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來就是過年了。過年的時候,京城還是熱鬧,百姓們在家中守歲,然後扶老攜幼的到東市西市徹夜狂歡,十幾萬盞花燈齊齊亮起的時候,哪裏是天上,哪裏是人間,這界線就不是那麽分明了。</p>


    紀家老宅裏,劉氏夫人看著高千裏服完了藥,扭頭又看看窗外。</p>


    高千裏嘴裏充斥著良藥的苦味,也看看窗外,說了句:“京城過年的時候竟然不下雪。”</p>


    劉氏夫人便歎道:“自打我們上了京,就沒見京城下過幾場雪。”</p>


    以前在玉鋒關的時候,天天看雪就煩雪,想著寒冬太長,底下的軍戶日子難捱,夫妻二人甚至還厭雪。如今身在京城,看不見漫天的飛雪了,夫妻二人又開始懷念雪了。</p>


    “人啊,有時候就是賤,”想了想,劉氏夫人又歎了一句。</p>


    天天看的時候嫌煩,看不到了又想,這可不就是賤嗎?</p>


    高千裏能感覺得出來,他夫人這會兒情緒低落,但這個時候,不會說情話的嘴笨男人就顯得很無能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勸慰自己的夫人!</p>


    “聖上要給你封侯了,”劉氏夫人抬手替高千裏拉扯一下有些歪了的衣領子,小聲說:“隻是不知道封號是什麽。”</p>


    高千裏:“隨便吧。”</p>


    劉氏夫人:“也是,這也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這得朝廷擬定,聖上裁定呢。”</p>


    高千裏就說:“就算魏相爺現在恨上我們了,他還能給我擬個混蛋做封號嗎?”</p>


    劉氏夫人總算被高千裏說的,臉上有了幾絲笑意。</p>


    “過完這個年,娘就要上京來了,”可很快的,劉氏夫人臉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不見,跟高千裏愁道:“這要怎麽安排?”</p>


    說到這個話題,高千裏的情緒也低落下來,這事他沒臉麵對他的老母親啊。</p>


    “朝廷要辦這事,我估摸著得等到恩科過後,”劉氏夫人說:“這事還可以往後拖一拖。恩科,也不知道咱們的西樓老弟,能考出個什麽結果來。”</p>


    劉氏夫人這話題轉得很生硬,但這並不妨礙高千裏的耿直,高大將軍說:“他考不中的。”</p>


    劉氏夫人:“萬一呢?張閣老都追到天牢教他讀書了。”</p>


    在高千裏這兒就沒有這個萬一,“不可能的,別人讀書不說多,至少也得讀個幾年吧?他這才讀了多長時間?”</p>


    劉氏夫人:“西樓小時候是進上書房讀書的,你以為他沒讀過書?”</p>


    高千裏:“……”</p>


    為什麽趙淩雲自己都沒臉吹的事情,他媳婦兒要吹?上書房還出過福王呢,你也能吹福王是讀書人?</p>


    “你說說看呢?”劉氏夫人還問。</p>


    眼見著再說下去得吵起來,高大將軍認了這個慫,“我也想他能考中的,”高千裏說:“有個功名比什麽都強。”</p>


    劉氏夫人這才放過了高千裏,點了點頭道:“也沒幾天了,也不知道西樓溫書溫得怎麽樣了。”</p>


    高千裏不說話,他又不是活不到恩科開考那天了,等等看唄。</p>


    “也不知道老大怎麽樣了,”越國公府裏,鄭氏夫人也在跟江明月說這話,隻是劉氏夫人是真的在關心,鄭氏夫人這個當娘的,就單純是想找話跟江明月說,不然婆媳倆坐一間屋裏,沒說話,這多尷尬?</p>


    江明月迴答鄭氏夫人的問話倒是認真,道:“大老爺這會兒應該還在溫書吧。”</p>


    鄭氏夫人:“老大若是考上了功名,你就得意了,隻可憐大過年的,老大也迴不來。”</p>


    鄭氏夫人這話裏話外的,都是在擠兌江明月呢,為了自己得意,不管相公是不是在受苦,大過年的,都不知道讓相公歇一歇。</p>


    “親家公在聖上麵前,是能說得上話的!”鄭氏夫人跟江明月說。</p>


    你爹能為老大求情,為什麽不求?</p>


    江明月眼皮子都不掀,語氣聽起來還是恭敬地道:“母親,我父親為大老爺求過情了,聖上不準,這誰也沒辦法啊。母親,您要實在想大老爺,那我陪母親去一趟天牢?”</p>


    鄭氏夫人一噎,說:“能進得去?”</p>


    江明月:“大理寺的人要是不讓,我們就一直站著不走,這麽冷的天氣,大理寺的人還能……”</p>


    “別說了,”鄭氏夫人斷然打斷了江明月的話,什麽意思?要我站大理寺門口鬧事去?你江明月不要臉的,我也不要?</p>


    江明月衝鄭氏夫人笑了笑,說一句:“是,母親。”</p>


    鄭氏夫人就隻能又生悶氣。</p>


    江明月就想走了,跟鄭氏夫人沒說話的待一塊兒,她不尷尬,但她待不住啊。“母親,沒事的話,我就迴房去了,”江明月跟鄭氏夫人說。</p>


    鄭氏夫人:“織姐兒他們過來拜年,說衡南兩口子沒消息傳到京城來,你幫著打聽打聽吧。”</p>


    趙安陽兩口子一出京,就消息全無了,不往越國公府這邊送消息,這兩口子跟張府那邊也斷了聯係,這讓鄭氏夫人這個年都都過得心神不寧。</p>


    “衡南不會是想到了寧州後,才往京城傳消息吧?”鄭氏夫人又問江明月。</p>


    江明月就覺著,在她婆母這裏,十個趙淩雲都比不上趙安陽的一根汗毛!說是生著趙安陽的氣呢,如今趙安陽沒了消息,她這婆母就忘了生氣,隻剩下擔心和著急了。</p>


    “好,我這就安排人去打聽,”江明月答應鄭氏夫人說。</p>


    鄭氏夫人:“你答應了我,你就得去做啊。”</p>


    江明月還是點頭說好。</p>


    鄭氏夫人:“他們兩口子現在應該到哪兒了?這是造了什麽孽?大年的,他們不能在家裏,在路上!”</p>


    “唉,”江明月歎一口氣,說:“這不是他們自己著急走嗎?”</p>


    鄭氏夫人:“老大要不闖禍,衡南能急著走?”</p>


    江明月就看著鄭氏夫人笑了起來。</p>


    鄭氏夫人:“……”</p>


    她這媳婦的這個笑容,是不是就叫皮笑肉不笑?</p>


    “母親想出去逛逛嗎?”江明月問。</p>


    鄭氏夫人:“我不出門。”</p>


    江明月站起身,說:“我知道了,那母親休息吧,我迴房去了。”</p>


    鄭氏夫人這一迴沒機會說話了,江明月走得飛快,鄭氏夫人是眼睜睜看著她頭也不迴地走,等反應過來要說話,江明月已經出屋走到院子裏去了。</p>


    鄭氏夫人拍了一把桌子,這個年過得有什麽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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