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骯髒的賊人!還敢叫!看本公子怎麽教訓你!”水落雲卻似沒聽到一般,鐵拳落得更頻、更重!


    “七弟,是……”話還沒說完,下巴上便挨著一拳,隻聽得卡嚓聲響,似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七弟……”剛叫了一聲,又是一拳擊在嘴上,又是卡嚓一聲,好象是牙齒斷了。


    “七……唔……”剛出聲便又有一拳擊在鼻樑上,卡嚓聲響,似乎鼻樑也斷了。


    “唔唔……”這幾拳落下,水朝彥已痛得無法啟口,隻能發出“唔唔”的悶哼聲。


    接著又是一拳擊在胸口,痛得他一口氣都喘不過來,連“唔唔”的力氣也沒了。


    而水落雲的罵聲卻和著拳頭狠狠落下,“你這下三濫的qiáng盜!你這禽shou不如的東西!你這不長眼睛不長腦子的混帳!你這無良知的畜生……”


    罵聲含著一種莫名的悲憤遠遠傳出,水家一些附近的僕人聽得,不由紛紛前來,看著兩個模糊的身影在院中扭作一團,可聽著那罵聲卻知道是七公子,於是有些僕人便試探著叫道:“七公子?”


    水落雲卻是鐵拳揮下,毫不理會旁人。


    有幾個僕人提著燈籠過來,上前一看,不由驚唿道:“呀!是二公子呀!是七公子和二公子!天啦!怎麽迴事?快去叫老爺!”


    於是幾個僕人忙不失的快跑去叫水至天,而剩下的卻是一齊上去想拉住水落雲,再過片刻隻怕二公子就要死在七公子拳下了!


    “七公子!七公子!您住手啊!”幾名男僕上前死命要拉住水落雲,而幾人卻去將水朝彥從拳下救出,卻不想那幾名男僕反被水落雲手一揮便推倒在地,然後繼續追著水朝彥打。


    正亂作一團時,隻聽得一聲bào喝:“都給我住手!你們在鬧什麽!”


    隻見水至天已趕到,身後跟著一群人。


    那幾名男僕住了手,而水落雲卻依然不理,手腳並用的踢打向已倒在地上的水朝彥。


    “雲兒!你gān什麽!”水至天無法,隻得親自上前拉住水落雲,否則水朝彥真會喪生他拳下了。


    幾名僕人趕忙上前扶起水朝彥,卻見水朝彥臉已不成人形,血已染了一臉,庵庵一息的模樣,那幾名僕人不用吩咐,趕緊抬著去請大夫了。


    水落雲雙拳被水至天一抓,待要掙脫卻是掙不開,不由抬頭看去,“誰?什麽人敢攔我打死這畜生!”


    “雲兒!你暈頭了嗎?這是你二哥!你清醒一下!”水至天拉住水落雲,但見他似已打胡塗了,一雙眼睛竟血紅的,閃著一種瘋狂的光芒!


    “二哥?”水落雲念著一聲,然後瘋狂大笑起來,“這人會是我二哥嗎?這種連禽shou不如畜生!他怎麽會是我二哥!”


    “雲兒!你瘋了嗎?”水至天見他此等神qing不由心驚。


    “哈哈哈哈……我瘋了?”水落雲笑得更厲害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們才是些瘋子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這個水家所有的人,都做了些什麽骯髒事!”


    “雲兒!你在亂說些什麽!你給我住嘴!”水至天見他如此不由喝道。


    “哈哈……怕人知道嗎?這誰不知道啊!這湘君城誰會不知道啊!你們這些人,在湘君城裏無惡不作!連家裏的人也不放過!bi瘋了五姐!bi死了六姐!現在連八妹……連八妹也不放過了嗎?!你們這些畜生啊……”水落雲仰天大喊著,笑聲比那悽厲的哭聲更難聽!


    “來人!把七公子拉迴去!”水至天喝道。


    “我才不要你們碰!”水落雲一把甩開水至天的雙手,身子連連後退。


    而小樓中卻傳來水湘意的嚶嚶哭泣聲,水落雲聽著,忽地生出一種憎惡之感。


    “有力氣哭,怎麽沒力氣拿起刀來!拿刀砍死這些披著人皮的野shou啊!哭有個什麽用!隻有沒用的東西才知道哭!”他朝著小樓大叫著,聲音帶著痛與悲!


    “水落雲!”水至天厲聲喝道,親自上前來,似要抓住他。


    “怎麽?我說錯了嗎?難道不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嗎?”水落雲伸出手來,指著水至天身後那一群人,有著清客,有著城裏鄉紳,有著水家另三兄弟,有著平日裏仗勢欺人的qiáng奴,最後手指指向水至天,“你們這些人,大禍將至,卻猶不自醒,還隻會聚在一起做出這些罪孽之事!你們等著吧!滅亡的時刻就會到了!”


    “給我閉嘴!”水至天上前一把拿住他,雙手運功,想將之拉動,卻忽的手一痛一麻,然後水落雲便甩開了他的鉗製。


    “我不用你拉,我自己會走!”水落雲甩開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邊走邊唱著:“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萬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涕?仲尼亡兮誰為涕……”


    人已遠去,歌聲卻遠遠傳來,悲憤悽然,唱到“仲尼亡兮誰為涕”時,竟已是化歌為哭,那悲嚎聲讓人聽著心生寒意!


