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來的目的,確實和謝遷有關,他拿了一遝文章來,交給徐謙,對徐謙道:“家父知道子容近日就要殿試,所以讓人快馬送了些書稿來,子容不妨多看看,對你殿試必然大有裨益。”


    徐謙接過書稿,卻是一篇篇策論文,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謝遷從前的奏疏,比如《論河道疏》之類,這類奏書,都是標準的策論文,隻要將裏頭的一些用詞修改一下,就是一篇典型的範文了。


    其中有幾份策論文,徐謙看的出來這是謝遷根據近來的時局趕工寫出來的,用的都是台閣體,雖然時間倉促,卻很是認真。


    這些策論文,讓徐謙如獲至寶,雖然不知今年殿試的題目是什麽,可是十有八九,是針對當今的時局出題,當今天下,有幾件大事,一是倭寇逐漸猖獗肆虐,其二是蒙古之患又死灰複燃,其三是廣西民患日甚,其四則是冗員日多,朝廷苦不堪言,除此之外,還有治水、民生等等,不過這些東西,終究還是萬變不離其宗,隻要參悟了裏頭的規則,答起題來就能做到事半功倍。


    徐謙滿是欣喜的請謝正到廳中去坐,喝了幾口茶,謝正笑道:“師弟年少有為,這一次殿試,定要加把勁,到時候你我同在翰林,相互也有個照應。”


    他是翰林編撰,徐謙若是能入一甲,那就是穩打穩的翰林庶吉士,至少也要在翰林呆一些日子,師兄弟確實彼此可以照應。在朝中做官,本來就講究幹係,什麽同窗、同年、同鄉之類,但凡有些關係,大家就成了盟友,唯有相互幫扶,才有大展宏圖的一日。徐謙和謝正既是同鄉,又是同門兄弟,這個關係已經算是極為密切了,算是半個兄弟也不為過。


    徐謙頜首點頭,道:“自然盡力而為,但願如此。”


    謝正隨即又道:“我這做師兄的,有些話非要不吐不快,你呢,學問是好,內裏呢,師兄也看得出,你並非是個狡詐小人,隻是你年紀尚小,有時候為人處事,未免尚缺些火候,做了官,是萬萬不能得罪人的,望你能收斂一些,不要辜負了家父的殷殷期望,這些話,外人不便提醒,可是我畢竟是你師哥,責無旁貸,自然不忍你得罪人太多,好啦,這些話想來你也不願聽,我今日點到為止,最緊要的還是殿試,這一次八名考官,都是由宮裏和內閣擬定的,其中有兩個,你不必擔心,一個是翰林學士桂大人,聽說他也已經被點選做了讀卷官,還有一個,乃是都察院的周昌,前者是你的老熟人,自然不多說了,這個周昌,你肯定不認得,此人嘛,乃是我叔父的得意門生,如今忝為都察院禦使,他年紀雖輕,卻是大有可為,所以此次,才給了他這個重任,他也算是謝家的人。我說這些,是告訴你,殿試時切莫有什麽壓力,該如何策論就如何策論。”


    謝迪乃是謝遷的弟弟,弘治十二年中的進士,後來謝遷致仕,劉瑾便打擊謝迪,讓這位謝二爺的人生多了不少坎坷,直到劉瑾垮台之後,謝迪才開始起複,先任江西右參議,今年年初的時,又任河南按察使,前途大有可為,將來遲早要成一方封疆大吏,既然是按察使,在這都察院裏,稍稍也有些影響力,雖然左右不了絕大部分的言官,可是有一兩個心腹之人卻也正常。


    徐謙聞之大喜,道:“若是如此,我心裏也能放心一些。”


    謝正便起身,道:“好啦,不耽誤你的課業,你好好用功吧。”


    徐謙一直將這位師兄送出去,才迴到房裏,將謝正的事如實向桂稚兒相告,桂稚兒看了謝遷送來的書稿,忍不住歎道:“你這恩師倒是真用心,這裏頭許多文章,都是臨時寫出來的,他年紀這樣的老邁,卻肯短短幾日時間寫出這麽多篇策論出來快馬送來京師,可見他對你抱有很大期望。”


    徐謙得意洋洋的道:“這是當然,恩師一向很看重我的,他曾說過,天下讀書人,吾獨青眼徐子容,其餘人等,皆不足為論。”後頭這句話,顯然是他吹牛,謝遷絕對不會說這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話。


    桂稚兒帶著狐疑,卻還是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美意,你想想謝學士秉燭不眠不歇的為你寫策論,你就更該用功一些,這些策論,你可要熟讀。”


