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的答覆,淳於兄妹頓時欣然展眉,秋意亭亦微微一笑。


    “你們正事都談完了嗎?”一直靜默繡花的孔昭忽然開口,“我的薔薇已繡好了,姐姐,一共四朵,左右各兩朵,正好成雙成對。”她將手中帕子遞給風辰雪,然後起身將淳於深秀帶迴來的酒菜取了過來,“都餓了吧,這些正好可以填肚子。”


    “對呀,我都忘了。”此舉頓然得到淳於深意的響應。


    於是五人一起吃完了燒鵝與牛rou,其間淳於深意簡單的將晚間發生的事說了一下,自然不該說的也沒說。


    那一晚秋意亭與風辰雪的一番話亦刻進了淳於兄妹的腦中,而日後他們的所作所為即是證明。


    而秋意亭勸說風辰雪迴到丹城自是有他的深意,隻是多年後,秋意亭重返舊地,薔薇花架前他想起今日的決定,不禁悵然。


    第二日,幾人剛起chuáng,便聽得園門咚咚叩響,淳於深意去應門,叩門的是掌櫃,身後是那位五王子尤翼宣,後麵又跟著許多的人,人人手中都捧著一張琴,那陣場看得淳於深意呆了呆。


    “你們……gān什麽?”


    見到她,掌櫃的彎腰行禮,“姑娘早,煩請姑娘告知你家小姐,五殿下為小姐送琴來了。”


    “這麽多琴……要送給我家小姐?”淳於深意瞪目結舌地指著尤翼宣身後那些琴,粗粗一看,至少不下十張。


    “這是本王昨夜尋遍國都覓得的好琴,特意送來給風小姐過目。”尤翼宣彬彬有禮道,“還煩請姑娘通傳一聲。”他昨夜離去後,所有人迴報皆未有搜到賊人,一時隻得作罷,命尤昆去jiāo待官衙發布公文搜索賊人,並嚴把城關,以防賊人逃走。而後迴到了王府,腦子裏卻盡是風辰雪的身影,於是連夜命人找遍全國都裏所有賣樂器的鋪子,隻要是好琴便全都買來,足足尋了十二張琴,一大早便親自送來客棧,隻盼能有一張入的了佳人耳目。


    外麵的聲響驚動了淳於深秀與秋意亭,兩人都披衣出門,看著這qing景,亦是驚訝不已。


    “怎麽迴事?”秋意亭問道。


    “這位五殿下來給我們‘二小姐’送琴來了。”淳於深意轉身答道。


    秋意亭眉峰一跳,移步至園中。


    尤翼宣見他走來,儀容俊郎氣度不凡,心理猜測他定是“風大公子”,於是向他微微頷首。


    秋意亭亦淡淡笑頷首作禮,目光掃了一眼那些琴,心頭疑惑。昨夜之事淳於深意有簡略與他說過,但他卻不知這五王子此舉是何意?更是不知他為何而來?


    尤翼宣的見院中幾人隻是驚疑的看著,於是側首示意身旁的尤昆。


    尤昆會意,衝著淳於深意抱拳道:“我家五殿下給風二小姐送琴來,還請姑娘通傳。”話是對淳於深意說,可聲音高高揚起,顯然是要屋中的“風二小姐”也能聽到。


    淳於深意卻將目光轉向秋意亭,亦儀態從容道:“五殿下的盛qing在下先替舍妹謝過,但無功不受祿,舍妹實不能受殿下如此厚禮。”說罷目光看一眼淳於深意,讓她說給尤意宣聽。


    誰知尤意宣並不等淳於深意開口,已以標準的皇朝話道:“風小姐千裏覓琴,足見瀟灑。又所謂‘寶劍贈英雄’,那瑤琴亦該贈知音。本王此舉不過是替這些琴覓得知音人,令它們不至遭庸人糟蹋,還請大公子莫拘世俗之理”


