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轉點,辭舊迎新,總統府的煙火代表著前程過往以翻篇,迎接的是來年的輝煌章程。


    晚間,沈清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出來,周身布著一層清清淡淡的艾草香。


    上樓前,蘇幕特地吩咐傭人送上準備好的艾草,還交代陸景行今夜要用艾草洗澡。


    出來時,男人放下手中書籍從沙發起身,邁步進浴室拿了吹風機出來替她吹頭髮,沈清靜靜坐著,任由陸景行動手伺候自己。


    「什麽時候迴清幽苑?」她問,話語淡淡。「過了初八再迴,」男人修長的手指遊走於她柔順發間,撥弄著她的髮絲。前有蘇幕說過了這兩日便好,這會兒子陸景行卻說初八之後再迴,沈清眉目輕輕壓了壓。「為何?」她問。


    「明日開始,總統府便開始門庭若市,父親與爺爺坐鎮總統府,而我遊走於各大長輩之間進行迴禮,你若是迴了清幽苑,我不大放心,」男人輕聲答,在總統府好歹有蘇幕照看著,什麽時候說她也會聽,若是迴了清幽苑隻怕是無人看管的住她。


    「總統府還有這一套?」陸景行說的那些長輩之間進行迴禮應當是平常人家才會有的,天之驕子的家族,難不成還需要去巴結他人不成?


    「拜訪的都是爺爺輩的老前輩,槍桿子上下來的人物,細數起來也就這麽幾個而已,阿幽以為?」男人手中動作不減,笑著問道。


    總統府自然是沒有這一套的,但總統府也是個格外注重禮節的地方。


    該端正的地方容不得吊兒郎當。


    「恩,」沈清應。


    陸景行剛想著這人怎麽這麽聽話的時候,隻聽沈清繼而道:「你去的時候記得送我迴去。」


    男人輕聲失笑,真是不能想她半點好。


    「給慣的,」說著,收了手中吹風機,轉身進了浴室。


    「上床睡覺,」淩晨轉點,十點多的時候便見她哈欠連天,這會兒反倒是好了。


    陸景行轉身進浴室,沈清放在床頭手機亮起,提示簡訊進來。


    順手拿起看了眼。


    【新年快樂】


    間斷的四個字言簡易亥,沈清笑看,而後伸手迴了個,【辭舊迎新,佳節同樂,每年都能收到高董群發簡訊,實乃我的榮幸】


    簡訊迴過去不過一秒鍾,高亦安電話過來,她笑著伸手接起,那側男人開口道,「為了證明我的清白,隻好如此了。」


    「倒是我冤枉你了,」原本躺下的人撐著身子起來靠在床上,笑幽幽的接著電話,嘴角的那一抹淺笑盛開蔓延至眼簾。


    「大年三十被人冤枉可不是什麽好事,才開年,沈董就給我開了個好張,往後我這若是不順,可否算在沈董頭上?」


    那側話語帶著些許揶揄,男人此時亦是靠在別墅古樸大床上,若細看定能看得出這並非高亦安常住的地方,這處屋子,到是有些七八十年代的中式裝修味道。


    男人一身天藍色被子蓋至腰間,一身亞麻色絲綢睡衣在身,床邊窩了一隻白色嬌懶的布偶貓趴在他腿邊打盹兒,男人寬厚大掌有一下沒一下落在其白色毛髮上,顯得漫不經心。


    「二十一世紀,我以為高董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些迷信之說,」沈清笑,不跳高亦安挖的坑。


