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長官出名了,這功勞,自然是來自傅冉顏。


    周歲宴定在傍晚六點六分準時開始,下午時分的光景,沈清被化妝師盤來盤去弄了足足兩個小時,弄的人好脾氣都沒了。


    期間,陸先生處理完公事上來,站在臥室門口淺望著她,見人麵色微冷,邁步過來,揮退了一眾化妝師,倒了杯水給人家。


    「累了?」他問。


    沈清喝了口水,沒迴答人家問題,顯然是累了。


    陸先生笑了笑,欲要抬手捏人家的臉,才發現上了妝。


    這日、沈清著了一身白紗,章宜同傅冉顏將人接來後上來看她,乍一入眼。


    章宜脫口而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去結婚呢!」


    傅冉顏是個行家,她本身就是做高端禮服行業的,見了沈清的衣服上來瞧了眼;「還是國際高端私人定製款。」


    「誰選的?」


    沈清望了望門口,陸景行才出去。


    章宜與傅冉顏二人對視一眼,懂了。


    無形虐狗。


    晚五點,南茜上來攙扶沈清下去,陸先生這日一身常規的黑色總統府黑白配西裝在身,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前別了一朵淡藍色蘭花。


    點睛之筆。


    五點半,賓客幾乎到齊,程仲然與俞思齊等人也著了正裝來了,沈風臨與沈唅一同前來,唯獨不見沈南風。


    見此,章宜站在不遠處朝沈風臨這方望過來,眸光稍稍暗淡,端起酒杯,掩去嘴角苦澀。


    而後視線轉走,不看這方。


    總統府宴會,來人都是行業精英,佼佼者。


    數的上來的,都是財富榜榜上有名的人物。


    宴會廳內,沈清端著清水站在陸景行身旁,總統府舉行的宴會眾人難得一見的機會,自然是忍不住上來同陸景行攀談,反倒是沈清,雖人在他身旁,可心是不再的。


    目光遠遠見沈風臨與沈唅二人前來,思緒迴籠,同陸景行耳語了句,而後抬腿朝他們那方而去。


    陸景行潛意識裏還是有所堤防,未見到沈南風的身影,才輕頷首,應允了沈清。


    而遠處的沈唅,好巧不巧的撞見了陸景行那一抹探究的視線。


    待沈清走進,一聲輕嘲不期然想起:「感情或許不分對錯,但我為我哥感到不值。」


    她這話,說的何其赤裸裸,沈風臨站在一旁,眉頭不自覺的擰緊了。


    適時岔開話題,與沈清淺聊著,大意是問孩子在哪兒,沈清帶著人去了休息間。


    屋內,蘇幕抱著小傢夥玩鬧著,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對於沈唅的冷言冷語,沈清不作迴應,有些事情不是一兩句話便能說清楚的。


    宴會廳內,程仲然有意拖著傅冉顏一起,而後者顯然是不願意的。


    來往都是國內大咖人物,迴頭若是風言風語傳到老太太哪裏,她還有好命活?


    「我去找章宜,不亂跑就是了,」她適時服軟,隻要不讓她跟程仲然一起,能屈能伸的說了句好話算的了什麽?


    「跟我一起,」程長官明顯不願。


    「我都說我不亂跑了,」傅大小姐嗓門兒不自覺的往上拔了拔。


    程長官顯然是沒那個好心情的,卻切的說,是在傅大小姐幹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兒之後沒了好心情。二人僵持不下,一旁章宜老早就關注到二人動態了,漫不經心恰逢其時的走過來解了圍。


    且還拖著傅冉顏離開了程仲然的魔爪。


    正準備得意時,被章宜拎著耳朵說了幾句;「一屋子人,別幹出些沒譜兒的事兒。」


    傅大小姐撇了撇嘴。


    雖不樂意,但也沒說何。


    畢竟這是沈清的場子。


    這日,高亦安也在邀請之列,來時不見沈清,他倒是沒有從眾,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坐了下來,且還是傅冉顏眼尖瞅見他,拉著章宜一起過來。


