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事之前,陸景行斷然不會將如此直白的話語說與沈清聽。


    但今日,眼前人似乎有了心情頗好,亦或者有了其他的思想覺悟。


    沈清站在床沿看著麵兒上笑容俊雅的陸景行心頭顫了顫。


    眼前這人,笑的如同優雅萬分救苦救難的玉皇大帝,可實則,心底卻在冒著烏漆嘛黑的壞水兒。


    黑過煤炭的壞水兒。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陸先生拿著睡衣一邊朝浴室去一邊點頭,「可以這麽說。」


    她伸手掀開被子躺進去,男人進去,大抵是在洗臉並未帶上浴室門,沈清在外喚了聲;「傷口不能碰水。」


    男人在裏頭恩了一聲。


    沈清靠在床頭百無聊賴等著陸景行,不過是一順眼的功夫,瞅見陸景行手機擱在床頭,順手拿起來,入目的依舊是那張屏保。


    靜看了會兒,伸手將手機放下去。


    處在她們這個位置上,誰的手機上沒有重要文件?


    能不看,便不看。


    手機下,壓著陸景行每晚入睡前會翻上兩頁的一本書,一本來自國外,關於描寫政治的書籍。


    她素來不愛看這些繁瑣沉重且會讓人懷疑人生的書籍,但陸景行涉獵頗廣,他從軍事書籍到育兒經,樣樣都翻過幾本。


    「公司如何了?」正在遊神之際,陸景行滿身熱氣從浴室出來,微短的頭髮濕噠噠的滴著水,下身著一條短褲,上本身的水漬尚未擦幹。


    打量數秒,適時挪開目光;「掌控中。」


    陸景行拿著潔白的毛巾在短髮上來來迴迴,而後,許是覺得差不多了,伸手,毛巾飛進了浴室的衣籃子。


    轉身朝衣帽間而去,就這一轉身。


    沈清麵色紅了紅。


    男人後背那盤橫交錯的傷痕可謂是相當眼熟。


    不久前,陸景行因要出席總統府宴會,但又恰好那日夜間總統府加班未歸,徐涵去了衣物過來給他,因著身旁秘書都是男人,並沒那麽多忌諱,陸先生及其自然的當著眾人麵開始換衣服,隻是這衣服才將將脫下,身後之人不知是誰倒抽了口涼氣。


    隨之而來的是一句驚恐的詢問;「閣下、您後背怎麽了?」


    徐涵心頭一驚,身為總統的貼身副官,不存在閣下受傷他不知道的情況。


    忙繞到身後去看,這一看,徐涵可謂是心頭顫了。


    隨即幹咳了聲,話語義正言辭帶著些許嗔怪;「閣下從軍多年,身上有傷痕不是什麽大事。」


    見鬼的從軍多年身上有傷痕不是什麽大事,老大身上這傷分明是女人的爪子抓出來的。


    細細長長密密麻麻的且還就在肩膀那一塊。


    除了沈大小姐,誰還有這本事?


    真是見鬼。


    一屋子人都在驚奇中,反倒是總統閣下依舊是慢條斯理嘴角擒著淺笑一顆一顆的繫著紐扣。


    似是全然不知眾人說的就是他似的。


    亦或是他樂於眾人見到他後背那密密麻麻的抓痕。


    徐涵不免在心裏暗搓搓道:心真大。


    隻怕是沈大小姐以後得同身旁盆友一樣套上一個兇悍的名頭了。


    這方,臥室內,陸景行光裸著身子進了趟衣帽間,在光裸著身子出來。


    肩膀上依舊貼著白沙布,許是剛洗了澡的原因,紗布微微濕。


    「掌控她一人遠不夠,」陸景行伸手撥了撥短髮,並未急著上床睡覺,反倒是去了起居室倒了杯水進來,沈清想,若非這會兒天色已晚,隻怕是陸先生能端著杯清茶進來坐在床沿同她慢悠悠聊著。


    「家人?」她問。


    男人斜靠在貴妃榻上姿態悠閑。


    輕輕點了點頭。


    沈清視線落在他手中水杯上,眨了眨眼睛。


    有些渴。


    數秒過後,陸景行笑了,且笑聲異常悅耳。


    本是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端著杯子起身,將自己喝了半杯的水遞至自家愛人唇邊,輕聲嗬斥;「傻、渴了不知道喝水?」


    「沒人倒,」她應了這麽一句話,伸手握著陸景行的手往嘴裏送水。


    一杯水,陸先生喝了兩口,剩餘的全讓沈清這個水桶給灌進去了。


    男人伸手扯過床頭櫃紙巾擦拭她唇邊水漬,沒好氣開口;「總統府內宅傭人加上管家足足三十三人,且還不算外院修建花草維護花草樹木的,你同我說沒人倒水,改明兒我問問,是不是真沒人給你倒。」


    陸景行這話是說給沈清聽的。


    若真是想喝水了,自己也會去倒,不過就是懶。


    這總統府,陸琛也會好,陸景行也罷,許多細小的事情都願自己動手。


    沈清聞言,輕嗔了人一眼,伸手掀開被子往裏頭挪了挪。


    「還喝不喝?」陸先生溫柔的目光近乎要滴出水來。


    後足搖頭。


    他起身之際,沈清在一次看到了男人後背傷那密密麻麻的傷口。


    隻覺頭疼。


    這若是讓外人看見了,不得將她編排的五顏六色?


