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今日總算有盈餘了……”


    已經許多天沒有睡好的趙夢婷興匆匆地拿著賬本來找徐謙,一向不太表露感情的俏臉上帶著幾分喜滋滋的笑容。


    徐謙本是在報館裏的書房假裝讀書,其實卻是在偷懶睡覺,他表麵上顯得自己很從容很淡定,仿佛一切都是浮雲,可是第一次辦出這麽個東西來,心裏還是很緊張的。


    他睜開眼就看到趙夢婷喜滋滋地站在自己的跟前,手裏翻弄著賬本,道:“報館賣了這麽多天的報,總算有盈餘了。”


    徐謙打起精神,道:“是嗎?掙了多少?”


    趙夢婷道:“今日賣了兩萬六千份,刨去各種開銷,掙了七兩銀子。”


    “七兩……”徐謙一下子又萎靡不振。


    說實在的,報館剛剛開張,花的錢如流水一樣,可是盈餘卻不多,畢竟這個時代印刷成本太高,若是賣一千份,每天還要倒貼個幾百兩銀子出去,畢竟人工雖然便宜,可是雕版、油墨糜費甚大,除非銷量增加到五萬、十萬,否則想要掙銀子,卻並不容易。


    徐謙心裏籲了口氣:“不容易啊,總算掙錢了。”


    趙夢婷又給徐謙開始算賬,慫恿道:“其實若是開源節流,每日二十兩盈餘卻是有的。”


    徐謙正要迴答,外頭有人道:“公子,公子,有個人送來了禮物,說是一定要送到公子的手裏。”


    徐謙到了這個時代,從未有人送過禮,立即抖擻精神道:“進來吧。”


    進來的是個小編修,報館裏頭從編撰到編修已經擴編了到了十幾人,別看名字霸氣得很,若是再加個大學士就正好湊個翰林院了,不過在這端茶送水的都敢稱之為博士的年頭,其實並沒有什麽稀奇。


    這小編修拿著一個匣子,笑吟吟地道:“公子,那人很是奇怪,送了東西來,卻不肯來見公子,隻說公子看了就會明白。”


    徐謙心裏也好奇起來,道:“你拿來給我看看。”


    編修將匣子遞上來,徐謙似乎覺得當場給這編修看到不好,於是朝他努努嘴道:“你出去忙你的吧。”


    待這編修走了,徐謙深吸一口氣才打開匣子,裏頭竟是整整一匣子的寶鈔。


    想想看,這一遝遝的寶鈔,張張都是價值不菲,竟是不下十萬銀兩。


    當然,這是賬麵上的算法,由於朝廷印這大明寶鈔比較勤快,因此這所謂的紙幣水分很多,可就算如此,真正兌換出去,隻怕也能換來七八千兩真金白銀。


    七八千兩銀子……


    徐謙唿吸加速,心潮澎湃。


    大手筆,大手筆啊。


    趙夢婷也在旁看得一頭霧水,驚訝地道:“是誰送這麽一大筆銀子來?送禮的人未免也太闊綽了一些。”


    經趙夢婷這麽一說,徐謙反倒冷靜下來,在匣子裏搜索一番,終於摸出一張便箋,他拿了便箋來看,上頭寫著:“徐公子大名聞名久矣,些許小禮不足掛齒,淳安商祐敬上。”


    淳安商家,徐謙皺眉,淳安商家絕對是豪族,祖上還出過一個狀元,好像叫商輅什麽的,這商家在浙江絕對算是一等一的豪族。


    可問題在於,商家怎麽這麽有錢?就算是有錢,也沒必要這麽送出去。


    徐謙打量著這些寶鈔,一頭霧水。


    趙夢婷卻是突然道:“久聞淳安商家有良田千畝,不過……不過這麽多寶鈔從哪裏來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雖然朝廷發的寶鈔泛濫,可是但凡是正常人都不敢存有這麽多寶鈔,道理很簡單,因為這東西貶值比較快,而官員的俸祿一般都是用寶鈔來發放,所以寶鈔的持有者都是官員,可問題在於,一個縣令一個月至多也就發幾十兩麵值的寶鈔,而眼下這十萬之巨的寶鈔就算是一個內閣大臣一輩子不吃不喝隻怕也攢不起來。


    徐謙忍不住道:“我明白了,這商家肯定是在暗中做了什麽生意,隻有做大規模生意的人才不得不用寶鈔進行交易,夢婷,你家也是做生意的,我說的對嗎?”


    趙夢婷頜首點頭道:“對,有些時候要進些藥材,帶著太多銀錢有諸多不便,就會現兌一些寶鈔與人交易。”


    徐謙忍不住道:“那麽我問你,一個人家有十萬寶鈔,這人做的生意有多大?”


