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商場老董,除去沈風臨便是高亦安,二人在各自領域都屬佼佼者,歷經歲月的渲染,人海的沉浮,見過世間正道,人性陰暗,誰都不在仁慈善良。


    高亦安此人,城府極深。


    「若說深謀遠慮,比不上沈董,」與沈風臨相比,他自愧不如。


    其一,沈風臨年長他許多,論商場謀略,他自愧不如。


    其二,他若比得上沈董,江城首富的位置應該換人了。


    「在後輩中,能力,心思,手段比得上高董的人不多,」沈風臨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


    夾著煙的手在茶蓋上輕點菸灰,麵容上盡是高深莫測。


    「沈董忽略了沈清。」


    野狼與獅子的交談無異於是一場屠殺。


    一場不見血的血腥屠殺。


    高亦安有時在想,沈風臨如此人,怎會允許沈清與他站在對立麵,後來才知曉,他放縱沈清,不過是一時,而這一時,竟然長達五年之久。


    「我很感激你將沈清培養成一頭野狼,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野狼總有反撲的一天。


    「義無反顧,」高亦安堅定道。


    人這輩子難得棋逢對手,漫漫人生路,走了經年,能有人知、能有人懂時間是多麽不易的事情?後悔?不不不,若沈清有朝一日反撲自己,他隻會覺得高興,而後會告訴眾人,看看,這就是棋逢對手的感覺,這就是真刀真槍利刃相見的感覺。


    此時沈風臨擔心的這個問題,他全然不在乎。


    義無反顧,是的,義無反顧,他年少成名,吃苦受難,二十出頭開始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中摸爬打滾,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多年後,他一躍成為同行第一,而成為第一的同時,錢財與他來說已是身外之物,能推動他繼續在這諾大商場遨遊的,應該是一份責任。一份身為老董的責任。


    初見沈清時,他已成為第一,那時,隻覺這女孩子身上有股子狼性,可偏生她又生的好看,有江南女子的婉約與隱隱綽綽的含蓄,初見時,他腦海中冒出的第一短段話便是;披著羊皮的狼。


    不過是這隻狼還未成熟。


    此後,他在盛世集團將她踩下去,拉起來,踩下去,拉起來,如此循環數次之後,這隻狼成了小狼,偶爾會青麵獠牙去撕人,再後來,她成了一頭名副其實的惡狼,會與他爭奪利益,會與他唱反調。


    那時的他,才覺得,他的生活就像被注入了一管子雞血,過的異常興奮,最起碼在培養這隻野狼的過程中,他才知曉,原來,他的人生中剩下的不隻是責任與復仇。


    沈清,是那隻讓他看到生活希望的狼。


    一頭惡狼。


    五年光景,她們之間配合默契走到現在,偶爾舉杯對飲,偶爾劍拔弩張,偶爾分崩離析,如此狀態,可是活生生的鮮活狀態,他喜愛的緊。


    反撲自己?沒關係的,他接招就是了。


    沈風臨聽聞高亦安如此說,涼悠悠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淺笑道;「但願如此。」


    沈風臨了解沈清嗎?了解。


    最為了解的應該是她身上那股子狼性,他的女兒,他知曉。


    嚴歌謠在世時,或許教她女孩子要溫柔,要知書達理,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沈老爺子教的,遠不是花拳繡腿的假把戲,他教的都是真槍真刀實實在在的東西。


    1992年十二月,正值嚴寒冬季,嚴歌謠去世不久,沈清被老爺子接走與他同住,彼時,他事業正在上升期,江城首富位置屈指可待,那日嚴寒冬日,他應酬過火,醉的神誌不清,突然想去看看自家女兒,於是讓秘書驅車,去了老爺子住處,一路去時,他坐在後座昏昏欲睡。


    秘書一聲輕喚將他喊醒,他迷迷糊糊道;「到了?」


    「大小姐她……。」秘書欲言又止,心疼的厲害,他見到了什麽?別墅外,從年代久遠的鐵門往裏望去,隻見一個女孩子打著赤腳,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抱著雙臂站在門口,而大門關閉,她就好像隻被人驅逐在外的流浪狗,看著家門瑟瑟發抖。