    「恩,遇到你之前我是個唯物主義者,」從不信那些所謂的迷信之說。


    「我的錯?」她輕佻眉目問到,繼而開口一本正經道,「若真是我坑了高董,我道歉。」


    沈清笑眯眯開口,話語傳到了高亦安那側,男人聞言,心頭一頓,摸著布偶貓的手不自覺縮緊,


    惹的白貓瞄了一聲,抬起圓咕嚕的眸子看著他。


    如此嬌柔高冷呆萌的模樣,讓高亦安更是心頭一頓。


    「養貓了?」沈清聽聞聲響,問到。


    「老太太的,」男人答,一絲淺笑出來。


    「難得見你迴老宅啊!」沈清揶揄。


    高亦安並不喜歡迴高家老宅,在一起辦公久了,反倒是見過老太太登門幾次,但次次呆不過半小時,高亦安與自家母親的關係分外微妙,相識這麽多年她倒是頭一次聽見高亦安嘴裏說出老太太。


    「嗬……」男人一聲冷笑,伸手勾了勾布偶貓的下巴,似是不屑,「總歸是一個人,在哪兒都一樣。」


    這貓……跟沈清很像。


    「那倒也是,」沈清答。


    「怎?大年三十陸景行不在你邊兒上?」陸景行那麽不可一世的男人怎會容許沈清大半夜接男人電話那麽長時間?


    「說的好像我倆在偷情似的,」某人輕嗤。


    「想多了,」男人答,話語悠悠然。


    沈清聞言,嘴角笑意更濃,世人都說她與高亦安有一腿兒,實則隻有他們二人知曉,對方在自己心目中是何位置。


    陸景行洗完澡擦著頭髮出來見她深更半夜拿著手機坐在坐在床頭通電話,麵色寒了寒,沈清見此抿了抿唇,而後對那側道。「深更半夜,不打擾你們共度春宵,掛了。」


    「你們?」男人適時問到。


    「你床上還有誰?」沈清笑問,而後收了電話,心情頗好的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嘴角笑意比這日光燈更甚。


    「誰的電話?這麽高興?」陸景行第一反映想到的是章宜亦或者傅冉顏。


    哪裏知曉沈清毫不避諱開口道,「高亦安。」


    男人擦著頭髮的手一頓,斜長的眸子看著自家愛人半晌,眼裏蘊著一汪深海,「聊了什麽?」話語陰冷。


    「新年祝福呀,」沈清許是心情極好,迴應陸景行的話語中帶著一些雀躍的尾音。新年祝福呀~,瞧瞧,接了通高亦安的電話把她給高興成什麽樣兒了。


    新年祝福呀~新年祝福呀~男人鬱悶了。嘩啦一聲將手中東西甩到一側沙發上,情緒極大。沈清見此,收了眼眸中笑意。睜大眼睛看著陸景行,帶這些疑惑。


    「睡覺,」言語中帶著命令與不容置喙。


    不高興了?沈清腦海中閃過如此幾個字。


    「睜著大眼睛準備到天亮?」男人問,話語微楊。


    沈清清明的眸子眨了幾下,許是不想跟男人爭吵,伸手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對……躺了進去。


    男人肺都氣炸了。


    感情自己生了那麽大的氣,滿肚子鬱結,她壓根就看不見。


    圓溜溜的眸子轉了兩下就停歇了,幾個意思?


    陸景行心肝脾肺腎都擠乎到一起去了。


    望著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的某人更是來氣,砰,一腳床上了床沿,沈清粘著被角往被子裏縮了縮,


    還極為輕緩的翻了個身,背對男人。


    不得了。


    孫悟空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大火燒山了。


    陸景行連都氣成豬肝色兒了,難看至極。


    「沈清,」某人咬牙切齒,極為鬱結。


    「恩、」某人乖乖巧巧應了一句。


    反差太過鮮明。


    她越是這樣某人越是不高興。


    「起來,」男人冷聲開口。


    話語落地,隻見床上人萬分聽話,悉悉索索爬起來一副馬克思主義乖巧的模樣跪坐在床上睜著大眼睛瞅著他,端端正正的,乖乖巧巧,聽話的不得了。


    男人滿腔怒火蓄勢待發,而沈清今日卻異常聽話。


    說什麽便是什麽,聽話的不得了。


    陸景行著一拳頭打下去,落在了棉花上,無力的很。


    沈清眨巴著大眼睛瞅著他,雙腿併攏跪坐在床上一副聽候發落的模樣,氣的男人喔。


    簡直是險些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頭疼,太頭疼。


    男人想著,伸手操起沙發上一方抱枕,朝著沈清臉麵砸下去,後者伸手接過,抱在懷裏。


    「睡覺,」男人冷著臉道,吧嗒一聲按了大燈,隻留一盞地燈。


    聞言,沈清順手將手中抱枕扔迴沙發上又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麻溜兒的,不言不語。