    趙夢婷皺眉道:“我家做的隻是小買賣,一年也不過千兩銀子進出,在手頭上的寶鈔怕不會超過五百兩,這商家單單拿這寶鈔送禮就有十萬,他家的生意真是令人咋舌。”


    徐謙也跟著皺起眉來,圍著這一遝遝的寶鈔打轉,若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他從來不是聖人,當然,他也絕不是壞人,至多也就是個偽君子而已。


    一個做這麽大的生意的人家,浙江台麵上的豪商雖然多,可是這種隨手拿出十萬寶鈔的卻聞所未聞,除非這商家做的是某種一本萬利的生意,隨隨便便一個月都有這麽大的進項,這點錢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什麽生意這麽賺錢呢?徐謙心裏打了個突突,他想到了一種可能——走私。


    若是如此,那麽就好解釋了。


    商家利用家族的影響暗中違反了海禁,長期進行走私活動,以此來賺取暴利。而要走私就難免會和倭寇有關聯,徐謙的明報大肆宣揚倭寇的危害,甚至已經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這對商家來說是決不允許的。


    因為一旦朝廷肅倭,到時走私活動就會查處得更加嚴格,這對商家會帶來很大的打擊。


    更不必說,一旦肅倭,商家勾結倭人的事情甚至可能會有敗露的危險,商家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想要讓朝廷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必須停止眼下這吵鬧不休的清議,還有讓明報住嘴。


    “原來……這是封口費。”徐謙冷笑,感覺很是諷刺。


    趙夢婷道:“公子打算怎麽處置這些寶鈔。”


    徐謙吞吞口水,倒是想收了這筆不義之財,可是他心裏清楚,肅倭是天子的既定國策,雖然表麵上天子沒有聲張,可是一旦這位天子得到了大權,就必定會采取行動。自己和商家攪在一起,隻為了這麽一筆寶鈔而斷送掉自己的前程,這實在沒有必要。


    他冷冷一笑,道:“去把我叔父請來。”


    趙夢婷頜首點頭,掩門出去了。


    徐謙的目光仍然離不開這一遝遝的寶鈔,見左右無人,飛快地抽了幾十張百兩麵額的寶鈔塞入自己的袖子,隨即又裝作沒事人一樣假裝拿起書來看,一副對財帛無動於衷的樣子。


    等趙夢婷和徐申來了,徐謙便大義凜然地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姓商的把我當作了什麽人,他以為我是貪財之徒嗎?哼,虧得他們還是知書達理的人家,竟做出這樣的事,我徐謙堂堂正正,金錢在我眼裏都是浮雲,叔父,你帶著幾個人大張旗鼓地把這些不義之財送迴商家去,告訴他們,君子之交淡如水,區區十萬銀錢,我徐謙雖然家貧,卻是看不上的!”


    徐申聽得呆了,道:“十……十萬……我說大侄兒,你……你瘋了嗎?”


    徐謙義正言辭地道:“不是我瘋了,是商家瘋了,叔父,你按著我的吩咐去做罷,不要多問。”


    徐申聽罷,隻得小心翼翼地捧起匣子,又覺得帶著這麽多銀錢出去不放心,多叫了許多人陪同,往商家在杭州的別館去了。


    徐謙鬆了口氣,心裏有些小小的肉痛,可是又想到自己袖子裏還藏了幾十張寶鈔,心情又愉悅起來,不管怎麽說,錢是送迴去了,到時候人家發現這錢少了,徐謙也不怕他們來打官司,畢竟不為金錢所動的徐秀才連十萬寶鈔都看不上,難道還會占你這點小便宜?


    徐謙現在擔心的是,人家禮是送了,這商家要真是暗地裏做了這種生意,就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先禮後兵,既然送禮不成,下一次不知會使出什麽招數。


    趙夢婷在旁道:“你餓不餓?我去給你下碗麵吧。”


    徐謙搖頭,一點吃東西的心思都沒有,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坐一坐。”


    結果沒坐多久,又有人來稟告,說是提學衙門有個書吏來請他過去,提學大人有話要說。


    提學相請,徐謙卻是不能怠慢的,杭州地麵上,他誰都不怕,唯獨怕這個提學,況且鄉試眼看就要到了,若是能和提學大人搞好關係,到時好處多多,徐謙連忙正了正衣冠,道:“我這便去。”


    飛快地出了報館,便看到外頭有個書吏在候著他,這裏距離提學衙門並不遠,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抵達了提學衙門。


    書吏請他進去,徐謙也不客氣,步入堂中,便看到明倫堂裏那位新任提學正在與一個老儒生吃茶談笑,徐謙上前道:“學生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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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同學們,老虎拜票,好歹賞一點吧,老作者裏,就屬老虎的成績最難看,連碼字的信心都沒有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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