    可憐,太可憐了,秘書一再覺得難受,險些紅了眼眶。


    彼時醉的神誌不清的沈風臨此時倏然驚醒,欲要拉開車門下車卻隻聽見口袋裏響起震動聲,接起,隻聽那側老爺子惡狠狠道;「迴去。」


    「爸、阿幽在外麵,」那時,他尚且以為是老爺子將阿幽遺忘了。


    可顯然,並非如此,老爺子冷聲道;「我知道,」繼而又道;「我不知道你們夫妻倆是怎麽教孩子的,唯唯諾諾的,沒有半分主見,做的了我沈家的子女?」


    說完,老爺子撩了電話,而沈風臨將腳步止在了車裏。


    老爺子在教育沈清,他不好插手,不然,這丫頭今日受的凍都白受了。


    嚴歌謠屬江南女子,溫婉體貼,身上帶著一股子婉約嫻靜,本身還帶著一絲靜謐,而阿幽自出生後是她一人在帶,直至六歲,這丫頭,身上流傳了她母親的骨血。


    那夜,老爺子開門詢問她知不知錯,她低頭不語,氣的老爺子砰砰關上門。


    再然後,家裏阿姨出來同他說好話,隻聽聞她道;「你這丫頭性子怎麽這麽倔?這天寒地凍的,會凍死人的嘞。」


    可她依舊不服輸。


    最後,阿姨看不過去,求了老爺子才讓她進去,那晚的沈風臨在想什麽?在想,父女之間鮮少有時間是在一起的,可為何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慣有的骨氣?


    再然後,她成年迴國,父女二人發生爭吵,她一舉,斷了沈氏集團五個億的合作案,狼子野心,有些野狼,成年後才開始咬人,而沈清便是如此。


    他很期待,期待沈清反撲高亦安時會是如何場景,這個不可一世的後輩會如何。


    商場霸主之間的交談,往往帶著殺人不見血的血腥,而沈風臨與高亦安之間看似平靜如水,似多年老友似的喝著茶淺聊著,其實話語之間多的是算計,多的是暗潮洶湧。


    二人你來我若,毫不示弱。


    「肉弱強食,優勝劣汰,強者為尊,成則為王,敗則為虜,在現如今這個現實又殘忍的商場裏,沒有幾分本事何能立足?」高亦安轉悠著手中茶杯,一字一句淺緩道。


    沈清若是沒幾分本事,會成為什麽?


    他培養出來的狼,越是青麵獠牙他越是歡喜。


    管他什麽日後,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


    「那倒也是,如此世道能穩步求生的人不多,」沈風臨意有所指,話語中帶著譏嘲。


    高亦安全當沒聽見,不僅如此,嘴角尚且掛著一絲絲看不透徹的淺笑。


    這夜,沁園迎來貴客,彼時陸景行尚且在書房與一眾內閣成員商榷要事,本是在客廳的眾人,因不想叨擾到陸少夫人,便有人提議去書房,而陸先生欣然應允。


    沈風臨來時,尚且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一頁一頁翻著,身上帶著靜謐。


    沈風臨初踏進來,一陣恍惚,好似看到了亡妻。


    沈清結合了他與嚴歌謠的所有優勢,而她最像嚴歌謠的地方便是白皙的膚質,以及那股子江南女子特有的氣質,還有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感受到炙熱視線的沈清緩緩迴眸,便見沈風臨一身正統西裝站在沁園門口打量她,微蹙眉,礙於沁園傭人在場緩緩起身,才準備邁步,沈風臨便抬腳進來,卻將她那蹙眉的神色收進眼裏。


    「南茜……。」?「不用,」沈清一句備茶還未說出口,便被沈風臨打斷。而後隻聽他繼續道;「談點事情,就走。」沈清抿唇,輕點頭,並未言語,沈風臨道;「書房?」由此可見,他話語中帶著一些私密性,不然沈風臨斷然不會主動要求去書房。