    這模樣,讓陸景行想起初次帶她迴總統府,這小傻子坐在床上剝桂圓花生的景象。


    頭疼,實在是太頭疼。


    男人躺進床上伸出手臂;「過來些。」


    沈清聞言,挪了挪身子過去窩進陸景行懷裏,男人作勢捏了捏其臀部小聲警告道;「下次再敢三更半夜跟別的男人打電話就把你扔出去陪蝴蝶睡。」


    眾所周知,蝴蝶是陸槿言養的狗。


    「那你現在可以扔了,」沈清窩在他懷裏悶聲道。


    「還敢頂嘴,」啪的一聲,手掌落在屁股上的聲響。


    潛意識裏,沈清縮著身子往前靠攏,這一靠,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男人倒抽一口冷氣,沈清老實了,不敢在有所動作。


    良久之後,男人開口,嗓音帶著隱忍的情慾;「阿幽、你老實些。」


    沈清老實了,不再動彈,可苦了男人了。


    大年三十,先是被氣的心肝脾肺腎都疼,在來是被撩的滿身火氣,望而不得。


    直至沈清沉沉睡去,男人才小心翼翼抽出自己手臂起身,轉身進了浴室。


    如此,才稍稍好過些。


    而這方,高亦安望著被撩掉的電話,拿著手機坐在床上看了半晌,而後將視線落在窩在自己腿邊的布偶貓上,笑了。


    共度良宵?「行、我今晚就跟你共度良宵了,」男人言語著,伸手將灰白色的貓塞進了床裏,而後關燈睡覺。


    這夜,高亦安當真是跟隻白貓共度良宵了。


    真真是清奇。


    次日清晨,老太太起來滿屋子找貓,不料最後高亦安睡醒起來時,白貓跟在他身後邁著慵懶的步伐下來,老太太見此,頓了眸子落在高亦安身上。


    「今晨起來滿屋子找貓,感情你就是那個偷貓賊。」


    男人今日許是心情極好,應著老太太的話語道;「奇了,我還沒怪你的貓貪圖我的美色跑上去把我睡了,您倒是倒打一耙來了。」


    饒是老太太多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如此不要臉之人,望著自家兒子的目光帶著些許鄙視。


    他活了幾十年,倒還是頭一次聽說貓貪圖人的美色,把人給睡了。


    當真是人不要臉起來什麽話都敢說。


    高亦安倒是心情極佳,清晨起來就顯得有些悠悠然的姿態。


    大年初一,如陸景行所言總統府門庭若市,從清晨八點開始客人絡繹不絕,大家像是約好了一般一批接著一批前來,時間錯落有致,絕不相撞。


    總統府裏裏外外的傭人,忙得不可開交。


    而沈清從清晨吃過那一頓早餐之後,便待在四樓在未下去過。


    反倒是陸家的男人們在外帶總統夫人從清晨開始便接待客人一直到晚間天黑之時。


    期間,沈清閑著無聊,進了陸景行廚房打開郵箱查看郵件。


    陸景行在樓下與客人沒應酬之際,想起自家愛人便會抽身離開那麽些時候起來看看沈清到底在作何,倘若是安了心便在下去。


    總統府自然是沒有清幽苑那麽悠閑的,許是心境不同,又許是沒有一個可以讓她獨處的空間。


    中午時分,總統府有客人用餐,陸景行知曉沈清不願出來與人客套,便喚了傭人將午餐端上去。


    哪裏知曉,傭人端著餐食上去時,沈清趴在書房書桌上睡著了。


    傭人左右為難之際隻好下來附耳與陸景行言語,男人蹙眉上樓麵色陰寒,明顯是對沈清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舉動感到不悅。