    而水至天反呆在了原地,一雙手還隱隱作痛,這個人,剛才一甩手就將他甩開的人是他那個無能的兒子水落雲嗎?眼睛有可能看錯,但感覺不會錯,剛才那一甩之力竟能將jing修數十年的他甩開,這種功力該是何等的高深?!難道平日裏他竟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他身懷絕技?是的了,武當掌門紫晨道長乃武林中頂尖的高人,他親自調教出的徒弟怎會是無能之輩!


    君山竹舍,風傾雪與鹿兒在院中靜坐納涼。


    “鹿兒,你應該去拿針與線來,然後對著星月穿針。”風傾雪看著天上牽牛織女星道。


    “為什麽?”鹿兒輕輕打一個哈欠,心中卻是十分的滿足,可以和公主呆在一塊,沒有那個臭酒鬼來打擾,這樣靜謐的時刻讓人感到分外的幸福。


    “七夕又名乞巧節,人間每到此節時,婦女們總是拿出針錢對著星月穿針引線的,這是向織女乞巧,希望自己也能如織女一般有著巧奪天工的絕藝。”風傾雪道,看著似已疲睏的鹿兒,不由道:“夜了,你去睡覺罷。”


    “喔,小姐你還不睡嗎?”鹿兒打著哈欠起身,問道。


    “我再坐一會兒,你先睡吧。”風傾雪道。


    “好吧,你別睡太晚了。”鹿兒打算進屋。


    正在此時,忽地從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安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青發……俱懷逸興壯思飛,yu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明朝散發弄扁舟!”


    歌聲時大時小,有時如人在耳邊高聲,字遼清晰,有時如人遠在千裏,和風送著一線低聲,隻是明明一首豪氣沖天的歌,而此歌聲中卻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呀!那個酒瘋子又來了!”鹿兒一聽這歌聲,瞌睡蟲跑了一半。


    這可惡的酒瘋子,這些天來,不但一大早就跑來混吃的,而且總是賴到晚餐後才走,總是沒事找事做,沒話找話說,把小姐的時間全霸占了!可惡又可恨!偏偏小姐對還對他禮遇有加,更可惡了!鹿兒恨恨的想著。


    “嗯,他沒往這來,他在望湖庭那兒。”風傾雪聽音辯位。


    “那就好,最好不要來,小姐,這瘋子鬼嚎著肯定是想引你過去,你可不要中計。”鹿兒一聽沒往這邊來就放心了。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風傾雪卻道,說完人影一閃,已遠去。


    “小姐!”鹿兒喚道,可已沒了人影,隻得堵氣的跺跺腳。


    望湖庭中,水落雲抱著酒罈歪坐在欄杆邊上,目光癡呆的望著黑夜中的dong庭湖,口中反覆喃喃念著:“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既然如此,為何不弄舟而去,何苦這般糟踏自己!”


    忽聽得耳邊有人輕輕嘆息,聲音有若和風,溫柔的將滿身的傷痛輕輕拂去。


    抬首望去,風傾雪正立於身前,白衣如雪,纖塵不染,一雙眼睛澄澈明凈仿若一泓遠古的清水,帶著三分惜、三分憐、三分嘆、一分冷然。


    “去?如何去?”水落雲將酒罈高高舉起,讓那酒水從頭而下,淋得滿頭滿臉。


    而風傾雪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並不阻止他,似乎無動於衷。


    “我但願醉死於酒池中!”水落雲將酒罈一拋,遠遠的飛出,片刻後聽得夜空中傳來空dàng的碎裂聲。


    “既然如此痛,要麽將痛之源根治,要麽與痛之源連根切斷!”風傾雪雲淡風輕的說道,聲音帶著幾分冷漠,卻又藏著一絲哀傷。


    眼前的這個人,滿懷滿身的傷痛,似曾相識。迴想起自己這一生所認識的幾名男子,秋家兄弟超凡脫俗,似世間無任何事能讓其憂、其苦;沈龍飛豪邁慡朗,是那種有福與友同享,有苦與友同分的人;連展鵬冷峻蒼桑,卻是再痛再苦也隻和著血淚往肚吞,寧死也不輕易訴出;而眼前這個人,有痛有苦卻是無處可藏、無處可訴,隻能傾泄於那一壇酒中,迴頭再自己飲盡,苦與痛再加幾分!


    “早已腐爛化膿了,便是神仙臨世也無法根治,”水落雲抱著腦袋,似是痛苦不堪,“如何切斷啊,那是生我養我的家,那裏和我血脈相連!那個人,我清楚的記得,他把我抱上山,跪在師父麵前,乞求師父收我為徒!那個人從來隻有人給他跪的,可是他為我卻向人跪下來了,我如何切斷啊!”


    風傾雪無語看著他,良久後,忽從他腰間抽出竹笛,奏近唇邊,然後清麗柔和的笛音便響起,在這星月輝映、空曠靜寂的夜空中輕輕散落開來,仿若母親溫柔的雙手,給愛子披上帶著她暖暖愛意的輕裘,仿若qing人甜蜜的輕吻,撫慰著那一顆寂寞的心靈,仿若友人溫qing的一笑,可傳暖意千裏外……


    水落雲在這笛音中漸漸平緩下來,那周身的痛與苦似乎被這笛音慢慢化去,那一顆疲倦的心忽然有個溫暖的落處,他全身都放鬆下來,閉目倚著欄杆,臉上的神qing慢慢化為平靜、柔和。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笛音終於停止時,空寂的夜空顯得格外的靜,偶爾能聽得一聲蟲鳴。而水落雲似已睡去,麵容有若嬰兒般純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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