    父女二人前後進書房,陸景行房門緊閉,自然不知曉外麵是何情況,此時的他,焦頭爛額,隻要傭人未來告知沈清出事,他隻覺一切都好。


    書房內,許是夏天冷氣太足,以至於房間空氣不流通,她伸手推開窗子讓新鮮空氣流通進來,而後拉上薄紗,才坐到沙發上。


    「這裏有份遺囑,你看看。」沈清雖疑惑,但卻伸手接過。


    而沈風臨,不急不慢等著她將遺囑看完,二十分鍾過後,啪嗒一聲,遺囑被甩在桌麵兒上,將桌麵上的菸灰缸呲溜到地上,摔的一聲悶響。


    為何會有菸灰缸?因上次陸景行教訓自己不吃晚餐,在餐碗裏輕點菸灰,不日後南茜在書房放置了菸灰缸,雖未經過她同意,但並不反感,也就任由它放著了,但今日的她,覺得格外礙眼。


    她看到了什麽?這份遺囑,是嚴歌謠立下的,內容真是何其坑女。


    遺囑第三十二條;若長女沈清年滿二十四歲,未子承父業,便將股份轉贈給其弟。


    子承父業?子承父業?她大有理由相信這份遺囑是偽造的,是捏造的,根本不存在這樣一份遺囑。


    沈風臨就是想用如此手段來圈住她。


    沈清狂風浪雨的眸子狠狠落在沈風臨身上,尚且未來得及言語,隻聽他用慣用嗓音開口道;「你大可不信這份遺囑的真實性,八月二十九之前你有的是時間鑑定它的真偽,遺囑後麵夾著當時律師的聯繫方式,決策如何,你來定奪,你母親的東西,你有權利決定它的去留,」言罷,沈風臨起身,準備離開。


    「縱使這份遺囑是真的,但你此時才拿出來,難道不是想著不給我絲毫喘息的機會嗎?」沈清清冷的話語在偌大的書房響起,顯得尤為空蕩,若是細聽,定能聽見她隱忍的顫慄。


    這份遺囑,沈風臨有幾十年的光景可以拿出來給她看,可沒有,他偏偏在等,等到她二十四歲將至的時候才拿出來,私心可見。


    他呃住了自己咽喉,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你要明白,你我之間不管有如何深仇大恨,我終究是你父親,不會害你,」沈風臨快速拉開門,而後出去,逃也似的背影落在惡狠狠轉頭的沈清眼裏。


    他怕,怕什麽?怕這個從小沒有感受到他愛意的女兒又說出什麽讓他心痛到滴血的話語。


    他的女兒,誅心好手。


    沈風臨疾步下樓,二樓陸景行拉開書房門,便見自家嶽父跨大步準備離開沁園,站在二樓突兀喊了聲,沈風臨才頓住腳步。


    於是乎,女婿與嶽父二人站在院子裏聊了好些時候,沈風臨走時,道;「去看看阿幽。」


    沈風臨走後,沈清坐在書房沙發上許久都未迴神,子承父業?她哪門子的子承父業?上哪兒去子承父業?


    交給其弟?她的舅舅,好吃懶做,若非自家母親去世,不然他跟唐朝一樣就是個蛀蟲。


    一來,她想嚴歌謠是瘋了,二來,她懷疑這份遺囑的真實性。


    多年前,她發誓,絕不入沈家集團,如今呢?嚴歌謠這份遺囑給了她難題,沈風臨說,


    因是她母親的東西,是去是留她自己抉擇,可現在,她如何抉擇?


    不要?這是嚴歌謠留下來的最後一樣東西,送給別人?她做不到。


    要?入駐沈家,放棄盛世,她做不到。


    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嚴歌謠有窺探後世的能力?難不成知曉她與沈風臨這輩子還會八字不合?所以才用如此東西將她禁錮住?