    這日上午時分,沈清呆在總統府感到無聊,便進了書房開始查看郵件,許是昨晚睡得晚,有些累了,便趴在書桌上準備小憩一會兒,哪裏想著睡著了。


    陸景行上去見沈清趴在桌麵上微微皺眉,邁步過去,欲要將人抱進房間,卻不想一低頭,恰好看


    見了擺在電腦上的那封郵件。


    男人靜靜站在身後將近數十分鍾。


    桌麵上那份郵件,越看男人麵色越是陰寒,陰寒的近乎不能用言語來表達,而是睡夢中的沈清,


    並未看到陸景行此時的麵色。


    郵件是許久之前沈風臨發給她的一份人物關係圖,而這份人物關係圖當中。包含了陸景行身旁的許多人,以及首都眾多達官顯貴。


    剎那間,陸景行知曉昨日沈清與老爺子那番言語到底出於何事。


    心頭的寒涼之氣,如同深秋一夜之間邁入冬季的那種陰寒。


    冷入骨髓。


    這份關係圖,可謂是囊括了首都所有顯赫人物。


    難怪,難怪沈清會因沈氏集團的事情在飯桌上公然與老爺子對著幹。


    難怪,難怪。


    沈氏集團現在可謂是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比陸家更甚。


    這一切,沈清早已知曉,但她從未跟自己說過,是想自己解決?還是想就如此放任下去?


    後者可能性不大,倘若是放縱下去,她不會看這份關係圖。


    想起前者,陸景行心頭一顫。


    現如今沈清懷孕不過3月,他可謂是將人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倘若是因為公司的一些事情讓她心神勞累,從而發生什麽意外,那他這輩子可怎麽活?


    陸景行不敢想。將沈清帶到首都來是想護著她,是想讓你安穩的養胎,並非想讓捲入到首都諾大的洪流之中來。倘若真是這樣,還不如讓人待在江城。?男人放在身側的手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猩紅的眸子盯著電腦屏幕,良久之後伸手拿出手機將電腦中的關係圖拍了下來,而後伸手關了電


    腦,抱著沈清進了臥室。


    晚間,陸家人坐在一起用餐,沈清安安靜靜吃著晚餐,陸景行主動有陸槿言聊及了商場上的一些事情,且話語中詢問的都是開年之後尤為重要的一些事情,老爺子聞言,頻頻將目光落在陸景行身上帶著打量。


    「想必是哪個事情不夠繁忙,讓你都有時間關心商場上的事情了。」老爺子一番不輕不重帶著別樣深意的話語落在桌麵上,陸景行不免側眸望向老爺子。


    心裏微微下沉,「隨口問問而已,同為一家人難不成要分得這麽詳細?」


    「吃飯,」言簡意賅,也是無形之中下了命令不讓陸景行在開口言語。


    後者緊抿唇,眉頭微蹙。


    在看沈清,麵色平靜,就好似今日的事情與她無關。


    自打陸景行看見那封郵件開始他心裏便潛意識的偏袒沈清,甚至是認為這件事情乃老爺子一手所為。


    而老爺子知曉嗎?自然是知曉的。


    可知曉又如何?


    若論年歲,他排第一,若論城府,他說第二,誰敢說第一?


    輩分更是不用說,即便陸景行心裏有意見,又如何?


    在陸家,就得受陸家的規矩。


    飯後,一家人本是要坐在一起的,可蘇幕不知是出了哪門子的念頭說想飲點小酒,便遣了沈清去酒窖,能一個人去嗎?