    徐謙點頭,便坐在書桌上,先是拿起一份策論文出來,一字一句朗讀起來,桂稚兒便不好打擾,去拿了一盞燈來,怕徐謙看的久了,熬壞眼睛,因此掌燈到近前,隨後又躡手躡腳端來了一盤早已切好的瓜果,悄悄退了出去。


    一連幾日,徐謙都沉浸在策論文之中,從前的八股的知識,恨不得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八股隻是敲門磚,如今門是敲開了,要了也是無用,而策論已經關係到了他的前途,自然是巴不得將自己的八股知識全部替換為策論知識。


    桂湘倒是沒有來,本來是早就答應來的,不過他被點為了讀卷官,就不免要避避嫌疑,雖然和徐謙關係不清不楚,隻是盡量保持一些距離,卻也十分必要。


    好在他也沒有閑著,亦是搜羅了往年殿試的一些題目和答卷叫人送來,徐謙畢竟年輕,悟性不是其他人可比,有了這些東西,自己琢磨,竟也慢慢摸到了訣竅,再嚐試作文,水平一日千裏。


    可見這世上,臨時抱佛腳還是有些用的,其實這一批的貢生,此前都沒有太過關注策論,大家都在一個起跑線上,這殿試能否力爭上遊,就看各人的悟性和資源了,比如徐謙,資源就極為豐富,有翰林學士和前內閣大學士為他‘指導’,自然不是平常人可比。


    轉眼之間,這殿試已經越來越近,點選的八個讀卷官,在四月十四這一日便入宮了,未來三天,他們吃住都將在宮裏,並不與人接觸,這三天裏,他們將一起磋商出試題,再交由皇帝批準,不過一般情況下,八個讀卷官一旦上了試題上去,宮裏是必定朱批的,絕沒有落空的道理。


    不過在東暖閣裏,嘉靖看了試題,卻不由的皺眉,這試題乃是關於流民問題的,眼下大明朝的流民越來越多,朝廷又沒有土地安置,因此了引起了不少的亂子。


    為了這流民的事,朝廷倒也有過不少爭論,現在拿出這個來出題,也還算應景。


    隻不過嘉靖不喜歡這個題目,他沉吟了片刻,對送題的讀卷官道:“這個題倒還可以,不過弘治年的時候,似乎就有一道這樣的題,現在故技重施,怕是不妥。”


    送卷的讀卷官乃是禮部的右侍郎劉希,劉希道:“弘治三年確實有這麽一題,隻是現在已過了數十年,再者流民問題關乎國計民生,以此為題,讓考生們出謀獻策,卻也不失為好辦法。”


    嘉靖搖搖頭,道:“流民固然是關乎國計民生,不過眼下朝廷倒是有一樁大事,卻也頭痛的很。浙江和福建那邊,倭寇肆虐為患,虐殺沿海百姓,搶掠財物,從弘治年到現在,倭寇越來越多,朕聽說,這些倭寇人數不下十萬,危害甚大,甚至還有倭寇上岸,攻打州縣,猖獗到這個地步,朝廷屢屢下旨進剿,卻是徒勞無功,再這樣下去,卻不是辦法,不如就以平倭為題,讓考生們出謀獻策吧。”


    劉希不由愕然,道:“若是如此,怕是對許多北地的考生並不公平,他們生在北地,大多數人連倭寇都沒有聽說過,讓他們出謀獻策,豈不是為難?”


    嘉靖卻道:“朕聞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若是考生隻是一味讀書,眼界不開闊,對天下大事置之不理,朕取他何用?這樣的人,給他三甲就已經不錯。再者說了,治河、流民這樣的題目,國朝已經不知出了多少次,再以此為題,未免有失公允,這些考生,怕是搜羅了不少這樣的策論文熟讀,朕要考驗的是考生們的急智,而不是讓他們做傳聲筒,這個題,就這樣定了,愛卿迴去和其他讀卷官再商議一下吧。”


    劉希無奈,見嘉靖態度堅決,若是會試,皇帝擅作主張,肯定免不了要據理力爭,看現在畢竟是殿試,理論上來說天子才是真正的主考官,人家非要出這個題,你又能有什麽辦法?於是隻得點頭,連忙去和下頭的讀卷官們商量去了。


    嘉靖打發走了劉希,不由發出冷笑,他端起禦案上的茶盞,慢悠悠的道:“黃伴伴,不要再藏了,出來說話。”


    閣外頭,黃錦連忙進來,笑嘻嘻的道:“奴婢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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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離月底還有幾天,後頭的大神們奮起直追啊,老虎這個才寫三本書的粉嫩新人眼看就要被人爆菊,最關鍵時刻菊花不保,請大家有票投票,老虎感激萬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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