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謙的臉色拉了下來,這廝膽大包天,誰都不怕,讓三個國舅對他有點忌憚,見他臉色不是很好看,雖然未必怕一個書生,可是碰到了這種骨頭硬的家夥,實在讓人頭痛。


    大家看徐謙的臉色不好看,頓時也有些尷尬,隻見徐謙冷冷地看著他們道:“想從路政局摳銀子,你們膽子倒大,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路政局是專供內庫的?壽寧侯,宮裏的情形,你不會不知道吧,現在當今乃是嘉靖,而非正德,豈是你想胡鬧就胡鬧的?你就不怕觸怒了宮中?”


    徐謙這句話倒是夠直白的,直截了當的把壽寧侯的處境揭露了出來,讓壽寧侯老臉一紅,想要爭辯,又發現確實無法辯駁。


    王成這時候忍不住笑了,當今皇帝已經不再是張家兄弟的外甥,而如今卻是他的外甥,徐謙的這番話讓他頓時心花怒放,撇了張鶴齡一眼,浮出一絲冷笑,頗有耀武揚威的意味。


    隻是接下來,徐謙便給王成潑冷水了:“至於永豐伯,王太後雖是陛下的生母,可是陛下的性子,想來你比我要清楚得多,陛下是肯吃虧的人嗎?你敢占陛下的便宜,到時龍顏大怒,就算看在太後麵上不取你性命,卻也夠你喝一壺的,這天下到處都是銀子,你們瞎了眼,偏偏想著伸手到路政局來,莫非都瘋了不成?要掙銀子,自己掙去,可是這路政局,誰要是手腳不幹淨,我也不說什麽,到時候請陛下裁處吧。”


    他這番話,讓三個國舅又羞又憤,共實他們倒不怕宮裏震怒,說到底,徐家父子才是這兒的負責人,出了事大家一起把髒水潑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溜之大吉就是到時候自然有人為他們擦屁股,給他們撐腰。


    結果徐謙不但不上當,還把天子蘇了出來,若是如此沒了替罪羊,他們確實沒有這個膽,張鶴齡怒道:“哼你一個小小書生,咱們做事,輪得到你說三道四嗎?哼,你不就仗著自己的爹是掌印嗎?就算是你爹來,老夫尚且不怕。”


    徐謙反唇相譏:“學生有個爹,你豈不是也隻有一個姐姐?我若是沒了爹,尚且還是解元,你沒了張太後,不過是個廢物你們這些人的底細,我早已打聽清楚了,少在我麵前裝蒜。”


    這一下子等於是把三個人都罵了,這三個人捋起袖子,一副不願善罷甘休的樣子。


    徐謙繼續道:“不過我也看出來了,你們雖然看上去光鮮,其實日子也是過得緊巴巴的,路政局的銀子不能惦記可是來錢的事多的是,你們在京師也算是有頭有臉,而我偏偏有一些掙銀子的主意,我給你們兩條路可選要嘛跟我魚死網破,你們在太後麵前說得上話我在陛下麵前也說得上話,想來我的事跡,你們也聽說過一些,真要鬧起來,宮裏最多各打五十大板,傷不了你們的筋骨,你們以為陛下會為了你們這些酒囊飯袋而治我的罪嗎?要嘛咱們一起結夥,尋個買賣去做,我手頭上正好有個買賣,隻要做成了,咱們幾輩子都有花不完的銀子,怎麽樣?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吧。”


    王成一副不信的樣子,冷冷道:“我憑什麽信你?”


    張家兄弟有些猶豫,卻也不敢相信徐謙。


    徐謙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不過……這路政局就是我籌劃出來的,你們自己捫心問問,天下還有比這更掙錢的東西嗎?我能想到路政局斂財的法子,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大家活在世上,臉皮有什麽要緊?真金白銀才最緊要口你們要和我翻臉,卻也由得你們,可是錯失了掙錢的良機,到時可莫怪我沒有給你們指一條明路。”


    張家兄弟麵麵相覷,終於動搖了。


    徐謙的本事,他們或許不知道,可是現在路政局日進金鬥的事卻已是天下皆知,徐謙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能想出路政局這個金礦,怎麽就不能想出第二個?


    不迂張家兄弟坑人坑慣了,所謂做賊的看誰都是賊,總覺得徐謙這個人如他們一樣不是很牢靠,於是便都不動聲色,想看看王成怎麽說。


    王成本來想看張家兄弟的打算,誰知這一對兄弟奸詐得很,居然在等自己的決斷,他近來手頭確實不是很寬裕,進了京師,各種好玩的東西日漸增多了,花錢的地方更多,雖然他堂堂永豐伯不至於吃了上頓沒下頓,可入不敷出的時候也不少,沉吟片刻,他道:“生意,是什麽生意?”