    自然是不行的。


    路上,陸景行牽著沈清往酒窖而去,男人緊抿唇一言不發,沈清頻頻將眸光落在他身上;最終問道;「氣什麽?」


    聞言、男人停住步伐側眸望向她,對上自家愛人清明的眸子。


    滿是自責。


    「你雖是天之驕子,從政多年,但商場總歸是與政場不同,沈氏集團的事情,你莫要插手,該我解決的,我會解決,」沈清偏偏然的一番話語響起,落在陸景行心頭上。


    隻聽她繼續道;「你幫我解決永遠都是你有本事,我憑著自己的手段解決才能讓外人日後不敢招惹我,就好比在江城,眾人想招惹我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我理解你的心意,但、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刃才叫利刃。」


    在江城她是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沈清,為了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江城商場上與政場上的人想招惹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不敢輕易招惹她。


    但在首都它隻是一個被男人護在懷裏的女人,沒有任何本事沒有任何手段,是個人都能覬覦她都能招惹她,那些圈內圈外之人似乎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欲要從她身上分得一塊肉。


    可、行嗎?不行。


    倘若此時在江城,斷然沒有人敢如此。


    首都,沒有人知曉她有何手段,沒有人知曉她沈清是如何心狠手辣,在這個城市當中倘若她想活成罌粟,必然要走一段在江城走過的路。


    她要讓這個城市裏的人知曉,她沈清,是罌粟,想招惹之前該掂量掂量自己又幾斤幾兩重。


    男人聞言,眯了眸子,望著自家愛人帶著幾分欣賞。


    2009年他初入江城時,時常聽商場上與政場人士津津樂道的一個人物便是江城首富沈風臨長女,盛世集團副總沈清,世人隻說這個女人心狠手辣。


    貌美心善,有著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


    淺笑嫣然間能用手段讓你傾家蕩產。


    眾人提及沈清時眼裏冒著欣賞的目光,但若是細看,帶著一絲絲畏懼。


    但也不乏有膽大之人對她樣貌評頭論足,但也隻是敢在外人麵前言語而已。


    眾人提及沈清,多的是一份欣賞與畏懼。


    這是在江城。


    可此時,在首都,她隻是陸家少夫人沈清,除去這個頭銜在無其他。


    就好似二人處結婚,沈清同他爭吵時說過如此一句話,自打嫁給了他,她這輩子便隻能活在陸家少夫人的頭銜之下,她多年以來拚搏到手的一切都將會被其所掩蓋。


    此時,陸景行才真正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在江城她永遠是永遠是盛世集團副總,永遠是沈氏集團副董,永遠是那個心狠手辣有勇有謀有手段的女強人。


    離開首都,便離開她多年來努力拚搏奮鬥來的一切。?一切都將重新開始。思及此,男人心頭一疼,伸手將沈清帶進懷裏,靠在其耳邊呢喃道;「對不起。」


    沈清並未言語,隻是靜靜靠在他懷裏。


    片刻之後,緩緩抬起手,落在男人寬厚背脊上,緩緩拍了拍,並未有何言語。


    離開江城就等於放棄她曾經多年努力拚搏費盡心機所的來的一切,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容易嗎?


    不容易。


    正因為走過這條路,所以才知曉這條路到底有何難走,而且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陸景行與沈清去酒窖拿了兩瓶酒,返身迴來時陸家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聊著,許是聊到了高興之處,眾人麵上都帶著一絲絲淺笑的色彩,見二人迴來蘇幕迎了上來道;「可是錯過好戲了,剛剛還在說陸景行小時候的醜事。」


    醜事?沈清輕挑眉。


    望向陸景行,帶著笑意。


    「不都是你們編排出來的?」男人伸手脫了身上外套,轉而去取沈清脖子上圍巾,漫不經心道。


    「哦?」老太太輕揚聲調問道;「小時候那剪刀剪狗鬍子也是我們編排出來的?」


    「狗亂咬東西,」陸景行麵不改色答。小時候確實有過這麽一齣戲,若不是因為因為蘇幕養的狗亂咬他的東西,他會出此下策?


