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次日撰文,果然如徐謙的吩咐,刊載了一篇文章出這篇文章,不免對那鴻臚寺卿稍有微詞,不過明報的消息傳播的很快·而且北地流行的理報對明報本就帶著幾分敏感,一看不對勁,立即便湊在一起商量起來。“這些人是什麽意思,為何要抨擊鴻臚寺卿?”誰都曉得,這位王道中王大人,是理學較為領先的人物,多年以來,幾次誕講,其理學的功底都很深。可是現在,一下子被王學攻擊,雖然這攻訐之詞隻是小有詬病,卻也是很難讓人接受的。尤其是禮議之爭的節骨眼上,幾個理學大儒編撰湊在一起磋商了一個時辰,終於定下調子,反擊1用不了多久,理報就開始鋪天蓋地宣傳起來,宣講王大人的事跡,尤其著重的,是寧王叛黨一案,還有升任刑部主事之後,種種功績,再有調任鴻臚寺卿之後的諸多作為,說他奉公守法,說他剛正不阿,說他為人清正。原本理報的心思,很是簡單,就是吹捧這位王大人,借此來反駁明報的觀點。而大肆的宣傳,不免誇張,這王道中,仿佛一下子成了傳奇,寧王反叛力挽狂瀾有他的份,正德天子駕崩,朝廷群龍無首,在核心圈之中亦是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仿佛這天下的事,沒了這位王大人,就轉不動一樣。如此宣傳之下,王道中倒是真正出名了,一下子被捧成了大大的名人,這位王大人成了名人,不免有些煩惱。不過大家現在關注的是,明報會有什麽舉動?明報的舉動很簡單,他們沒有再對王大人腹誹詬病了,話鋒一轉,竟也跟著吹捧起來·甚至編撰親自出來致歉,說是小小失誤,一時不察,竟是不曉得王大人是如此品性高潔之人·緊接著,亦是開始宣揚王道中的事跡。這一下子,原本做好準備繼續反擊的理報傻了眼,不過無論如何,這畢竟是一場了不起的勝利,王學妄圖抹黑理學官員,最後在眾口鑠金之下·不得已退步,甚至可能,明報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腳踢到了鐵板上。明報似乎還覺得有愧於心,居然連續幾日,都刊載了王道中的一些文章,都是他平時的一些著作,還有一些言論,這一次一改文風,變成了真摯的誇讚,說弘治中興以來,王道中剛正不阿·雖未入閣,可是聲名,絕不在內閣諸公之下。理學來捧·王學來捧,一個這麽不太起眼的人,居然成為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這些消息·自然也會傳到內閣的耳裏。楊廷和近來也養成了看報的習慣,這倒不是他附庸風雅,而是現在士林清議,大多集中在報紙上頭,身為閣首,若是不看看報,也很難知道讀書人們都在想些什麽。看過報紙·他覺得事有蹊蹺,目光一冷·叫了楊一清來,道:“邃庵,近來是怎麽迴事,誠之平時並不突出,怎的近來,卻如此大出風頭,事有反常即為妖啊。”近來的報紙,楊一清都在看,楊一清冷笑,道:“老夫也覺得蹊蹺,隻是一開始,也瞧不出問題出在哪裏,不過連楊公都認為事有反常,那麽······”楊一清淡淡道:“近來明報那些,已是把誠之吹捧到了天上,甚至拿你我二人來和誠之相比了,老夫倒是覺得,明報似乎是在挑撥離間。”楊一清的迴答,倒是讓楊廷和覺得頗有道理,明報如此吹捧,惹得理報不得不跟進,盛讚之下,似乎還真有挑撥之嫌。隻是楊廷和的麵色卻是凝重起來,道:“假若真是如此,那麽老夫就覺得更不簡單了,這件事,一定是姓徐的在暗中安排。”“他想做什麽?”楊一清每每聽到徐謙,就不免有些怒氣衝衝。這個家夥,還真是沒個消停了,惡心人的事一件又一件,讓楊一清很不安生。楊廷和道:“你想想看,現在直浙總督出缺,老夫甚至懷疑,方獻夫的事,就是姓徐的搗的鬼,隻不過,此人小心謹慎,如今又是欽命督辦此案,想要拿他的把柄,是不可能了。可是他整垮了方獻夫,目的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等著內閣擬定一個新的總督,讓他焦頭爛額嗎?