    一行三人坐在一起難免少不了攀談幾句。


    「感覺高董現在就跟住在天兒上的人似的,難得下凡一迴,」章宜揚著手中杯子笑著揶揄道。


    高亦安幽幽一笑,喝了口手中飲料;「有人不想讓我清閑。」


    盛世集團近來小問題不斷,雖說不至於影響命脈,但也好歹是能讓他頭疼了。


    至於是誰的功勞,他心知肚明。


    章宜聽著,他這話裏有話,但也聽不出到底有何不妥當之處。


    或許是她道行淺,聽不出這話外之音。


    片刻,沈清從後方拎著裙擺出來,伸手跟著總統府傭人,遠遠的,傅冉顏朝她揮手,而後者顯然是沒看見。


    邁步朝場子中央而去,同一位渾身上下都透著冷冽氣質的男人攀談起來。


    二人閑站一處攀談,那熟稔的姿態不輸與高亦安在一起的架勢。


    「那人是誰?」傅冉顏頗為好奇。


    鮮少見到沈清有主動同人攀談的時候。


    「z國徐家,」章宜還未來得及開口,一旁高亦安倒是開口了。


    章宜詫異,顯然是沒想到高亦安會知曉此人來向。


    「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商業霸主,在z國,跟陸槿言一般的存在。」


    一番娓娓道來的話語讓傅冉顏與章宜二人都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是個如此厲害的角色。


    z國深夜匆匆一瞥,隻覺這男人周身氣度不凡,但卻未曾想到這男人段位如此高。


    在z國跟陸槿言一般的存在,陸槿言是一國公主,莫非這男人是一國太子爺?


    如此想來,當真是不可置信。


    而那方,沈清站在這人跟前,麵含淺笑揶揄開口;「一個人?」


    男人冷冽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隻聽她在道;「我寫請帖的明明是徐先生及其夫人,怎就孤身一人來了?」


    她笑問,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確是戳著人痛處了。


    「幸災樂禍?」男人眯著眼睛冉野豹子似的開口陰測測問了如此一句話。


    沈清笑,但卻沒有半分敵意。


    反倒是有些怡然自得。


    「分了,」男人端起酒杯輕酌了口果酒,嘆息一聲道出真相。


    沈清一陣錯愕,明顯覺得不可置信;「你不是死活不離?」


    不是愛她愛得要死,等了好些年?找了好些年?


    怎離了?


    「走了也好,省的每日提心弔膽擔心人家會走,真走了,就不擔心了,」男人仰頭將手中果酒一飲而盡,帶著些許淒涼與悲滄。


    那種感覺,如同他是被拋棄的一方。


    實則想想,他當真是被拋棄方。


    男人忽而似是想起什麽,端起杯子朝沈清舉了舉;「恭喜。」


    沈清碰杯,到了謝。


    抬腳才走兩步,謝呈從一夥人中脫身出來,恰巧見沈清,二人淺聊了幾句。


    沈清略好奇,開口詢問;「你老闆離了?」


    謝呈想了想,不知從何說起。


    隻是言簡意賅道;「老闆娘懷著孕,二人吵架吵的有些小產,總歸不是大好。」


    一路走來,坎坷不斷,倘若是看的開的人必然是好好珍惜這段婚姻了。


    可偏生,不是。


    謝呈說,二人感情之路翻山越嶺可謂是十萬裏長征,一些家族恩怨,間接性上升到婚姻層麵上去,鬧得不可開交,要死要活的。分開,或許是對二人最好的選擇。


    這方,沈清與謝呈站在一起淺談,那方被眾人纏身的陸先生麵色漸漸掛不住,喚來徐涵耳語了兩句,後者一身冷汗,看了看陸景行,在看了看沈清,終歸是厚著臉皮上去了。沈清正欲要開口言語,身後響起聲響,迴眸望去,徐涵碘著臉上來說陸景行喊她過去。


    望了眼謝呈,那人倒是淡然,表示理解。


    沈清過去,陸景行順勢從交談中脫身,外人眼裏,他永遠是那個溫文爾雅且令人信服的一國總統。


    可在沈清身旁,他這些良好的氣質都煙消雲散。


    男人伸手換上她腰肢,力道不輕不重,話語涼涼:「聊什麽?」


    「隨意聊聊,」她開口,確實如此。


    但這話,顯然是不足以讓陸景行信服。


    眯著眼望了眼她,帶著打量。


    宴會場,大多是見過沈清之人,對其容貌除了偶爾讚嘆一兩句之外,並未有過多的渲染,六點過六分,宴會準時開始,陸景行上台客氣了兩句,無非是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小兒周歲宴的客套話語。