    陸景行對於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大方承認,絲毫不抵賴,老太太想揶揄他的心理,一下子被打擊到了塵埃裏,輕嗔了他一眼,許是覺得太死板。


    沈清笑看他,想不到一本正經的男人也會有如此時候?


    「木頭,」蘇幕沒好氣甩給他兩個字,轉而拿著酒進了餐室。


    陸景行牽著沈清坐在一側,老太太便開始將話語落在沈清身上。


    連帶著陸琛與老爺子都參與其中,紛紛揭陸景行的老底,男人坐在一旁嘴角抽搐,看著自家人跟瘋了似的將他那些他記得的,不記得的事情統統說出來,當真是頭疼。


    「辛虧我是沒有什麽前女友前前女友之類的東西,倘若是有你們今兒是不是也得全給我扒出來?」


    一輪話語結束陸景行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話。惹得陸槿言一口溫水進了嘴裏轉而又噴湧而出,毫無形象可言。聽著陸景行這麽一句冷颼颼的話語險些將她給嗆死。反倒是老太太樂了;「這是有先見之明?」陸景行冷哼一聲,餘光看了眼時間,而後伸手拉起坐在沙發上的沈清;「無聊之舉。」


    隨後,甩了臉子給眾人離開了客廳。


    反倒是沈清始終樂嗬嗬的看著某人陰沉鬱結的麵色,笑意沛然。


    「看著自家老公被揶揄,很好笑?」男人問,冷颼颼的。


    「是覺得難得有人能讓你吃瞥。」?難得?某人險些被氣笑了;「隻怕是忘了你將我氣的火冒三丈的時日到底有多少了。」難得?可一點都不難得。?隻是某人忘記了她曾經到底有多缺德罷了。沈清看著陸景行笑意更深;「我不算。」


    「你不算?」男人話語輕揚。


    而後點點頭道;「若說你不算,還真是難得。」這話、沈清聽起來有那麽一絲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江城——


    大年初二,沈風臨坐在茗山別墅院落裏修建花枝,秦用邁步過來再其耳旁言語了句什麽,男人微微點頭,並未開口作答。


    反倒是許久之後,一輛黑色奔馳駛進來停在了院子外,隨後下來一身形修長的男人。邁步至其跟前,站定。?「迴了?」沈風臨問。?「來給您拜個年,」男人言語,話語中尊敬盡顯。「屋外涼,進去說,」言罷,沈風臨將手中剪子交給秦用,邁步進了屋子。沈南風跟在身後進去,背脊挺拔,一如往常一般踏進客廳。「新年夜在哪裏過的?」他問。


    「別市,」沈南風答。


    沈風臨聞言,倒茶水動作未停,「見著你父親了?」沈南風一個震楞,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沈風臨身上,似是未曾想過,他竟然知曉這件事情。


    隨後,一杯茶水遞到跟前,他伸手接過,「您知道?」


    「恩、知道,老早就知道了,」沈風臨答,端著茶杯輕抿杯中茶水,絲毫不隱瞞自己知曉的事實。


    「為何?」他問。「這話你應該去問沈清,我隻是知曉而已。」至於沈青當初為何要將沈南風的父親弄出來,他也並不知曉。「我以為您知道。」


    沈風臨聞言,笑了。


    這日,沈南風來給沈風臨拜年,撇去了那些恩恩怨怨的成見,就單單是抱著這個中年男人多年來對他的培育之恩。


    摒棄那一切,沒有沈風臨便沒有現如今的沈南風,他該慶幸,沈風臨沒有因為唐晚而放棄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知曉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沈風臨當初培養自己,雖說是為了沈清,但不得不否認的事情是如果沒有沈風臨便沒有現如今的自己。


    按照唐晚當初那樣的做法,按照沈風臨的手段,倘若他當初狠心,誰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著怎樣的生活。