    殊不知,外人已經瞅見了。


    「上帝欲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你先讓她得意忘形一段時間,」陸景行將話語扯迴正題,伸手關了屋子大燈,而後邁步至床沿一側伸手掀開被子坐進去。沈清滑溜進被子裏,恩了一聲,準備睡覺。


    不想,陸景行寬厚的大掌過來,讓她一個驚顫。


    沈清一直知道,陸景行的手掌分兩種,第一種,倘若他隻想摟著你睡覺,隻會將大掌留在你身上某一個地方便不動彈了。


    倘若他想幹些什麽,那雙寬厚的爪子便會在你身上來迴不定。


    比如此時。


    他顯然是起了色心了。


    陸景行素來是個對歡好之事不怎麽控製的人,一切全憑高興。


    可每每,都得看沈清臉色,沈清若是給,他皆大歡喜,沈清若是不給,他苦哈哈的當和尚也是要當的。若是放在前兩日,他斷然不敢起色心,可今日、眼見二人關係有所緩和,便開始色心色膽都冒出泡來了。


    陸景行、及會看沈清麵色。


    沈清好與不好關乎他能否吃肉喝湯。


    「來一次再睡,恩?」男人蠱惑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你受傷了,」她試圖找藉口拒絕,但又不好拒絕的太過明顯傷人自尊。


    「肩膀而已,沒有印象,」男人說著,手中動作稍大。


    「就一次,」先說斷後不亂,沈清開始給人規定次數。


    按照往日經驗,隻要她冷了陸景行一段時間,這人若是重新吃上肉必然是要將她折騰的腰酸背痛才罷休。


    每每陸先生總會苦口婆心的勸導她,歡好之事要如同細水長流才能宜身又宜心,倘若是久旱逢甘霖般難免總會讓人覺得難耐。


    對於沈清尚未開始就定下的規矩,陸先生是想笑的。


    「好,」男人一口應允。


    可有用嗎?


    沒用。


    這方麵,不是你說一次就一次的。


    他有的是手段撩的沈清欲罷不能肝腸寸斷。


    一次變成兩次,兩次變成三次。


    許是前麵陸景行頻頻裸著後背在她跟前晃悠,這夜,沈清的爪子並未在他後背添新傷。倘若是實在難耐了便伸手推搡著他。


    於陸景行來說,他更喜沈清的爪子滿後背來迴。


    最起碼情到濃時,他不用停下來。


    清晨,沈清是被陸景行鬧醒的,睜眼,入目的便是男人一臉壞笑的麵容。


    夜間折騰大半夜,晨間沒睡好,自然是沒什麽好脾氣的。


    但好在,沈清性子穩妥,沒好脾氣也不亂發脾氣,頂多是轉身掀起被子將自己捂在裏麵,以此來彰顯自己的不滿與煩躁。


    陸景行笑著伸手將人的腦袋從被子裏解放出來。


    「乖、起來,跟你說點事,」清晨六點,陸先生起床欲要出門上班的人忽而想起什麽,又折迴來了。


    將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人鬧醒。


    惹的人沒了半分好脾氣。


    最終,還是鎩羽而歸。


    清晨沈清離開時,蘇幕告知她詢問沈風臨之事,她才想起,點頭應允。


    且還將此事告知章宜,安排上議程。


    陸氏集團近期走向異常奇怪,奇怪在這諾大的一個公司,同事之間聊的不是董事長,亦不是公司收入征長,反而是一個新提拔上去的董事長助理。


    韓夢這個名字,近幾天,在陸氏集團被反反覆覆搓扁捏圓揉碎了塞進大家的耳朵根子裏。


    上到公司董事長,下到公司掃地阿姨悉數知曉這好號人物的存在。


    章宜這人、跟隨沈清多年,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都稍稍得到了些許真傳。


    別的不行,煽風點火可是厲害的。


    大家工作疲乏之餘來點八卦緩解下情緒,很好的帶動了公司整體情緒。


    而沈清呢?權當不知此事。


    真不知道嗎?