    徐謙卻和他們賣關子:“什麽生意現在還不能透露,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拿了我的主意自己去單幹,若是你們肯和我一起做,首先每人得拿出三千兩銀子來算是入夥,除此之外,從現在起,都必須聽我的安排,我叫你們往東,你們不能往西。”


    張鶴齡這時候冷笑:“我若是有三千兩銀子,還要和你做生意?”


    徐謙帶著不屑的眼色看著他,道:“可是我若是告訴你,這三千兩銀子能變三萬兩、三十萬兩銀子呢?”


    此話一出,三個國舅頓時愕然……


    像那些豪族,經過幾世的積累,幾萬、幾十萬的家財倒不是沒有,可是這樣的人家,台麵上有人做官,台麵下有人經商,上頭有權,下頭又能生利,幾代下來,富可敵國其實算不得什麽。


    可芝貴族卻是不同,尤其是張家和王家這樣的新貴,他們表麵上尊貴,俸祿比官員還多,可是手頭連個丁點的權利都沒有,每年從各省、各府、各縣送來的冰敬、碳敬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人家是把俸祿當零花,他們是把俸祿當救命口糧,和那些豪族相比,所謂的貴族其實就是個笑話。


    幾萬、幾十萬兩銀子對於這三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張延齡激動地道:“你說的話可當真?”


    徐謙微微一笑道:“你信便信,不信就不信,你們不願意合夥,有的是人想要尋我搭夥,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三人相互對視,王成首先表態,咬牙道:“方才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見諒,三千兩銀子,我盡力去籌措,實在不成,就隻好向宮裏討要一些了。”


    他這句話總算客氣了一些,不過這王成似乎也不蠢,他刻意說要去宮裏討要,無非就是向王太後要錢罷了,把王太後搬了出來,這潛台詞就是:你若是出爾反爾,晃悠王大爺,到時自然有太後來討這個公道。


    徐謙道:“十天,我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內必須把銀子湊齊,湊不齊,到時這生意隻能另尋其他人了。”


    “好說,好說。”


    在這衙門外頭,除了人山人海的商賈,還有不少親隨,這些人翹首以盼,專侯著自家老爺出來。


    原本他們預料自家老爺脾氣大,那姓徐的一定吃不消,到時候還不得當作大爺一樣供著,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在讓他們匪夷所思,卻看到三位國舅笑嘻嘻地跟在徐謙的後頭從後門出來,徐謙背著手走在前頭,三個國舅笑嗬嗬的爭先和他說話,而這位徐書生顯得很是矜持,對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吝嗇得很。


    更讓人驚奇的是,三位國舅居然很講道理,徐謙將他們送到了門口,三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紛紛作揖道:“不煩相送,不煩相送,徐老弟太客氣,太客氣了……”


    徐謙倒也光棍,道:“既然如此,就這麽散了吧,到時咱們再聚,還有,你們畢竟是掛靠在路政局名下,總要做做樣子,每日卯時三刻,定要記得來點卯。”


    王成忙道:“這是當然,當然……。”


    將這三人送走,徐謙鬆了口氣,對付這些皇親國戚,還真是麻煩。


    他正要尋個地方借口讀書,行偷懶之實,這時候卻有門子過來道:“徐公子,老爺有書信來了。”


    聽到有書信,徐謙頓時來了精神,接過書信一看,卻是說即日就要迴京,讓這邊早做準備,其中書信之中的話大多語焉不詳,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讓徐謙不由苦笑,他這老爹還真是粗枝大葉,一封書信過來,讓徐謙壓根就沒明白這裏頭要說的是什麽事。


    好在老爺子即將迴京,馬上就可揭開謎底,徐謙不急於一時。


    果然過了幾日,從山東來的人終於迴來了。隻是來的人之多實在出乎了徐謙的預料。


    這浩浩蕩蕩的人馬擺成長蛇,一直到了街尾,才勉強看到了個大柑,以徐謙的估計,隻怕人數不在五百之下,其中有身穿破舊儒袍的書生,有孔武有力卻又麵黃肌瘦的青壯,還有賊眉鼠眼、獐頭鼠目的家夥摻雜其中,以至於徐謙突然發現,老爺子這一趟出去是在招募人手還是在招募山賊?這群灰頭土臉,有不少都是麵黃肌瘦的人,怎麽看都像是流民才是。


    第三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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