    環境造就一個人,他能成為現如今這模樣,離不開這位培育自己的男人。「我以為你會長久的離開,」沈風臨言語,話語中帶著深意。沈南風緩緩低垂首而後道;「摒棄恩怨不談,您對我有培育之恩。」


    男人端著杯子的手緊了緊,而後望向他道;「摒棄恩怨不談,我也應當算得上是個好老闆,何不考慮考慮其他。」


    這話,無疑是在給沈南風一根繩子,將他在度拉迴沈氏集團,沈風臨這人,高深莫測手段高超,


    其城府深不見底,多年商場遊走早已讓他練就了一套屬於自己的行事言語。


    這句考慮考慮其他,無非就是想讓沈南風迴來。


    在度迴到沈氏集團,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培養出來的殺手淪落到別人家去,沈南風是沈風臨花了20來年的心血培養出來的人才,他又怎會如此心甘情願的讓沈南風離開沈氏集團,亦或者說,他的私心太重。


    沈風臨如此話語出來,他靜默了。


    久為言語。


    轉而隻聽男人道;「人這一生有太多恩怨情仇,是言語描述不清楚的,家族恩怨,情愛恩怨,個人恩怨,利益恩怨,這種種聯合起來每一樣都是很棘手的事情,大部分的人都會因為這些恩恩怨怨而活得沒有自我,而隻有一小部分的人會在恩怨情仇當中尋找出自己的一方天地,立足於此,穩住腳跟。」


    「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因果輪迴,沒有無緣無故的因,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果,上一輩的人都講究因果報應與緣分,實則這些東西有沒有科學依據呢?並沒有,但大多數人都是信他的,甚至有那麽些許人對這件事情抱著一顆虔誠之心。」


    無論你這一生遇見什麽人,他都是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


    男人端著茶杯靠在沙發上緩緩言語著這番話語,沈南風靜靜聽著,未曾發表意見,也未曾開口言語。


    直至許久之後,他問;「沈清近來好嗎?」


    話語落地,沈風臨微微眯了眼眸,望向沈南風帶著些許探究,直至最後他答非所問道;「好、也不好。」


    江城商場沈清能坐上如此高位,為之付出了些什麽大家眾所周知,而如今她的戰場轉向首都。


    首都,天子腳下,是個吃人不吐骨頭,聚集各路妖魔鬼怪的地方,倘若想在此立足,必須要付出常人所不能忍之代價。


    聞言,沈南風眸光顫了顫,望著沈風臨帶著些許懷疑。


    似是不能理解沈風臨話語中是何意思。


    如此言簡意賅的話語似乎不是這個男人一貫風格,對沈清的事情,他向來是尤為在意的。


    可此時,話語中竟然顯得那麽平靜。


    沈南風靜靜的看著他,等著其接下來的言語;「首都的戰場,不比江城。」


    許久之前,沈南風知曉,沈清的戰場遲早要從江城搬到首都去,也知曉首都是個聚集各路妖魔鬼怪的地方,但今日,沈風臨這話番,無疑是在告知他,首都的這場惡戰馬上要開始了。


    從茗山別墅出來,沈南風坐在車內久久未動身。


    江城的冬日幾十年來如此,寒冷中夾雜著陰寒之風吹的你體態通涼,讓你周身冒著寒氣。


    八歲來到這個城市,如今,二十年整。


    八歲遇到沈清,如今,也二十年整。


    時間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隨隨便便一轉首一迴眸等著你的便是多年之後。


    多年之後,多麽簡短的四個字,可卻承載了太多艱辛與不易。


    片刻之後,男人抬手抹上臉頰,而後驅車離開茗山別墅。


    直至他走後,秦用邁步過來站在沈風臨身側輕聲詢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他知曉沈南風愛沈清,可如今,沈清懷孕,與陸景行感情也算可以,倘若是他去了首都,讓夫妻二人關係不和怎辦?


