跪行了幾步,而後連聲喊道:


    “我大哥家那閨女,前幾日還和麗丫頭吵過一架呢!”


    當即堂下又是一陣嘩然。


    果不其然,縣令聽到葉老二這麽說,複又問道:


    “你大哥姓氏名誰?如今可在你們幾人之中?”


    葉老二這迴迴答極快:


    “我大哥名為葉守錢,如今不在這兒。”


    縣令已經花白的眉毛頓時立了起來,看向堂下的捕頭:


    “怎麽沒有將人都帶來?”


    捕頭連忙告罪:


    “縣令老爺息怒,後院那老宅裏麵沒有人,所以我和兄弟們才沒有將人帶來.......”


    縣令冷哼一聲,顯然是有了決斷,但還是又朝著葉守財問道:


    “你大哥一家在搜人的時候可有幫忙?”


    葉守財有些一頭霧水,但仍然很是篤定的說道:


    “沒有。”


    縣令當即敲響了驚堂木:


    “本是一家人,先前家中有吵嚷,又沒有幫忙尋人,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又不在家中.......”


    “本官看就是早有預謀,將傷患投井之後連夜奔亡!”


    “來人呐!”


    堂前兩排差役齊齊喝了一聲,縣令那張老態龍鍾的臉上有明顯的倦色,隨意揮手已示自己已經斷完了一樁案子,準備再判另一樁:


    “傳我令,追捕葉老大一家。”


    “還有......剛剛的吳家父子呢?”


    “你說你未過門的媳婦被強賣,如今找不到人,你們索性就先迴去等著吧,府衙會出拘捕文書,到時候人找到後,你再來領人。”


    葉青釉在堂前簡直是目瞪口呆,對普通人家為何不願意上衙門告狀的緣由又有了一個深切的認知。


    萬幸的是,吵吵嚷嚷的圍觀看客裏麵也有些膽大,且心善的人,當即就有兩三個出聲喊了出來:


    “縣令大老爺,我記得葉老大早已經分家離開葉家,一家三口住到主街上去了,自然不可能在葉家被尋到,且幫著葉家人尋人呐。”


    “對,我先前和葉老大買過幾次瓷,因沒有零散銀錢就欠了他十二文錢,到現在也沒有討要,平日裏是最溫吞寬厚不過的人,咋可能是他們家害的人?”


    “.....你怎麽還好意思說欠了十二文?”


    .......


    吵吵嚷嚷的聲響裏,一直跪在堂前邊角裏麵的吳家父子終於反應了過來,兩人幾乎是以一種連滾帶爬的姿勢,衝到了最前頭,操持這一口早已經沙啞破敗的聲音哭喊道:


    “縣令老爺,不能等,真的不能等了。”


    “春紅原本就已經被賣了兩個月,再等下去,不知還會遇見什麽事情。”


    “我們訟紙上都已寫的分明,葉珍金原來是個娼頭婆子,專買清白人家的小娘子,隻要抓到她拷問,勢必能夠知道那些被賣的小娘子在哪裏,能夠救很多很多的人!”


    “如今葉家人就在跟前,葉珍金的女兒也在跟前,葉珍金既然是為了找閨女出的門,好好審審,一定能知道葉珍金在哪裏的!!!”


    “春紅,春紅她,她一定在等我救她——”


    吳錫平聲音之悲戚,隻要是聽到的人,無不說一聲可憐。


    隻可惜,葉家人不算是人。


    聽到吳家父子口口聲聲說要抓葉珍金,且一口一個娼頭婆子,當即就鬧了起來,葉老爺子原先就氣息不順,聽到有人這樣胡亂誣陷,氣的直接一口黑血就吐了出來,怒罵道:


    “你個砍脖頭的小赤佬,胡說什麽?”


    葉老二和葉老三兩人一左一右扶著吐黑血的葉老爺子,臉上具是大驚:


    “爹,爹,你沒事吧爹!?”


    “好你個吳家小子,你說的什麽屁話,你這是要把我爹活活氣死!”


    冤枉其他人家中有人做娼婦的事兒,自然不是小事,保不齊就會帶累小輩的名聲。


    洪氏隻有一個兒子,暫且還無所謂一些。


    藍氏有個閨女,最怕的就是有什麽事兒牽扯到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閨女,所以久不說話,低頭跪著的她當即就抬起臉,出聲道:


    “吳家小子,不知道我們家是怎麽得罪了你們,但這話可不是隨便就能誣陷咱們家的。”


    “你心中有苦有怨,隻管冤有頭債有主,可別對著咱們開刀。”


    吳家父子兩人恍若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隻長跪磕頭,幾乎泣不成聲,隻求縣令老爺能幫著再審審葉家人。


    而他們的所願,注定也是沒有影子的事情。


    葉青釉親眼瞧見,藍氏自從發話了之後,縣令老爺身旁就有個鬢邊染霜,主簿打扮模樣的老人不停低聲同縣令大人說話。


    而他的模樣,眉眼之間,同明堂地下跪著的藍氏頗有幾分相像。


    麵上已經明顯有疲態的縣令聽了幾句,隨手又拍了一下驚堂木:


    “行了,讓你們迴去等著就迴去等著!”


    “不管是抓葉老大一家再審,還是抓葉珍金,總得時間不是?”


    “世上難不成就你們有冤屈?還是你們想說我斷案有誤?!”


    這話說出來,顯然是已經有些不想繼續審案。


    堂前不停磕頭的吳家父子原先還在不停磕頭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俯身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葉青釉心中長長歎了一口氣,牽著葉守錢的袖子,邁步跨過府衙的門檻,脆聲喊道:


    “縣令老爺,咱們就是葉家的大房一家。”


    “早先聽聞縣令老爺今日要斷案顯威,所以就來瞧瞧,如今聽到自家事,卻是再也站不住了。”


    “我們願任憑老爺審問,也好堵了其他人的口,好叫大夥兒都知道老爺的仁厚清明。”


    臉上已然有些薄怒,站起半個身位準備迴衙門後堂狎妓,細細品品被手底下人送來美人的縣令聽到這麽幾句,一對已經渾濁的眼睛頓時朝著門外看去,不斷眯著眼睛搜索葉青釉的蹤跡。


    而他起身的動作自然是因著找人的動作而慢了下來,甚至又緩緩坐了迴去:


    “這話說的還像是個話......”


    “斷案是說斷就能斷的嗎?我瞧著你們滿堂的人,都還沒有一個小娘子明白事理!”


    “剛剛說話的小娘子呢?近前來,讓本官細細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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