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立即有了決定,笑吟吟的道:“若是王宮甩手不幹,可是整肅吏治卻不能停頓,不妨這樣,王宮年紀老邁,歇一歇也好,這樣的小事,就交給維之來做,維之畢竟是戶部尚書,此前整肅的就是戶部,這是他的本份,如何?”


    楊廷和毫不猶豫的在王鼇的背後插上了一刀,他可不管王鼇隻是一時氣話還是什麽,反正話是王鼇說的,他立即就給王鼇搬來了梯子,現在想反悔食言也不成。更何況王鼇現在已經遭人抨擊,若是此時王鼇不肯就範,真要硬碰起來,也肯定是這位‘恩師’吃虧。


    當然,王鼇要做甩手掌櫃,到底是虛情假意又或者真正是這樣的心思,卻難以猜測,不過楊廷和沒有興趣猜測,他已經不耐煩了,王鼇的種種跡象,已經將自己取而代之的可能,他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毛紀聞言大喜,一旦接手了整肅吏治,那麽他毛紀立即就成為這天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所有人都免不了看他的臉色行事,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了摘取烏紗帽的本錢。


    毛紀忙道:“為王公分憂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是末學後進,就怕有些不精的地方,還要請王公指正。”這就是生米煮成熟飯,表麵上是客套,實則是製造事實。


    王鼇眉毛一挑,倒也沒有翻臉,隻是道:“指正不敢當,老夫老了,有一句啊說的好,叫長江後浪推前浪,這話,果然沒有錯。”


    後頭一句話王鼇沒有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話裏的諷刺意味十足,卻又表現出來了王鼇的無奈。


    毛紀卻理會不了這麽多,反正差事到手,也沒心情去管王鼇想什麽。


    一場閉門的會議,最後在楊廷和的施壓和毛紀的咄咄逼人之下終於落下了帷幕。若是不出意外,王鼇此次之後,應當徹底的退出了大明朝的決策圈,一個名存實亡的吏部侍郎,一個已經被排擠到了一邊的內閣學生,已經翻不起多大的浪了。


    而最為受益的自然就是毛紀,毛紀一舉拿下吏治大權,頃刻間成為新星,縱觀古今,權勢者無非是人事和財物,管吏治就是管人事,再加上他擔了一個戶部尚書,憑著人事大權重新掌握戶部,這大明朝的錢袋子也已經落入了他的手裏。


    隻是這一次,毛紀沒有得意,他當然深知,自己得來這個和楊公不無關係,人家捧你,你才有機會,若是太過猖狂,人家照樣踩的死你。王鼇之所以棘手,不在於王鼇掌握了多少權利,而在於王鼇和楊廷和之前的關係,他毛紀算什麽,自然還是小心些的好。


    因此毛紀依舊還是每日清早到內閣來,早晚兩次請教楊廷和,這吏治怎麽肅清,戶部怎麽維係,事無巨細,都向楊廷和稟告,比之從前更加殷情了幾分。


    楊廷和卻一心擬票,對這些都做出了一副漠不關心狀,不過毛紀卻是深知,人家要的,是一個態度,怎麽操作是你的事,可是原則的問題一旦放鬆,就可能有翻船的危險。


    毛紀此時此刻,已經開始風光無限起來,他先是到了吏部,交割了王鼇的差事,隨即召集了上下官吏,直接下達了第一個命令,所有案情,盡皆發還重審。


    理由是現成的,這是避免冤案。當然是針對坊間的一些流言,不過有些人卻知道,毛紀直接推翻了王鼇的案子,而一旦重審,沒出什麽幺蛾子倒也罷了,一旦出現了冤案,卻讓王學士的臉皮怎麽擱?


    毛紀幾乎巴不得告訴天下人,他和王鼇不是一路人,借著眼下這個大案,大家想要潑髒水就死命的潑吧。


    顯然人的下限是無窮的,人隻要不要了臉皮,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難得倒。毛紀的態度出來,永遠都不缺少不要臉的人,所有的犯官此刻全部翻供,一口咬定這是逼供的結果,所有證物都多有不實,便是一些吏部辦案的官吏也跳出來,說在辦案的過程中,確實遭受了很大的‘壓力’。


    壓力這個詞兒,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壓力從哪兒來的?是誰給的壓力?