    「這世上,萬事沒有絕對。」沈風臨開口言語。


    未到終局,焉知生死。


    未到最後,誰能知曉陪伴你終生的人事誰。


    「可陸家,應當不容許有此類事情發生,」秦用在詢問,話語中帶著些許疑惑。


    「陸家不許便不做了?」沈風臨問,話語中帶著些許狂妄之氣。


    陸家敢設局,他怎不敢跳?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未到終點,誰敢承認自己是贏家?


    首都,必然會成為沈清的主戰場。


    敵人在前,她怎會隨意放過對方?


    大年初二,正在假期中的徐澤到了總統府,同陸琛匯報沈氏集團的事情,男人聽著,眉目淡淡未有過多言語。


    直至徐澤言語結束,問道;「要管嗎?」


    「不用。」男人答。


    而後道;「任何一個新的企業想在一個城市當中立足下來必然要經歷過種種磨難,雖說沈氏集團在首都已有多年歷史,但沈清初來乍到,眾人不會因為她是陸家少夫人而避如蛇蠍,相反的,大多數人會趨之若鶩,這首都,多的是有勇有謀又敢作敢為之人,各方勢力齊聚一堂,沒點本事,她怎能立足。」


    言罷,陸琛將手中文件甩到桌麵上,言談中夾雜著的是一股子看好戲的架勢。


    初見沈清,這個二十出頭周身散發著清冷之氣的女孩子敢一腳油門轟向陸景行,證明她有膽量。


    在來,在明知無路可退的情況下冷下心與自己談條件證明她有腦子。


    後來,能設計挖坑給他跳將陸氏集團推上風口浪尖證明她有手段。


    這麽個有膽量有手段有腦子的女孩子,他倒是很想看看,在首都這個大染缸裏,她會以何種姿態


    立足於此。


    「陸家少夫人的位置不是那麽好做的,」男人說著,嘴角冒出些許短暫的笑意。


    他甚至頗為期待沈清在首都商場上的風姿。


    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個江城人人談起來又讚賞又嘆息的女孩子到底有何手段。


    徐澤望向總統閣下帶著些許疑惑,甚至是有些不太能理解。


    但最終未言語什麽。


    初三晚,陸景行因拜訪長輩未歸總統府,隻留沈清一人,老爺子與陸琛有客來訪,她吃完晚餐便上了樓。


    四樓起居室內,章宜一通電話過來,她伸手接起,而後二人聊了一陣,但極大部分都是圍繞工作展開,章宜在那側將所有事情都做了一個簡短的匯報之後等著沈清言語。


    隻聽其問道;「交代下去的事情都做好了?」


    「有兩人不大願意,」沈清轉戰首都,她培養出來的團隊自然是想帶著一起走的。


    但無奈,有人家庭在江城,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沈清聞言,抿了抿唇;「尊重他們的意願。」


    「可是、、。」


    「沒有可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自然會有人能替代的了她們的位置,無須過多留念,」對這方麵的事情,沈清素來看得開。


    這世上,人來人往,沒有人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人來人走,實乃自然規律,無須過多爭取。


    「明白,」章宜答,話語淡淡。


    「我送給你父母的東西都有收到?」沈清問。


    對於章宜這個多年來一如既往支持自己,既是工作上的左膀右臂又是現實中的好朋友,沈清素來是珍惜的,甚至過多的是萬分感謝。


    多少個輾轉反側難熬的夜晚是章宜攙扶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她在多少個失聲痛哭的夜晚是這個女孩子沒日沒夜陪在自己身側,多少次她被人不信任是她無條件站在自己身旁?


    數不清了。


    而正因為她對自己的好,讓沈清每年過年過節都會親自挑選禮物。


    這世上,能享受得了如此待遇的,隻怕是隻有章宜一人了。


    「謝謝,」章宜答,話語中的濃重之意無以言表。


    她是感激沈清的。


    世人都說她清冷,但實則到底如何她一清二楚,清冷嗎?


    算不上!


    她比任何人都有心,隻是這份有心,分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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