    可不見得。


    這日、沈清歸家,陸景行未曾歸來,反倒是蘇幕告知中午迴來了趟,拿了些許東西又離開了,且還告知晚間不迴來。


    從事、蘇幕不知,沈清知。


    他不久前說過要用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今晚不歸,隻怕是同俞思齊等人去他城了。


    思及此,沈清心裏一個咯噔,後背一陣冷汗密密麻麻爬山來,可當著蘇幕的麵不好表現出來,反倒是上樓步伐稍顯急切。


    上樓,帶著四樓四居室大門,伸手,掏出手機,撥通陸景行電話,那側、男人接電話速度緩慢。


    「阿幽?」


    「在哪兒?」她問,話語盡量稍顯平和。


    「總統府,」陸景行開口,善意的謊言就如此從唇間溢出來,絲毫不帶考慮的。


    那方,沈清靜了靜,原本亂顫的一顆心逐漸歸於平靜,背靠起居室大門,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望著陸景行書房方向。


    許久之後,才異常平常的道了句;「注意安全。」「好,」陸景行言簡意賅。諾大的起居室裏,沈清獨自靠在門後打量屋子裏的格局。


    自小,她有一習慣,緊張時,慣性找東西來轉移自己注意力。


    許久之前,高亦安曾就這個問題狠狠的批鬥過她,這麽多年許是並未從這件事上吃過什麽大虧,所以一直改不了。


    邁步,朝陸景行書房而去,書桌上依舊放著一盆香雪蘭,隻是這盆,並非她上次帶迴來的那盆。因特別別致,且還是初見,沈清特意去查了香雪蘭的箴言:純潔,幸福。


    但愛的背後隱藏著快樂與痛苦,悲傷與悔恨。


    那時,沈清見到此話語,是震驚的,誤打誤撞時,竟然冥冥覺得這花說的就是他們二人。


    賣花之人,素來隻說好不說話。許是傭人見沈清將這盆花放到陸景行餐桌上,以為他喜歡,一連數日陸景行書桌上的花卉未曾變過。


    往常是往常,今日是今日,沈清在見這盆花,隻覺眉頭冷突突的跳著。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蔓延開來,爬上她的四肢百骸。


    按了內線,喚來南茜,陰沉著一張臉將桌麵上那盆香雪蘭撤走,拿走時,南茜不免猜疑到底所謂何事。


    陸景行從軍多年,且年少時的夢想便是當一名軍人。


    這些年,因陸槿言替他槓下半壁江山,所以他才能這麽安穩的度過了數十年的軍中歲月。


    如今、迴歸政場,政治場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遠比部隊裏的槍藥彈炮來的更加狂亂。


    他雖身為一國總統,但依舊懷念與戰友並肩而戰的景象。


    這種感覺,就像在偷念著某種餘溫。


    直升機上,一國總統的西裝早已不知被扔到了哪個旮旯裏,徐涵穿著一身作戰服站在一旁視線頻頻落到陸景行身上。


    一國總統親自出使任務,倘若是這其中出現任何意外,不說是陸家人,就單單是個餘桓都得剃刀剁他。「看什麽?」男人冷眼瞅他。


    「老大、危險,」徐涵苦哈哈開口。


    「迴頭我沒辦法向老總統閣下交代啊!」許是覺得前一句不夠悽慘,這一句,他近乎是哀嚎出來的。


    陸景行撩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走前,陸景行將他喊進辦公室,讓他將餘桓支走,原以為餘桓是觸了龍鱗,哪裏曉得,不是,是這位曾經雷厲風行的閻王爺懷念戰場的血腥味了。


    簡直就是虐心。


    他還想說,腳被踢了下,側眸望過去,俞長官在一旁淡定的整理裝備。


    他還不死心,依舊想說。


    這次,踹的比上次痛。


    陸景行想做的事情無任何人可以阻擋,數分鍾前,沈清來了通電話,尚且都未說何,此時徐涵一副死了爹娘的目光苦哈哈的看著他企圖能讓他迴心轉意,隻怕是不可能。


    陸景行每做的任何一次舉動,都是規劃已久的。


    他從不會因為一點狗屁的懷念之情將自己置於危險地帶,他既去了,就必然是要對方付出更為慘重的代價。


    這是陸景行,這是陸家人培養出來的政治高手。


    他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以免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沈清沒說什麽?」俞思齊整理好裝備開始靠在直升機機壁上漫不經心的同人聊著。


    「注意安全,」陸景行答。


    心下暖洋洋的,於他而言,這便是無聲的支持。


    「知道?」俞思齊稍顯詫異,往常的每一次行動陸景行從不告知沈清,出發點無疑是好的,不想讓她擔心。


    可今日、見他麵上悠悠然,俞思齊的第一想法便是社情知曉此事。


    「恩、」陸景行點了點頭,昨夜有過交談。


    憑著沈清的聰敏勁兒,應該是知道的。


    聞言,俞思齊嘴角輕勾,露出一抹淺笑。


    人生,婚姻、皆不易。


    但好在,陸景行堅持下來了。「笑什麽?」陸景行問,隨意而悠閑。


    「繩鋸木斷,滴水穿石,」他笑答。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陸景行在沈清身上花的那麽多功夫終究是沒有白費。


    陸景行笑,拍了拍他肩膀,笑意俊雅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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