    說來是小孩子的周歲宴,但陸景行骨子裏還是有著幾分堤防,未將孩子抱出來露麵,辦這個宴會,無非是想告知眾人,他喜得愛子的消息。


    越是高層,越是謹慎。


    足足是應了這句話了。


    香檳倩影,來往之間盡是寒暄,陸景行且知曉沈清不喜如此場合,但礙於當家主母的身份,不得脫離宴會。


    此時,沈清是佩服蘇幕的。


    佩服她應對這些宴會場所如魚得水的心境。


    她隻怕是在修煉個十幾二十年都不足以到她這等境界。


    後來、某日,婆媳二人坐在一處聊天,沈清談論起此事,蘇幕淺笑開口,大意是她生長在高管之家,自小的教育雖不如總統府嚴苛,但從小流連這些宴會場所之間,早年間就摸出了一些門道來,應付起來,自然是輕鬆些。沈清聞言,隻道是心服口服。


    按理說,陸景行的段位是不需應付他人的,但今日是盡是賓客,即便不喜,寒暄是有的。


    陸先生舉辦這場宴會,目的有二。


    其一:讓眾人知曉妻兒存在。


    其二:聯絡商政感情。


    陸景行上任後,一直忙於政績,鮮少有舉辦宴會的時候,政界高管,各國首領,全球富商,宴會廳裏的人隨便拎出去一個都是能讓旁人抖三抖的人物。


    沈清一身白紗跟在陸景行身後,纖瘦的身子白紗拖地,大有幾分月光仙子的味道。


    宴會廳裏來來迴迴,期間,陸景行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撞見站在門口的沈唅。


    往日裏,她能客客氣氣喊這個身為一國總統的男人一聲姐夫,但今日,似乎少了那股子裝腔作勢的禮貌。


    千年老狐狸對上初出茅廬的小白兔,這組合,用碾壓二字似乎有些不合適。


    「耽誤你幾分鍾。」沈唅開口,談不上禮貌。


    陸景行點了點頭,算是客氣,大抵是因為她姓沈;「你說。」


    「你很自私,雖說你娶了沈清,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你是強取豪奪的那一個,你以為你將我哥從首都趕走,就能安心了?我哥陪伴她走過人生最艱難困苦時刻,六歲相遇,如今二十又一年整,你能將他人趕走,但你能抹去那些年他們相擁取暖的事實?陸景行,你身為一國總統,也不過如此,半路插隊的人有什麽資格趕走陪著她走過人生低穀的人,論時間論愛情,你是第三者,被迫嫁給你之前,她愛的人依舊是我哥,不是你。」


    沈唅心頭窩著一口氣,這口氣,從沈南風滿身風雨從首都迴到江城開始就窩著了。


    這次,沈清兒子周歲宴,按照道理來說,他是舅舅,應當出席。


    但陸家給的請帖上卻未曾落下他的名字,陸景行是個小氣的人,小氣到不給沈南風半分見到沈清的機會。


    「我哥自詡沒有越距半分,規規矩矩默默無聞的守在沈清身旁,不過是想看到她好而已,而你,卻殘忍無情的因為那些什麽狗屁的過往剝脫了他這些所剩無幾的餘情,你娶了沈清,讓她獨守空房的時候我哥有的是機會,你們二人爭吵不斷的時候我哥有的是機會,但他端的是正人君子的姿態,不去破壞沈清的婚姻,不想讓人閑言碎語她,你的愛是占有,我哥的愛是成全,論誰高尚,你怎能比得上我哥二十年來默默無聞的付出與陪伴?」「你至高無上,權勢滔天,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在沈唅看來,誰都不如沈南風愛沈清,他的愛才是切切實實的愛,而陸景行不過是想擁有罷了。


    「你永遠也抹不去我哥陪伴她二十年的事實,」這是沈唅最後的一句話。


    她本還想說,但陸景行的一句話徹底將她攆殺在原地。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聽你說完這番言論嗎?」他問,麵不改色。


    而後在自問自答;「因為你是沈清名義上的妹妹,我給她麵子。」


    他最不喜的是旁人在他麵前提起什麽沈南風高亦安這些人物,這些人,


    提起來是讓他心塞的。


    可偏生,沈唅在他眼前義正言辭的談論這些。


    討他心煩。


    陸景行陰沉的目光落在沈唅身上,僅是淡淡一撇,後者驚出一身冷汗。


    陸景行這人,地獄閻王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成年人的感情,得不到就是沒本事,你如今義正言辭的站我跟前同我說這些是想證明什麽?不知曉的人還以為你再挑撥離間我與你姐姐之間的感情,怎?見不得我們好?還是心懷鬼胎?』」