    她想,應該是的。


    不然事情怎會發生的如此恰到好處,如此想著沈風臨?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如此惡性循環,陰狠的眸子瞥見地上可憐兮兮的菸灰缸,心煩意亂之餘,抄起菸灰缸砸向門口,此時陸景行恰好推門進來,隻聽哐當一聲,什麽東西在門後麵開了花,而後錯愕的眸子低頭看了眼躺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再將眸光落在沈清身上;「謀殺親夫?」


    聞言,沈清氣惱了,瞥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不喜我在書房抽菸跟我說就是了,怎還砸起東西來了,菸灰缸多可憐?」陸先生半笑半揶揄這邁步過去。


    再過來,手裏多了幾張a4紙,對摺,將地上較大的玻璃碎片拾起來,丟進垃圾桶。


    在看沈清,眼裏笑意不減,「一屋子的人,阿幽下次想砸東西別砸門,都聽得見。」


    內閣成員就在隔壁,隻怕剛剛那一菸灰缸眾人都聽見了。


    他才從書房出來就有響動?不知道的人會怎麽想?


    沈清心裏有氣,被沈風臨氣的,可此時見陸景行這麽明晃晃的在自己跟前晃悠,她遷怒了,「以後不許來我書房抽菸。」


    「遵命,」陸先生好笑應到。


    那模樣頗為一本正經,怎能不正經?這可是他愛人第一次要求他做某事,得實行起來。


    沈清噎住了,抿唇不言,不想同陸景行耍嘴皮子。


    陸先生見此,到也不急,反倒是退出書房,迴到隔壁,告知內閣成員先暫停二十分鍾。


    他有要事要解決,小野貓心情不好,得捋捋毛,不然晚上不好過。


    眾內閣成員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格外疑惑。


    陸先生再度迴書房時,沈清恰好那些遺囑準備送進保險櫃,陸先生反手帶上門邁步過來阻了她的動作。


    伸手拿過遺囑翻閱起來。


    見到內容時輕挑眉,這份文件,道出太多隱性因素。


    沈清手握半個沈氏集團。


    沈氏集團目前為止四位股東,沈風臨占百分之七十五股份,其餘三人占百分之二十五。


    而沈風臨手中股份分散出來到沈清這裏竟然高達百分之四十。


    且不說唐晚與沈唅占了多少,單單是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若假以時日唐晚知曉,隻怕是得鬧翻天。


    沈清手中握著半個沈氏。


    何其意想不到。


    「阿幽,你父親很偏心,」陸先生翻了文件道。


    「確實,」他將所有的父愛都給了沈唅,怎能不偏心?


    「你手中握著半個沈氏,阿幽,」陸景行知曉她誤會了,趕緊言語。


    「那又如何?」她問,繼而譏朝道,「這世上但凡是想用錢來鞏固父女親情的,能有幾個好父親?」她話語滿是譏朝不屑。


    男人聞言,有些沉默,良久之後微起薄唇,「萬事不可隻看表麵。」


    沈風臨身處如此高位,能做到製衡之術以非不易,重婚家庭,能保住雙方的,隻有放棄另一方,身為男人角度,沈風臨並非不愛她。


    「男人思考問題的角度跟女人不同,」沈清涼悠悠的用某本書中的經典語句來懟他,告知他二人角度不同,多說無益。


    陸先生知曉,也不惹她心煩,將手中文件關起來,而後遞還給她,看著她將東西放進保險櫃。


    沈風臨給沈清放了大招,如何大招?他在逼沈清,逼沈清做抉擇,盛世與嚴歌謠留下來的東西二選其一,而此時的沈清竟然不會懷疑沈風臨不會如此做。


    他竟然敢壓著時間告知自己,就證明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沈清腦子突突跳著,難受的很,可礙於陸景行在,又不能大肆表現出來,隻能將將忍著。


    陸景行站在身後,將她冷峻的背影看的清楚,轉身,雖麵上無大多情緒,但不難看出,


    還是有所隱忍。


    剛剛那一菸灰缸,隻怕是氣急了才會砸的。


    陸景行一聲輕嘆,聲響不大,不足以讓沈清聽見。


    沈風臨算計他老婆,他能忍?答案是;能。


    他巴不得沈清離高亦安遠點,盛世集團永遠都是外人企業,唯獨隻有沈家陸家才是自家家族企業。


    嶽父算計老婆,管嗎?不管,管什麽?