不對,不應當是如此,以老夫的預計,姓徐的極有可能對直浙總督垂涎三尺了。”聽到這話,楊一清呆了一下,隨即冷笑:“他這是休想。”“休想不休想,老夫並不知道,可是看上去,姓徐的似乎早已做好了準備,你看,他突然將王道中擺到了台麵上,可見他對內閣的動向掌握了若指!掌隻是,他身邊的幕友並沒有什麽背景深厚之人,怎麽可能會有人能如此洞察老夫的心思?”楊廷和有些想不通。可是楊一清忍不住愕然道:“莫非楊公當真有意讓王中道接任直浙總督?”楊廷和頜首點頭:“不錯,此人性子剛烈,不是個輕易妥協之人,放眼天下,直浙總督的關係越來越重大,既然要選擇,那麽接任者必須是王學的人,其次嘛,必定品級要足夠,不能讓陛下覺得不夠資格,再者,這秉性也很重要,若隻是個不痛不癢之人,做了這直浙總督,又有何用?老夫思來想去,唯有誠之最是合適,可是浙江那邊,竟是老夫肚子裏的蛔蟲,老夫還未將他拿出來,他們倒是先拿出來說事了。”楊一清目瞪口呆,道:“實在不成,不若換一個人選?”楊廷和苦笑搖頭:“不成,非誠之不可,其餘人要嘛資曆不足,要嘛就是蛇鼠兩端,別人都不放心。”楊一清道:“如此說來,他們故意捧這王中道,為的就是挑撥你我和王中道的關係,現在已是說他直追閣臣····`·”楊廷和歎口氣:“若隻是挑撥是非,老夫倒也不擔心,就怕他們別有所圖,哎······”他低下頭,心情煩躁的翻閱報紙,突然抬眸,道:“就怕禍起蕭牆之內。”蕭牆之內?蕭薔指的就是宮牆,楊一清臉色凝重起來:“那麽,下一步當如何?”楊廷和臉色平靜:“等,先看看消息。”大高玄殿。近來的幾份報紙,都被黃錦送了來。嘉靖在這裏靜坐,隻是外頭的消息,他也很關注,尤其是近來的禮議之爭,他雖然恪守中立,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全然不關心。禮議之爭的焦點,已經從朝廷轉到了報紙上,這報紙裏頭金戈鐵馬,端的是硝煙四起,嘉靖對好看熱鬮,這個熱鬧,他當然要湊一湊。別人隻以為,當今陛下自從迷上丹藥,從此之後,每日癡心妄想,隻想著黃白之術,可是唯有黃錦才知道,這修仙,隻是天子的副業,天子比誰都清楚,他是天子,至於煉丹,隻是娛樂而已。雖是上朝的機會越來越少,可是各種奏書,嘉靖從來不會遺漏,甚至一些奏書裏的疑點,嘉靖也會遞條子出去讓人詳查。這些報紙,如今和奏書一樣重要起來,這畢竟是天子了解他的臣子和讀書人的渠道。嘉靖還未用丹,所以神智還處在清醒狀態,他撿起一份份報紙一目十行的看過去,近幾日的報紙有些特殊,似乎禮議之爭不再是大家的焦點,而一個叫王中道的人,越來越重要起來。林林總總這麽多報紙,居然說的都是王中道的事跡。嘉靖皺眉,仔細迴憶了一下,依舊想不起,這個王中道是誰。別看王中道身為鴻臚寺卿,在京師也算是一號人物,可是在天子眼裏,這樣的人畢竟隻是個小角色。嘉靖聚精會神的開始閱讀起來,越讀越是覺得疑惑,他突然抬眸,問黃錦道:“鴻臚寺卿王中道,此人為何近來如此熱門?”黃錦苦笑,道:“陛下,奴婢也是不知。嘉靖更是覺得怪異,一個亂七八糟的人,突然占據各報頭版,人人都誇讚他,將他說成了中興之臣,說成了大明朝的梁柱。對此,嘉靖眉頭皺起,道:“去查一查。”黃錦倒是不敢怠慢,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吩咐。”嘉靖補充道:“查清楚,看看此人,近來到底做了什麽事,有什麽做為,為何被人如此吹捧。”旋即,他將報紙擱到了一邊,顯出了幾分不耐煩和失望透頂。本來是來瞧熱鬮的,誰曉得熱鬧沒了,卻帶來了滿腹的疑惑:“來,將這報紙都收了,沒什麽意思,去,讓張天師進他的丹藥來,今日早一些進食吧。”“是。”一邊的小太監,連忙躬身上前,將報紙拿開,又有小太監,飛快往丹房去了。〖書網∷更新快∷無彈窗∷純文字∷.〗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