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用曼陀羅花磨成的粉,有迷醉功效,你拿去!”


    眉心,輕皺了下,迎霜會意,伸手將裝著曼陀羅粉的紙包收好。


    看著迎霜離去,端木暄的心底,再不能平靜。


    收迴自己的視線,端木暄深吸口氣,快步向著太後寢殿走去。


    寢殿內,太後早已歇下。


    靜立榻前許久,看著她憔悴無力的樣子,端木暄不禁深深一歎!


    早前,在見到太後之時,她還滿麵紅光。


    但此刻一日未過,隻為赫連煦心焦,一直保養得當的太後,好似瞬時衰老數載……


    伸手,覆上太後不滿褶皺的手背上,端木暄信誓旦旦的輕喃著:“太後放心,暄兒一定會救王爺的,一定……”。


    好似聽到了她說的話,太後被她握著的手,竟是微微一動。


    心下微顫,端木暄輕輕的將手握緊。


    須臾,複又將手鬆開,她仔細的為太後掖了掖被角,這才緩緩起身離去。


    過去五年,太後對她極好。


    今夜,為了太後,也為了她自己,她一定要救出赫連煦。


    哪怕,賠上的,會是她的這條性命!


    近侍房裏。


    漆紅色的桌案上,擺有一個古色托盤,托盤裏盛著一隻琉璃質地的四角琉璃壺。


    立於桌案前,老眉深皺的看著琉璃壺許久,龐海的麵色,透著為難和猶豫,始終鬱鬱而不得舒!


    方才,皇上下令,命他將這壺瓊漿玉釀給昶王送去。


    在外人看來,能得皇上信任,這本是好事!


    可唯他這個當事人清楚,這份差事,無論做與不做,他都有性命之虞,根本就是苦差中的苦差!


    皇上,差他前去,確實是出於對他的信任!


    但,此次,他為昶王送去的,是要命的毒酒……昶王死了,太後還在,在昶王死後,太後動不了皇上,又豈會讓他好活?!


    酒!


    就擺在眼前!


    他送,太後日後不會容他!


    他不送,皇上眼下又不答應!


    念及此,無奈的瞌上雙眼,龐海深吸口氣,暗暗搖頭!


    “公公怎麽了?為何在此唉聲歎氣的?”


    門口處,見龐海在暗自搖頭歎氣,迎霜輕笑著,手裏端著一盞清茶進來。


    “你這丫頭,出宮那麽長時間,還知道來看看咱家!”迴頭,見迎霜朝自己緩緩走來,龐海的臉上緩緩堆起一些笑容。


    “奴婢在哪裏,當著什麽差,公公最是清楚。”迎霜笑著上前,將手裏的托盤擱在桌上,卻不急於讓龐海喝茶,而是扶著龐海坐下,然後恭順的為他揉捏著肩膀:“王妃數日才進宮一次,今兒個也是我硬嚷著才跟了來的。”


    “來的好,今兒個來了,也就不必再出去了。”舒服的喟歎一聲,龐海隨著迎霜的動作輕晃著。


    迎霜不但功夫了得,在皇上跟前也還能說的上話,加之過去她對自己十分敬重,龐海也打心裏喜歡這丫頭。


    “公公說的是。”


    垂首,停下手裏的動作,迎霜端起茶盞,規規矩矩的遞給龐海。


    伸手,接過迎霜遞來的茶盞,龐海並未卻喝,而是輕歎一聲,又將之擱迴到桌上。


    “公公又在歎氣了!”


    嘴角輕翹著,迎霜微聳著眉梢。


    “唉……方才你跟著皇上去了刑部大牢,合著就該知道咱家因何歎氣!”說話間,龐海又是一歎!


    輕輕抬頭,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壺,他微側著身子,對身後的迎霜道:“你在宮裏的時日不短了,皇上收你入後宮,也是遲早的事情,怕就怕,咱家看不到那一日了。”


    聞言,迎霜神情微微怔愣了下。


    “太後對皇上,有撫育之恩,之餘這一點,皇上一直銘記於心,昶王若身死,太後定不會善罷甘休!”見她如此,龐海自顧自道:“今夜若咱家去送昶王這最後一程,隻怕過不了幾日,你便要替咱家收屍了。”


    聽龐海之言,迎霜的臉上,緩緩一絲淺笑:“公公嚴重了。”


    緩緩的,自龐海身後走出,迎霜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壺,而後鄭重的對龐海自告奮勇道:“過去幾年,公公待奴婢如親女,今夜這天牢裏,奴婢來替您走上一遭如何?”


    “這……”眼前一亮,龐海囁嚅道:“不好吧!”


    皇宮之中,金銀珠寶,山珍海味,比比皆是。


    唯有真心難求!


    看到龐海倏然亮起的眸光,迎霜的心底,頗有些不是滋味!