    有人沖在他前頭做壞人,他高興還來不及。


    老早就有的想法,礙於沈清這丫頭的倔性子,一直未敢行動,現有人來成全他,高興還來不及。


    陸景行心情好,老婆心情不好怎麽辦?那便不好,沒關係。


    片刻之後,陸先生轉身進了書房,晾了陸太太一宿,甚至吩咐劉飛與徐涵,給足太太空間,近段時間不管她做何,都不用過多幹預。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是高手?陸先生才是,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情他為何不幹?


    這夜,陸先生書房頭腦風暴開了一宿,第二日清晨,陸太太言語,說有事情要出去一趟,陸先生心情頗好道;「去吧!晚些劉飛與徐涵要同我出去辦點事情,阿幽自己開車要小心。」


    沈清一愣,今日這麽好說話?


    上午、陸太太出門,陸先生喚來徐涵定位沈清手機方位,坐在書房裏時刻關注她動向,


    有事要忙?瞎說,不過是忽悠這丫頭的,哪裏來的事情要忙?


    盛世與沈氏,他傾向沈氏,婚後許久,高亦安的漁翁之利也收的差不多了,他雖麵上不說,但身為一個男人,自家老婆時時刻刻與另一個男人接觸,他是不高興的,可礙於沈清與高亦安的關係比較清白,解釋的夠清楚,他即便是有情緒也隻能忍著,有怨言也不敢說,不僅不敢說,還不敢表現出來。


    他何其窩囊?


    此時有人幫著他將高亦安從沈清身邊推開,他高興還來不及。


    猶記得那晚半夜三更沈清接到高亦安電話,呲溜的從床上爬起來,他是有怒氣的,但向來自製力極佳的他,忍住了,即便是大晚上的忍著怒火不好受,他也忍住了。


    此時、徐涵站在身側看著陸先生盯著電腦屏幕,看著自家太太的移動速度,嘴角笑意漸濃,像什麽?像隻老狐狸,恩、像隻正在捕捉獵物的老狐狸。


    不禁一身冷汗,如此陸先生,他何時見過?恩、想起來了,算計陸太太與他結婚的時候也是如此笑容,那晚,他記憶猶新。


    2009年十一月底的江城,寒風陣陣夜風習習,不冷,但足以吹的人有些畏縮,彼時,陸先生從江城洲際酒店那攤子渾水中脫身出來,二人驅車迴沁園,路上,徐涵以為陸先生會因為這些瑣碎的破事而感到煩躁,實則,他想多了,那晚從江城洲際酒店迴沁園路上,陸先生嘴角一直掛著若有若無淺笑,直至將至沁園時陸先生開口嗓音低沉問道;「徐涵、你覺得,今日那沈家小姐如何?」


    前座開車的他有一絲慌神,腦海中快速搜索言語,如何?


    說的好就好,說的不好,隻怕是這位沈家小姐會有災難。


    片刻之後,徐涵將彎轉過去,清涼道;「很漂亮,氣質出眾,也有膽量。」


    他想,如此迴答應該是不錯的。


    「僅此而已?」男人問。


    徐涵沉吟片刻,思忖了會兒,接著道;「處山頂之巔,不驕傲,處穀底,不服輸。」


    她身為江城首富沈風臨長女,容貌出眾,氣質卓然,年少有成,如此女子,身上卻有股子淡然,靜謐。


    似是這些頭銜於她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


    眾人將她捧上巔峰,她卻靜看眾人舉動。


    即便陸先生出生貴胄,整個江城人人聞之喪膽,可她卻敢公然抵抗。


    「說得好,」陸先生笑了,笑容慢慢散開,越發明艷。


    那日的笑容與今日在書房的笑容何其相像?第一次見陸先生如此笑,是算計沈家小姐成為陸太太,第二次如此笑,是為何?