    秋意亭聽得此番話不由得看了尤翼宣一眼,正撞上尤意宣看過來的目光,兩人皆是一震,然後各自心底裏都生出一種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覺。都覺得對麵那人雖風采不凡,但與自己卻難成友。


    “喂,我家公子說了不要,怎麽您們還想qiáng迫人家收下不成?天下也沒這個道理。”淳於深秀聽了卻是沒好氣道。對於這山尤國的五王子他可沒什麽尊敬畏懼之qing,有的也隻有對山尤人的憎恨。


    “大膽!”尤昆一聽他這等無禮的話立時一聲喝叱,“五殿下前豈容你如此放肆!”


    “呦………”淳於深秀斜著眼睛哼了哼,“想仗勢欺人不成?”


    “你!”尤昆手往腰間的刀鞘上以按,頗有一怒拔刀之勢。


    “尤昆。”尤意宣一抬手製止他。


    那邊秋意亭亦迴首掃了淳於深秀一眼,淳於深秀頓把腦袋別向一邊不再說話。


    突然“嘎吱”一聲,廂房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嬌小玲瓏的俏姑娘,正是孔玿。


    她迴身合上門,然後轉身看向秋意亭,微微搖頭,走到園中,對尤意宣道:“我姐姐說既然五殿下如此盛qing,便請琴入院一品。”


    尤翼宣聞言頓然歡喜,忙吩咐眾隨侍將琴捧入園中。而機靈的掌櫃又趕忙領人抬來了許多張幾案,不過一刻鍾,十二張名琴已井然有序的擺放在園中。


    擺放好琴後,尤翼宣看了孔昭一眼,然後目光望向合上的廂門,想著風小姐該出來了吧。


    誰知房中並無動靜,園中的孔昭卻移步至第一張琴前,目光掃一眼眾人,示意安靜。園中眾人一時皆屏息靜氣,靜謐非常,然後她伸手,指尖在琴弦上一挑,“淙”的一聲琴發出輕響。她略停片刻,等琴音止了便走向第二張琴,又是指尖一挑琴發出“淙”的輕響,然後靜待片刻,繼續走向第三張琴……如此直到將十二張琴一一試過,房中的風辰雪未有任何反應。於是她轉身對尤翼宣道:“五殿下,你的琴我姐姐都不中意。”


    “這……”原本滿懷期待的尤翼宣顯然是未曾想到有如此結果,看看那些琴,他府中的樂師們親自試彈過,都曰琴音出色足可當傳世名琴,而此刻……他轉首看向廂房,猶是不死心,“這些琴皆乃難得一見之品,風小姐不如親自過目一下?”


    房中靜了片刻,才響起風辰雪清若冰珠的嗓音,“不過俗物,豈稱良琴。”


    聞言,尤翼宣頓麵現窘迫,隻覺得自己方才不過褻瀆之舉,當下嘆息一聲,對著房中風辰雪道:“如此打擾小姐了,本王定會再尋得好琴,到時再請小姐一品。”言罷靜靜地等待風辰雪的答覆,奈何房中再無動靜,片刻,他才無奈又留戀的看一眼廂房,然後領著眾隨侍離去。


    掌櫃的躬送王府眾隨侍攜琴離去後,才迴轉身一臉堆笑地對園中人道:“幾位貴客稍等,小的馬上命人送早膳來。”


    等掌櫃的也走了,淳於兄妹同時嗤道:“一大早就來這麽一場,這五殿下還真是吃飽了沒事gān。”


    秋意亭卻是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孔昭迴房的背影,然後問淳於深意:“這五殿下為何送琴來?”


