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


    原本的冷眸中,有淚珠滾動,長公主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自嫁給裴慕磬後,他一直視她作珍寶。


    無論她如何囂張跋扈,即便他知道她的心裏沒有他,卻仍舊將她捧在手心裏。


    但今日,他要死了。


    且,還是為她而死!


    “公主莫哭……”


    看到赫連嬡為自己落淚,裴慕磬的嘴角處,緩緩的揚起一抹淺笑。再次抬手,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渙散、空洞:“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在禦花園,你翩翩起舞的樣子……你的裙擺,高高揚起,真的……很美……很美……”


    這一生!


    他一直都在追逐,當年高中入宮,在禦花園裏見到的那隻翩翩起舞的彩蝶。


    如今,他累了。


    真的累了!


    累到無力追逐!


    累到終於可以死心的不再多求什麽,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了!


    念及此,唇角的笑,如煙花般燦爛綻放,深深的喘息之間,他緩緩的閉上雙眼。


    伸在半空的手,終是無力垂落,裴慕磬俊朗的容顏上,雙目緊瞌,再無生機。


    “駙馬……”


    整個身子,止不住的輕顫起來,赫連嬡用力搖晃著裴慕磬的身子。


    伸手,拉起他的後,她將之置於臉上:“裴慕磬,你醒醒,你不是我怎麽攆都攆不走,一直都要對我好麽?不是無論我做錯什麽都不計較麽?這次你是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慕磬!”


    第一次,喚著裴慕磬的名字,長公主的臉上,淚痕密布。


    原本,在她眼裏,裴慕磬一直是個多餘的人!


    因為他,她無緣嫁給姬無憂。


    所以,在過去的這些年裏,不管他對她多好,她從來不曾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此刻,這個可有可無的人死了。


    她本是該高興的。


    可,她的心好痛!


    痛的好像被人淩遲一般,讓她無從忍受!


    痛到她,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看著這一幕,太後眼睫輕顫,緩緩的閉上雙眼。


    裴慕磬身死之時,眾人才將注意力重新放迴到仇禦風身上。


    而此事,他已然被侍衛拿下!


    端木暄見狀,急忙便要起身。


    卻不期被身邊的姬無憂暗自拉下:“莫要忘了他讓帶給你的話!今日他所做的事情,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如今情況太亂,依我之見,你隻有暫時緘默,才可更好想辦法與他脫身!”


    心下狠狠一抽,端木暄的身子,僵滯到了極點!


    高高在上,赫連煦凝了端木暄一眼,便眸色一寒,聲音中沒有任何溫度的輕聲歎道:“仇禦風,朕說過,會給你個交代,你何必如此?!”


    “交代?!哈哈……”


    癲狂一笑,仇禦風絲毫無懼的看著赫連煦:“我司徒家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你是要殺了太後,還是要殺了長公主?”早知赫連煦的打算,他冷冷嘲笑:“什麽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根本是屁話!若你想要給我司徒一家交代,早便該給了,何必等到現在……與其等著你給我交代,倒不如我自己來尋個交代!”


    背負於後的雙手,握得極緊,聽了仇禦風的話,赫連煦不禁暗暗咬牙!


    這,同樣是他與端木暄之間的死結!


    而今日,他本是要解開這個結的,卻沒想到,會演變成此時這般境地!


    “仇禦風……我要你死!”


    眸中,盡是恨意,赫連嬡抬起頭來,直指仇禦風。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冷冷笑著,仇禦風眉宇緊皺:“這是你自己種下的苦果,怨不得別人!”


    抬手,自裴慕磬身上將玉簫拔出,赫連嬡亟待上前。


    眸中寒光一閃,赫連煦不等赫連嬡上前,便命令道:“將仇禦風押入天牢!不準任何人探視!”


    “皇上!”


    不依大喝,赫連嬡滿臉怒容!


    “皇上大事不好了!”


    聲音裏,滿是驚慌之意,隻見榮昌快步自殿外而入。


    “何事如此驚慌?”


    劍眉攏起,赫連煦冷冷的睇著榮昌。


    榮昌恭身,顫聲道:“大將軍叛國,投靠齊王,如今已經跟隨齊王舉兵反叛了!”


    “你說什麽?!”


    驚聲起身,阮寒兒快步上前。


    齊王……終究還是舉兵了!


    聽到這個驚天消息,初霞宮大殿上,除了阮寒兒慌忙起身,其她眾人,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太後,皆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就在剛才,駙馬爺裴慕磬死在了大殿上。


    如今,齊王又造反了。


    隻一時間,這個世界便仿佛要被顛覆了一般。


    眉心緊蹙,端木暄看向迎霜,以眼神詢問於她。


    輕輕的,苦澀一笑,迎霜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見狀,端木暄的心下,不禁涼涼一哂!