    但即便如此,她的麵上,卻仍舊揚起一抹笑意。


    “公公也說了,日後奴婢會是皇上女人,到時候,隻要公公相助,若誕下龍嗣,還害怕太後不成?”輕笑著,複又端起茶杯,迎霜掀開蓋子,遞給龐海:“公公隻管在此吃茶,過會兒奴婢自會帶著昶王的屍首,讓公公去跟皇上複命!”


    伸手,接過迎霜遞來的茶水,龐海故作為難的思忖著。


    片刻之後,他淺啜口茶水,對迎霜無比感激道:“今日之事,咱家在此謝過迎霜丫頭了。”


    語落,他自懷裏將進出大牢的金牌令箭取出,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後,將之遞給迎霜。


    “公公在這裏安心等著便是!”


    接過令牌,迎霜轉身行至桌案前。


    冷冷一哂,她將托盤端起,緩步步出近侍房!


    距近侍房外不遠處,易裝成小太監的端木暄早已等候多時。


    見迎霜端著琉璃壺出來,她心弦一鬆,快步迎了上去。


    將托盤遞給端木暄,迎霜輕笑了下,將手裏的金色令牌在端木暄眼前晃了晃,故意拉長聲音:“你這小奴才來的正好,隨本姑娘到刑部大牢走上一遭!”


    “喏!”


    壓低帽簷,端木暄嗡聲應道。


    在翌庭宮外,龐海早已備好了前往刑部大牢的馬車。


    對車夫擺了擺手,迎霜和端木暄相偕上車。


    在路上,端木暄將琉璃壺裏的毒酒,換成了自己調配的藥酒。


    與迎霜並肩坐在馬車前轅,聽她說起從龐海手裏拿到令牌的經過,她不禁冷嗤一聲:“老狐狸!”


    嘴上雖是不屑,不端木暄也知道,在宮裏生活,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反倒真心待你的人,眾裏難尋!


    暗歎口氣,見迎霜苦苦的笑著,她眉心輕顰,輕聲關切道:“你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沒想到端木暄會忽然問及自己的傷勢,迎霜的心裏,忽然之間暖暖的。


    輕笑著高抬手臂,她有些逞強的揮動了兩下:“以前,奴婢受過更重的傷,這些,還不算什麽!”


    “在我的麵前,你用不著逞強!”伸手,將迎霜高舉的手臂拉下,端木暄有些不悅的蹙眉:“有的時候,人就該活的輕鬆一些,如今的你,像極了過去的我,你如此對我,可是也想我如此對你?”


    “奴婢以後不會了。”


    垂眸,細細撥弄著令牌上的流蘇,迎霜微抿著唇。


    她想起了那日在懸崖上端木暄說過的話!


    但凡在宮裏過活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知道,端木暄過去一定也是有故事的。


    卻也知道,這個故事,是令人悲傷的。


    凝著迎霜低眉垂首的樣子,端木暄輕輕一歎,道:“今日你如此幫我,來日隻怕再也迴不了皇宮了,你……可會後悔?”


    “奴婢不悔!”


    抬頭,對上端木暄的雙眼,迎霜語氣堅定道:“那日在懸崖上,迎霜曾說過,迎霜可以代王妃赴死!”


    “我說過,不會讓你替我死!”伸手拉過迎霜的手,端木暄誠然說道:“今日,你如此為我,來日,我端木暄定不負你!”


    許下此諾之時,端木暄未曾想過,同樣的宿命,在若幹年後,在她和迎霜之間輪轉著。


    天牢,設於皇宮西北角,是平日永遠關押宮中極刑犯人之所。


    牢內,陰沉幽暗,即便是盛夏,仍讓人覺得周身發寒。


    昏暗的燈燭下,赫連煦神情萎靡的靠坐在雜草堆上,麵色蒼白,且冷若寒霜。


    在他身前的矮桌上,早已備上一桌珍饈美味。


    可他,卻無心品嚐。


    吱呀一聲,牢門打開。


    眉心微皺著,他抬眸向著門口處望去。


    迎著他的視線,迎霜冷笑著進入牢內,在她身後,端木暄將帽子壓得極低,亦端著托盤與迎霜一前一後步入牢內。


    看清迎霜的麵容,赫連煦不禁冷冷一哂!


    方才,迎霜已然跟著赫連颺來過一趟,想不到才短短片刻,她竟然去而複返!


    “怎麽?皇兄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讓我死?”


    輕輕的,問出這句話,赫連煦眸光一閃。


    其實,在端木暄嫁入王府的那一日,他便知道迎霜是赫連颺的人。


    她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隻不過是他尚需通過她,讓赫連颺知道自己和端木暄一些近況!


    “皇上心裏是怎麽想的,王爺該最是清楚,不是麽?”輕輕的,勾起唇角,迎霜無懼的迎視著赫連煦的目光,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不過除了皇上之外,想讓王爺死的,還有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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