    沈唅對上陸景行,終歸還是嫩了。


    一句話,陸景行將罪名便扣她身上了,一國總統,說話總歸是比平常人更有威懾力。


    此時,沈唅站在原地,千言萬語不得出。


    小臉撇的通紅。


    陸景行似笑非笑的看了人一眼,而後轉身離開了洗手間門口。


    徒留沈唅一人站在原地一臉憋屈。


    宴會廳,沈清同漢城白慎行淺聊。


    「怎不見白太太?」


    男人麵上掛著一絲淺笑,繼而道;「有孕在身,不好讓她來迴顛簸。」


    沈清聞言,麵上笑容濃濃;道了聲恭喜,而後聊了些許商場上的事情。


    商場之人,所有言談舉止之間都是帶著利益色彩的,沈清尚未坐上這個位置時,不知曉陸槿言的謹言慎行是為何,現如今,徹底知曉,且深有體會。


    作為一國經濟命脈的掌控人,你隨意說的某一句話可能會被這群萬惡的喝人血的資本家來迴拆解分析而後從中得出利益色彩。


    沈清現如今同商場之人交談,每一句話都再三斟酌。練就了一身謹言慎行的好本事。


    全國的頂尖圈子說白了也就那麽大,沈清與白慎行的交談止在俞思齊的到來中。


    她悠悠轉身,眼見一群人朝她圍過來,心中不喜,但麵上表情卻還是掛的端正。端的是國母姿態。身處段位越高,越是有應不完的酬。


    她與陸景行二人都被團團圍住,脫不開身。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八麵玲瓏的總統夫人,也學不來那些籠絡八方的本事,但唯獨好在,她知曉其中利益關係,懂隱忍。


    蘇幕在位時,雖與陸琛感情不和,但總統府時常已各種名義舉辦大大小小宴會,以此在聯絡政商感情,所幸,陸琛的政治之道走的也較為輕鬆,最起碼,身後有蘇幕這個頂樑柱存在。


    廳堂會場裏,多的是笑眯眯看著你卻在謀算的人。


    這日、陸琛與老爺子都在,上上下下三位總統齊聚一堂,多麽罕見的存在啊!


    眾人見陸琛與老爺子出來時,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心想,這陸家的子孫,可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搞不好,這會是一個四代總統同堂的景象。


    沈唅從衛生間出來時麵色及其難看,因著沈風臨在應酬,她隨意找了處地方坐下,暗暗平復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遠處,高亦安修整許久,端著杯子朝遠處的陸景行而去,在隻有二人的情況下,雙方都稍顯漫不經心。


    高亦安揚了揚手中杯子,最佳掛著官方不友好的笑意望向陸景行;「閣下能否高抬貴手?」


    這話,雖說是詢問,可誰能保證沒有一絲傲嬌成分在呢?


    高亦安接連數月奔波與各地處理公司接連不斷的小麻煩,若說不知這些事陸景行的功勞當真是白混了。


    他今日點明主旨,不過是想讓陸景行知道,他幹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陸景行這人呢,黑心黑肺,沈清時常這麽暗自嘀咕他。


    可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如此人。


    「高董是何意思?」這一番話出來,可謂是裝瘋賣傻到極致了。


    你讓我高抬貴手?我並不知道你這句話是何意思。


    如何高抬貴手?


    高亦安聞言,似是早就預料到陸景行會裝瘋賣傻。


    笑了笑:「沒想到一國總統也這麽不光明磊落。」


    陸景行的裝瘋賣傻實則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不想讓高亦安好過。


    亦或是不想讓高亦安停歇下來,有過多的時間留在首都。


    他全然不介意高亦安的這一句不光明磊落,光明磊落如何,不光明磊落又如何?


    不過都是在維護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


    「你說沈清要是知道閣下如此機關算計,會如何?」「那高董可能會在忙一點,」陸景行義正言辭開口,話語平淡的讓高亦安隻想罵人。


    這話,無疑是在給他赤裸裸的警告了。


    陸景行這人啊!當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清時常念叨他黑心黑麵,這會兒,高亦安可謂是有切身體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陸景行執政短短數月,全國人民對他擁護極高,就此證明,眼前這男人的手段與謀略,當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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