    迎霜對赫連颺的感情之深,她比誰都清楚。讓她去阻赫連颺,根本就是一大敗筆,而今有這樣的結果,並不算太大的意外!


    “榮昌你可是聽錯了,或是怎地?在這宮裏,阮家有玉妃妹妹在,怎會扶持齊王?”明顯感覺到阮寒兒的情緒變化,端木暄凝神開口,問著榮昌。


    “沒錯!我阮家對皇上忠心耿耿,怎會相助齊王?”滿臉的不置信之色,阮寒兒俏臉生寒,震怒到極致:“大膽榮昌,你可知,在聖駕麵前胡亂妄言,乃是死罪!”


    抬眸,隻看著阮寒兒,榮昌輕聲迴道:“阮大將軍說……娘娘您在宮裏一直不得聖寵,而齊王如今除了應下阮家一個恢宏的未來,也已然納了左相家的三千金為側室,隻等皇權在握,三小姐就捧其飛上枝頭……”


    聞言,阮寒兒的身子,不禁輕顫著踉蹌後退。


    “這怎麽可能?!”


    若榮昌所言為真,豈非說明,她的父兄,拋棄了她?!


    “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你且先說,外麵情況到底如何了?”此刻,太後的臉色,難看的已然不能再甚。


    今日,本是她的壽宴。


    但,仇禦風的出現,打亂了原本該和諧完滿的一切!


    如今,他帶來的那口棺材,總算有主兒了!


    裴慕磬死了,合著她和長公主誰都不會善罷甘休!


    但眼下,齊王造反,且還有阮家相助。


    在如此情勢下,她身為太後,怎會分不清輕重緩急?!


    “如今齊王的兵馬,已然將皇城包圍,送信的奴才說,大將軍帶著叛軍已然將京城四門守住……”顫聲說完,榮昌抬眼,偷瞄了赫連煦一眼:“如今皇城之中,四門緊閉,雖城內有杜奎領兵護佑,卻已是孤立無援!”


    赫連煦的神情,從始至終,一直靜謐冷峻!


    即便聽了榮昌稟明,他的情緒,也未曾出現太大的波動。


    見他如此,端木暄眉心微顰。


    心下,思緒飛轉,過後須臾,她的嘴角,輕勾了下。


    “皇帝!”


    見赫連煦半晌兒都不曾有所反應,太後的臉上,皆是焦急之色。


    許久,終是出聲,赫連煦輕問:“齊王此刻何在?”


    榮昌聞言,迴:“已逃到北城門樓外。”


    “想要將朕困於宮中,繼而來個甕中捉鱉麽?”眸光輕綻,神情莫測的看了眼阮寒兒,赫連煦並未遷怒,隻冷嘲一笑:“就不知這鱉,到底是誰!”


    聽他此言,阮寒兒身子一顫!


    倒是邊上的姬無憂,不禁嘴角微翹——笑了!


    “先將仇禦風押入天牢!”


    冷冷的,對怔在殿中的侍衛命令道,赫連煦轉睛看向端木暄。伸出手掌,他嘴角露出一縷高深莫測的笑,眸光熾盛如兩盞神燈:“隨朕到皇城樓上一行!”


    “臣妾遵旨!”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長被侍衛押了下去,知此刻尚不是為他求情的時候,端木暄輕輕抬手,將自己的手,置於赫連煦的掌心。


    “皇帝……”


    心中忐忑,臉上露出些許不定,太後看向赫連煦。


    對太後微微一笑,赫連煦麵向眾人:“你們皆是後宮女眷,如今前朝之事,不必操心,安心在此為太後賀壽便是!”


    語落,他定睛瞥了姬無憂一眼,而後牽著端木暄的手,旋步向外。


    “無憂也去瞧瞧!”


    輕笑著起身,姬無憂身上的淺色衣袂,在空中劃出一道極為好看的弧度,然後奔出大殿。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赫連嬡不禁嗤笑出聲。


    無論她如何努力,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這一切,就好似,她與裴慕磬之間的翻版一般……


    ……


    午時三刻許,正是日頭最熾時。


    出初霞宮,登龍輦,端木暄隨赫連煦一起前往赫連颺所在的皇城門樓。


    龍輦上,四麵垂落的輕紗,因前行的動力,而來迴拂動。


    天氣燥熱,即便迎麵有微風襲來,卻仍是熱熱的,讓端木暄不禁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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