    結果不言自明。


    之後的許多犯官,見有了人支持,自然變得明目張膽起來,底氣十足,連待遇也好了不少,從一開始的下獄,之後則是軟禁,甚至還有人直接徹查出來人證物證不足,又重新的起複上任。


    平反的官員們自然對毛紀感激涕零,更是大聲的鼓噪起來,免不了要消遣王鼇幾句。


    眼看著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而這時候,毛紀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路政局上頭。


    很顯然,對路政局,毛紀虎視眈眈了太久,這半個多月來他一直沒有閑著,早已讓人旁敲側擊,在搜集路政局的證據。


    如今火候差不多,天時地利人和都已經站在了毛紀一邊,毛紀終於忍耐不住了。


    是該見個分曉了!


    拿下了路政局,他的聲望將如日中天,更重要得是,鏟除了徐家父子,也了卻了他一塊心病。


    隻要路政局出了問題,那麽滿朝文武對宮裏就形成了逼宮的結局,到時候,他就是士林的領袖,是百官之首。


    坐在堂上,毛紀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手裏的奏報,顯得還有一點不太滿意,他皺起眉來,嗬斥下頭的差役道:“讓你們細查,你們就查出了這麽點兒東西?”


    “大人,這路政局畢竟隸屬錦衣衛,裏頭的人,也多是徐家父子的爪牙心腹,小人們每日蹲守,四處打探,能打探到的消息就隻有這麽多。”


    毛紀還覺得不滿,不過這時候說再說也是無用,便道:“你說上個月,有一筆銀子送去了天津?這筆天津的銀子,到底去的是天津哪個地方,一點音訊都沒有嗎?”


    差役小心翼翼得道:“其實大人下函天津兵備道衙門,想必會有點眉目。”


    毛紀卻是冷哼一聲,不做理會。


    他當然曉得下函給兵備道衙門,事情就能水落石出,可問題在於,這中途所費的時間太多,現在已經打草驚蛇,徐家父子難道就不會早做準備?若是趁著這個時間做好了應對之策,反而會更麻煩。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眼下就是最佳的時機,若是這個時候還糾纏細節,很容易生變。


    想了想之後,毛紀再無疑慮,道:“不過有這些倒也足夠了,這筆銀子姓徐的若是不說清楚,也別想蒙混過關,你去請王大人來。”


    差役連忙去了,這王大人,便是吏部清吏司主事王康,吏部有四個清吏司,至於其他禮部、戶部也都有這個下屬衙門,往往這個衙門,在部裏都有很高的權柄,王抗乃是文選清吏司主事,但凡衙門裏沾了個文字,意義自然不同,因此這位王大人在吏部,絕對算是繼尚書、侍郎之後第四把交椅的人物。


    王康聽命之後,立即來了,還未行禮,毛紀道:“老夫負責整肅吏治,現在發現了一個大案,路政局的事你知道多少?”


    王康一聽,不由深吸一口氣,其實坊間早有流言,說是毛紀會向路政局動手,這路政局可不是好惹的地方,可是現在的毛紀也不好惹,夾在裏頭,既是挑戰,也是機遇,王康倒也幹脆,道:“外間紛紛傳說,路政局有一大筆銀子不翼而飛,大人要查的,莫非是這個?”


    毛紀頜首點頭,道:“正是。”


    王康道:“此事關係不小,不過既然要整肅,那也無妨,下官的意思,其實這案子也簡單,隻要把徐昌招來一問,便能水落石出。”


    毛紀卻是微笑搖頭:“徐昌?此人太謹慎了,招他來問,就怕他抵死否認,召他不如召他兒子,這案子他父子二人誰都跑不掉。”


    說到這裏,毛紀生出幾分痛快感,此前的不快盡皆煙消雲散,姓徐的,你也有落在老夫手裏的時候。


    王康卻是皺眉,道:“大人,路政局畢竟是在徐千戶轄下,貿然召其子來,隻怕不合規矩,不如先召其父,若是實在沒有法子,便召其子前來,如何?”


    王康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要整人,就得把規矩祭起來,絕不能自己先壞了規矩,隻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


    毛紀不過是恨不得立即整一整徐謙罷了,既然王康這樣說,他倒是不再堅持,頜首點頭,道:“你速帶差役若幹人,前往路政局,請錦衣衛千戶徐昌到這裏來,讓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王康微微一笑,連忙道:“下官這就去辦。”


    其實雖然對付徐家父子,可能會引起一身麻煩,不過王康的心情還是很愉悅的,若是今日立了功,他很有再進一步的可能,人往高處走嘛,至於徐家父子到底動沒動銀子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是能不能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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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頭痛欲裂,鼻涕橫流。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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