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好。”安豫王妃聞言放心。


    傾泠看著母親搖頭笑道:“娘與女兒一樣,毫無經驗。”


    “嗯?”安豫王妃一怔。


    “本是嚴冬臘月,天寒地凍,那一日又大雪,又是天黑,天氣實在惡劣又危險,可女兒不知。出了山dong後,即不知道路,也不知道方向,當時隻顧著要逃離那侍衛,於是也就不管不顧的走,都不知道走到了哪,人又耗累了,便想歇息一會,結果這一歇息人就睡過去了。”傾泠想起那一夜不由也心有餘悸。


    “睡一覺起來便被找到了嗎?”安豫王妃追問道。


    傾泠又一笑,搖頭,“女兒當時想睡了,亦這麽想,等睡醒了再走,許就能找著路了。”說著移眸望向殿外,那一場大雪至今日早已消融gān淨。“後來才知道,寒天雪地裏睡著了,人的四肢軀gān會慢慢的凍僵,最後整個人都凍得僵硬,那時候便是凍死了。”迴眸看著母親,“女兒差點便一睡不起,差一點再也看不到娘了。”


    安豫王妃聞言膽寒,抓住女兒的手,“那.....你沒事吧?”她亦是嬌生慣養一生,未曾受過丁點苦難,哪會知野外雪地的危險,此刻得知後果,即算是女兒已然端坐眼前,可隻要想想,依舊生出後怕之心。


    傾泠握了握母親的手,道:“後來是二公子找著了女兒,女兒才倖免一死。”


    “幸好!"安豫王妃構了一口氣,“幸好二公子找著了你。”略略一想,又道:“如此看來,最後是二公子把你找迴了,所以才有了你與小叔子有私qing這等流言!”


    傾泠手一顫,眸光看著母親,驚訝之中還夾著些其它qing緒,片刻後,她垂眸,低低道:“原來.....還有這等流言。”


    女兒的那一絲輕顫安豫王妃察覺到了,她心中一動,移眸靜靜的看著女兒。


    傾泠自母親手中輕輕伸出手,略調整思緒,繼續道:“二公子還說女兒運氣好,常人在雪地裏睡那麽久即算不凍死,救迴來那必也是四肢受損。後來女兒想,許是女兒練的內功護住了女兒的心脈,才撐著一口氣等到二公子來救我。迴來後,二公子本還擔心女兒受寒過重會留下隱疾,開了方子jiāo付方令伊、內邸臣,要他們看護好女兒。他不知,女兒既有內功在身,又知曉了厲害,自會運氣活血通脈,驅除寒氣。”見母親又眼帶憂心,忙又道:“娘你放心,女兒而今已全好了。”


    “嗯。”安豫王妃點頭,目光卻依舊看著女兒,女兒神色坦dàng,可思及她剛才的反應,心頭忽生涼意。


    殿中有片刻靜然。


    半晌後,安豫王妃才道:“你安然無事,娘甚為欣慰。隻是而今流言四起,你心裏可有底?”


    傾泠默然片刻,才道:“娘是問女兒如何應對?”


    “嗯。”安豫王妃點頭,“娘知道你的xingqing,這等事你隻會漠然待之,隻是你而今卻不能如此。你可以不理流言不受流言影響,可你此刻嫁入侯府,與侯府一體,侯府卻不似你一般可以不理會、不受影響。這等流言蜚語會損了威遠侯府的體麵尊嚴,會讓侯府裏的人覺得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日子久了更會生出憤恨怨怪之心,侯府既是你以後的安身之所,你便不能不顧及它。”


    傾泠沉默,移眸怔怔的看著殿中某處,許久後才道:“女兒以前或不知,可自入侯府後也是知道一些。這世間的人和事總是枝蔓相牽複雜非常。就好比這些流言,已不是女兒一人之事,它牽扯整個侯府,甚至牽扯到整個皇族。”


    “所以,你必要想個應對之策,決不能聽而任之。”安豫王妃嘆道。


    傾泠轉頭看著母親,“娘今日來便是因為聽了這些流言所以擔心女兒是麽?”否則以母親的心xing,又怎麽會願意出園到這裏來。


    安豫王妃淡淡一笑,默認了。“帝都裏如今就好比一湖混濁的水,想要這水變迴原來的清澄,便要找到那暗中攪亂水源的人。”


    傾泠不語,靜默了許久後,才開口道:“其實......女兒差不多知道是何人所為。”


    十四、殘紅猶自多qing舞(中)


    “嗯?”安豫王妃一愣,“你知道是何人?”


    傾泠點點頭,“這事看似毫無頭緒,其實隻要稍稍細想便能得出結果.”“哦?”安豫王妃略帶奇異的看著女兒。她本是擔心女兒未經世事,突遇此事會手足無措,卻不想她心思竟是如此敏捷。“女兒昔日看書,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篇故事,而哪故事總結一句話便是:‘無論什麽樣複雜的yin謀詭計,隻要找到最終的獲得最大利益的,那便是謀劃者。”傾泠清淡的眸子湛亮如鏡湖,“這人要侍衛帶著我是失蹤一兩個時辰,而我一迴帝都便有了這些流言,足見此人是早為女兒準備好了這‘私奔’的名頭,由此亦可知,此人完全是針對女兒而來,那麽隻要想想,女兒若為流言所毀,最為稱心的人是誰,這最稱心者,便是此事的謀劃者!”