    當權者的心思,徐涵猜不透,但總覺得滲人。


    而後,隻見陸先生一揮手,輕啟薄唇,語氣微涼道出一些話語,他立於一則,淺緩聽著,可越聽越心寒。


    這邊,沈清離開沁園先去了趟清水灣,找來覃喧,首先,她需要知曉這份遺囑的真假。


    這日,覃喧與她一同前往公證處,而後在出來,覃喧上車叫東西交給她道;「是真的,


    公證處證實了。」


    沈清頭疼,撐著額頭靠在車窗邊,微眯眼,眉頭緊蹙。


    覃喧雖疑惑,可卻不敢言語,她剛剛給的那份東西,商業機密。


    身為私人法務,有些事情不該問便不能問。?「老大、」覃喧諾諾喊了聲。?沈清抬手,蒼白道;「讓我靜靜。」她需要靜靜,好好想想這層關係該怎麽解決,覃喧識相,拉開車門下車,而後在附近找


    了家便利店,買了兩杯咖啡,自己慢慢品一杯,另一杯?車裏人的。整個執行辦都知曉,她有飲咖啡的習慣,好的壞的都喜歡,主要是喜歡那個味道,每日


    清晨第一件事情便是喝杯咖啡而後開始一整日工作,若是清早要同他們開會,秘書章宜也會斷杯咖啡放在她眼前。


    車內,沈清頭疼不已,難受的整個人都在冒著虛汗。


    盛世集團是她這麽多年努力來的結果,沈氏集團是嚴歌謠留下來的期願,兩難境地,何去何從?如何抉擇?


    如果說盛世是夢想,那沈氏集團是什麽?現實?真是好笑。


    沈風臨呃住她咽喉全然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他多看得起自己?沈氏集團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年收入多少個億啊!


    不是不喜自己嗎?為何不私吞了這些股份?為何還要呈在她麵前?寓意何為?如此沈風臨,若說他不是個好父親隻怕是沒人相信。


    沒人相信他是哪個在大庭廣眾之下會甩自己巴掌的沈風臨,沒人會相信他是個會當著沁園一眾傭人的麵直接給自己潑冷水的沈風臨。


    該如何?


    倆口盛世集團無異於放棄自己這些年來付出的所有努力,甘心嗎?不甘心,她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段位,這一步步走來,有多不易,每一步都是踩在尖刀上,稍有不慎,屍首分離。


    她不要這些股份,給沈風臨好了,可、嚴歌謠留下來的東西她怎甘心輕易拱手讓給別人,就算沈風臨不將股份給嚴歌謠弟弟,也會將這些股份轉到沈唅,亦或是唐晚名下。


    不不不、不行,她的東西就是她的,誰也沒資格拿走,誰也沒資格覬覦。


    私信作祟,要與不要,已經明顯。


    下午下班時間,徐涵親自過來接,未見陸景行,她問;「你家先生呢?」


    「先生迴沈家了,讓我來接您,」徐涵道。


    話語不卑不亢,迴沈家?什麽意思?見沈清睜著眸子不敢上車,徐涵解釋道;「沈先生說有要是找先生商量,便過去了。」


    跟在陸景行身邊的人都幾個是不聰明的?就算是不聰明也會被他調教好。


    陸景行知曉沈清現在陷入兩難境地,那他,推波助瀾好了,畢竟是自己嶽父,該幫幫,


    不為過。


    沈清原本平靜的麵色陰沉了些,真是趕巧,她不想見到沈家人的時候,偏生陸景行去了沈家,厲害,真是厲害。


    讓徐涵過來接她,本人不來?怕什麽?


    若此時陸先生在,肯定會迴她;「怕你跟我鬧,你一鬧我就拿你沒辦法。」


    沈清站在車外頻頻點頭,正好從停車場驅車出來的高亦安見沈清頂著大太陽站在外麵,


    麵色陰沉,頻頻點頭,按下車窗問道;「怎麽了?」


    徐涵見來人,心裏暗叫不好。


    在沈清尚未開口言語之前道;「高董好,我家先生讓我接太太迴家。」


    高亦安聞言輕挑眉,好笑的眸光落在徐涵身上,賊精的副官,賊精。


    「送你一程?」高亦安笑問,狡黠的笑容跟隻狐狸似的。


    徐涵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高亦安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他這樣的人,隻怕也隻有自家先生收的住。