    淳於深意一聽這話心頭一跳,暗想這事還是讓風辰雪自已去圓的好,於是道:“我也不知道,等會秋大哥你自己問問辰雪吧。”


    秋意亭看她一眼,倒也沒有追問,正好小二送來洗漱水、早膳,於是各自迴房梳洗了,然後一起用早膳。


    早膳後,秋意亭將肖畏安置妥當,又囑咐淳於兄妹、孔昭一些事,便與風辰雪一起出門。出門時,風辰雪頭上戴了頂青色圓帽,寬寬的帽沿下垂下半尺長的青紗,將一張臉朦朦朧朧的掩在輕紗之下。


    看到秋意亭疑惑的目光,風辰雪淡淡說了一句:“外邊日頭太大了。”


    於是淳於深秀、秋意亭釋然,隻有淳於深意猜得風辰雪此舉大概是怕店外碰著不死心的尤翼宣等人而曝露她麵容不一的真相。


    見風辰雪、秋意亭出來,掌櫃問詢兩人去向後熱心指點方向並親自送出門。


    兩人離開客棧,走出半條街時,風辰雪側首問秋意亭:“你說要陪我尋琴,那你可知琴在何方?”


    “昨夜我問肖畏,說國度裏有一條chun熹街,那裏都是專賣古玩玉器與琴箏樂器的鋪予。”秋意亭道,顯然他是想帶風辰雪去那邊轉轉。


    風辰雪聞言搖頭,“若這般容易尋得,那五殿下昨夜便已全部買來了。”


    秋意亭想想有道理,看著她,又想起晨間之事,問道:“那五殿下何以有此舉?”


    風辰雪早料到他定會有此一問的,是以淡淡答道:“我又非他,豈知他行事之由。世人中總有些脾xing怪異行事莫名的人,許這五殿下便是如此。”


    “哦?”秋意亭應一聲。


    風辰雪自知他並不信,但她並不在乎他信不信,他問了,她就隻那麽一答。


    秋意亭自知是問不出什麽,是以也不再追問,轉而道:“那你可知如何尋琴?”


    風辰雪環目四周一眼,道:“當日的朋友亦說,站在最熱鬧的街上,靜下心去聽,或許就能找到了。”


    “恩?”


    對於這樣的提示,秋意亭也是一怔。


    “你知道國都最熱鬧的是哪裏嗎?”風辰雪問他。


    “這我是知道。”秋意亭點頭,昨日早找肖畏問清了的,他辨認一下方向,然後道:“跟我來。”說著將她衣袖一拉。牽著她往左行去。


    衣袖牽起的那一剎,風辰雪一愣,側目看一眼秋意亭,見他神色平常,便也就隨他了。


    穿過人群與街道,兩刻鍾後,兩人便站在了國都最為熱鬧的安慶街。


    此是一處鬧市,魚龍混雜,各式人都有。貨郎挑著貨擔叫賣,小販擺著小攤吆喝,小鋪裏現揉現擀現做賣包子麵條熱氣騰騰,牆角邊有三三兩兩捧著茶碗蹲地上談天,那邊廂有拉弦賣唱,這邊廂有吞劍噴火的雜耍,近旁有人堆著一隊瓷盆青碗說是古董,遠處農家趕著ji鴨牛羊來賣………到處是人,四麵八方盡是各種嘈雜的聲音。


    兩人一到此,頓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若你在此尋得好琴,那大概隻為證明‘風塵有奇人’此話是對的。”秋意亭避開一根橫裏穿過來差點便打到他麵上的扁擔力持鎮定道。


    風辰雪正要答話,可聽風辯音察覺左前方有異物迅速接近,她趕忙往秋意亭身後一躲,然後一隻大公ji嘎嘎嘎的從天而降,正落在她原來站著的地方。


    秋意亭抬袖一拂,一股勁風將破撲上來的公ji給掃開丈遠。


    一位農人跑上前來一把抓住公ji嘰裏呱啦一句抱著公ji迴去了。


    “西南、東北、東南三處有樂聲,你聽聽我們該往哪處。”秋意亭忽然側首對她道。


    風辰雪一怔,想不到他不動聲色間便以辨清四麵雜聲,當下她凝神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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