    “嗯。”安豫王妃頷首微笑。原來對此事的一點憂心,此刻全然放下,甚至她都不急著知曉哪人是誰,因為她知道,那人害不到她的女兒。當下淡然問道:“那泠兒與娘說說,這事到底是何人謀劃。”傾泠倒不急著說,移步走下錦榻,將一旁爐上聞著的熱水斷過,為母親與自己添過茶,才重新坐下。


    “知悉白曇山一事的隻有白曇寺中的僧人,女兒的隨侍級侯府裏的一gān人等,白曇寺皆為出家人,不可能做這等事,亦無做此事之理由,那麽便能是隨侍及侯府眾人傳出流言。”傾泠揭開茶蓋,淡淡水霧,裊裊茶香裏,她悠然啟口。“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此刻流言彩才起,許眾人還隻在驚訝之中,半信半疑的,但穿的久了便會成了真的,而當流言成真時,女兒名節不存,亦是私德有虧,陛下在寵女兒,那刻也不能維護。那麽那時,女兒即算是公主,堂堂威遠侯府也不能要這樣的兒媳,秋意亭再大度亦不能容忍這樣的妻子,是和離,是休妻那都是qing理之中。那人最終目的是bi女兒離開侯府,如此再看,女兒離開,所有隨侍亦要離開,所以隨侍沒理由做這等事,餘下便隻侯府中人,而侯府中不能容女兒之人,謬謬可數。”


    “嗯。”安豫王妃點頭,亦啜一口茶,“看來事因是出在侯府。”


    傾泠笑笑,再道:“這人能知那侍衛家境貧寒,亦知他老父臥病在chuáng,以錢銀誘之,又行事謹慎,可見這人是十分細心。而那般細心謹慎,縱觀侯府隻有兩人,其中一個是二公子,但他細心體貼出乎天xing行來自然無痕,再則他……是決不會做任何不利我之事。而另一人,處處細緻溫柔的人讚賞,可刻意為之便帶出痕跡,便有了破綻,女兒迴程那日便已看了出來。”


    “那麽,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安豫王妃放下茶杯,含笑看著女兒。傾泠微微一嘆,然後輕輕念道:“以雅以南,以瀹不僭。”“嗯?”安豫王妃疑惑。


    “這是名字的由來,戚以雅,呂以南。”傾泠解釋道。


    “這兩人是誰?”安豫王妃並不了解侯府qing況。


    “侯爺兩位側室戚夫人與呂夫人的侄女,自小長在侯府。”傾泠答道。


    “喔。”安豫王妃點點頭,“她兩人為何要如此?靈兒入侯府難道於她們有何不利?”


    “嗬……”傾泠嗤笑,抬手以杯蓋輕輕捋動杯中碧綠的茶葉,“女兒之所以到今年才成婚,是因秋意亭屢屢延婚,而她倆年紀與女兒相當,卻今時今日未曾婚嫁,甚至訂親的事都不曾有,其因便不難猜了。”


    “原來如此。”安豫王妃恍然大悟,“這般說來,倒也是有因有頭了。”


    “呂以南xing子直率急躁怕是沒這等心計,這般謀劃的行為,想來出自戚以雅之手。”傾泠指尖劃著名杯沿緩緩道,“前兩天聽說他們去了華門寺,再算算流言出來的時間,想來就是借華門寺上香之際傳出。以戚以雅之才智,女兒不在了,遲早有一日她終可得償心願的。”


    “嗯,這般年輕卻有這等心計,這女子倒是十分可怕。”安豫王妃輕輕嘆道,轉而又問女兒,“你既已知元兇,那如何打算?”傾泠卻不語,隻是皺起了眉頭。安豫王妃養女十八載,尤其會不知女兒心中所想,道:“靈兒,你是覺得與那等人鬥爭太過骯髒齪齪?所以你不屑為之?可你要知,這樣的人這樣的事,越近權勢名利之處便越多,你身為公主深得帝恩,又嫁入侯府,怎可能不與此等人打jiāo道,更甚至日後秋意亭加官進爵,你遇到這樣的人和事隻會更多,你不可能孤高清傲一生!”


    傾泠聞言驀然抬頭,看著母親,半晌後,沉沉道:“女兒討厭這樣的人和事。”安豫王妃一呆,然後深深地看著女兒,久久不語。“娘,女兒真的不喜歡這些,女兒不喜歡的便不想做。”傾泠抱住母親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想尋求撫慰。想起這幾月侯府裏的生活,心頭便是一片茫茫然的,完全沒有往日集雪園裏的簡單寧靜,若是日後日日年年皆要如此,那這一生豈止是不歡,那是折磨。“娘,女兒一點也不喜歡過這樣的日子。”


    安豫王妃抱住女兒,聽著女兒的話,心裏生出深深的愧疚。女兒之所以如此,皆是因她給予她的成長環境造就。“泠兒喜歡什麽樣的日子?”“女兒喜歡呀……”傾泠閉上眼睛,輕輕道,“可以隨意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日子。不要有這麽多的人,也不要有這麽多的事,簡簡單單的,就和在集雪園一樣的就可以了。”“傻孩子,集雪園裏又怎麽算好。”安豫王妃嘆息。


    “可至少比在侯府舒服多了。”傾泠在母親懷中蹭了蹭。這般行為,以往是從未有過的,母女倆皆是xingqing冷淡之人,極少親近溫存,可以此,不知是因久不相見,還是因這數月心境的轉變,這般相依竟是如此自然溫馨。一時間,兩人便隻是靜靜的相依。傾泠在母親溫暖而帶著淡淡幽香的懷抱裏,隻覺得無比安寧。而安豫王妃抱著女兒,卻是思緒萬千。過往的歲月嘩啦啦的忽然都到了眼前,那些平靜的,那些歡樂的,那些悲傷的,那些愛恨的……那所有的都是在這個帝都裏發生的。若當年不曾來此,若隻在風州,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一生絕不會如此悲哀。這個帝都裏,富貴榮華到極致,卻毀盡她一生。風州,有那些花,有那些人,有那些過往的歡樂……若終生布衣,又怎麽會有如今的悲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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