    沈清側眸,對上高亦安陰險淺笑,微眯眼,也不言語,拉開高亦安得副駕駛,直接坐進去。


    這廂,徐涵戰戰兢兢將電話撥給自家先生時,險些將陸先生氣的火冒三丈,好樣的,真是好樣的,;「我倒是不知曉,你現在連個人都不會接了。」


    陰沉的語氣,徐涵不用看,便已在腦海中自行腦補陸先生的狠厲容顏。


    片刻功夫,一個紅綠燈尚且還未過去,沈清電話響起,看了眼,掐掉,丟進包裏,高亦安見此,一邊看著路況一邊笑問;「吵架了?」


    沈清默,隻聽聞他又道;「夫妻之間沒有不吵架的,有問題得溝通。」


    上班霸道總裁的高亦安,下班化身成為了情感專家。


    與沈清聊起了人生哲理,談起了夫妻關係,好笑,實在是好笑,沈清倒也是不打斷他,待他說的差不多的時候側身涼悠悠來了一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結婚很多年了,經驗豐富到都可以給人上家庭倫理情感課了,這麽多年,我怎不知道你還是個實踐者,經驗如此老道?」


    高亦安這談起來一套一套的,實在是會讓人產生誤會。問題的關鍵在於他說的話語似乎還都那麽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比如;夫妻之間不可冷戰,不能有隔夜仇,不然會誤會越來越深之類的。


    瞧瞧,她應該拍下來發到公司內部網的,讓他們看看他們所謂的冰山禁慾性霸道總裁是如何給人家上家庭倫理夫妻情感課的。


    不行賣給媒體也行,值錢。


    高亦安笑了,不大的空間裏流淌著他悅耳的笑聲,「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那你見過的豬可能太多了,」沈清懟迴去。


    這是得看到了多少隻豬跑才會有如此老道的經驗?


    「你們家開養豬場的吧?」沈清再問,語氣中帶著揶揄。


    「恩、開養豬場的,」高亦安笑,等紅燈的間隙看了眼沈清,微眯眼眸,帶著算計,養豬場的,養了千百隻豬,這其中還包括沈清。


    意識到被高亦安鑽了空子,沈清輕昵了他眼,笑問;「高董再家應該經常看家庭倫理劇,要不就是像電視上什麽類似於調解家庭關係,亦或是夫妻關係類的綜藝節目。」


    「迴頭看看,爭取做到下次能讓你心服口服,:」高亦安笑。


    生活中很難碰到同道之人,就如同高亦安所說,人生難得棋逢對手,與其說是對手,不如說是關係過深的朋友,沈清今日進公司一整日未有好臉色,高亦安看在眼裏,詢問了章宜,章宜無奈,就差攤手。


    下班時,見她站在車旁蹙眉,麵色陰沉,在聽徐涵道了句陸景行的名字,他便知曉原有,而後上車,便找著話題同她閑扯著,明知她越聽越無奈,可他還是說了。


    高亦安是恬噪之人嗎?不是。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也隻是對沈清說這麽多而已。


    「下次?就不能指望點好的?」沈清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高亦安撇嘴,甚感委屈。


    到茗山別墅時,高亦安停下車子,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所認識的沈清,目的明確,


    知曉自己想要什麽,並且願意為之努力,不要改變自己的初衷。」


    沈清震楞了片刻,而後緩緩點頭,站在茗山別墅區入口等沈家車輛下來接人。


    陸景行連續打了十二通電話均是無人接聽,滿身陰火顯然是忍不住,開車的劉飛坐在前座大氣都不敢喘,嚇得一身冷汗,隻想著降低自己存在感。


    車子行駛進茗山別墅時,見沈清提著包站在路邊,低垂著頭顱踢著腳邊草坪,是顯得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劉飛將車子停在她身旁,陸先生按下車窗,看著她,冷聲道;「上車。」


    沈清識相,乖乖繞到另一邊上車,還未坐穩隻聽陸先生陰沉著嗓音道;「青天白日上別的男人車,成何體統?」


    沈清聞言,撇了他一眼;「那我下次改到夜半三更上。」


    「你……。」


    陸太太涼悠悠的語氣將陸先生差些給活活氣死,這丫頭,顛倒是非的能力簡直是驚為天人,說了什麽?下次夜半三更上?


    行行行,有能耐了,長本事了。


    管不了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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