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水湘意姑娘倒真是少見的絕色佳人呢!”卻聽得程觀嘆道,眼睛還癡癡的望著門口。


    “是少有的美人,但是比之她卻差遠了!”宜王忽的重重嘆一口氣,似心中有無限悵意。


    秋意遙自知他口中的“她”指的定是安王妃,他並未見過安王妃,隻是……在他心中,天地間隻有那一個白色影子才是獨一無二的!恍惚間,那一個白色影子在眼前晃動著,仿若是在月下藥圊中,那白色的影子抱琴而立,淺淺喚著:意遙……意遙……


    “意遙!意遙!”


    忽地這唿喚真切起來,他不由猛的一震,她來了?她喚他?可定睛一看卻是宜王在喚他。


    “意遙,你怎麽啦?剛才叫你都似沒聽到一樣。”宜王奇怪道,他沒錯過剛才他眼中閃過的那一抹驚喜及最後那一絲失望。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秋意遙迴神淡淡的道,神色間忽的倦倦的。


    “什麽樣的故人?”宜王卻不放過他,想知道什麽樣的人能讓他如此分神,一直以來,他都是漠然的看待所有的事物,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超然,似世間已無任何事能引他動容,無任何事能讓他在意!


    “王爺剛才說找意遙有事,不知為何事?”秋意遙卻不想多說,叉開話題。


    “嗯,是關於水家。”宜王見他不願也不qiáng求,壓下心中的好奇,“這水至天我是下定決心要剷除,隻是卻不知從何處著手。”


    “是否遇到了一堵鐵牆?”秋意遙漫不經心的道。


    “嗯,先前的那些案子,年代久遠,根本無法查其證據,而且那些苦主走的走,死的死,根本無絲毫絲索可尋。而且近十年來,除卻雲家這一狀外,再無其它狀告水家的狀子。”宜王說完將茶杯重重擱在桌上。


    “雲家此案也無證據嗎?”秋意遙聞言問道。


    “沒有。”宜王搖頭,“若有,本王早抓人了!”


    “既然以前的舊案都無實證,那王爺便先將其擱一邊,等待新的狀告水家的狀子吧。這十年來,水家不會隻做了雲家這一宗壞事,隻要有新的案子,王爺就親自接審,自不會讓那些髒官抹去了證據,到時還怕製不了水家嗎?”秋意遙淡淡道。


    “新狀?沒有啊。”宜王揉著眉心道,“你我到此已有六日之久,何曾見到有什麽告狀的,別說水家,便是告阿貓阿狗的都沒一宗,整日裏就隻聽那吉慶祥稟報:湘君城民風淳樸,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哼!看來這水至天已控製了整個湘君城了,這湘君城已是無人敢惹,無人敢告了!”


    “王爺無須著急,隻要王爺給他們機會就行了。”秋意遙端起茶杯,揭開蓋子卻不喝,而是看著浮沉起伏的茶葉,似又心不在焉起來。


    “機會?什麽樣的機會?”宜王聞言不由疑道。


    “給湘君城人一個一訴冤恨的機會!”秋意遙復又蓋上蓋子,將茶杯放迴桌上,神色間帶著幾分冷然。


    “哦?如何給?”宜王也平靜下來,似有幾分明白。


    “首先,王爺搬離此館,反正該看的已看了,無須再住在此,搬離此處,湘君城的百姓定會猜疑:宜王是否不滿水至天?”


    “其二,王爺發出通告,告之所有城民:王爺代天巡視,體察民qing,鄉民們有什麽奇事、怪事、難事、冤事……都可前來一訴。這可讓城中百姓心生一絲希望:這宜王與吉慶祥、水至天不是一路?”


    “其三,派一些人便裝混在各酒樓茶館,街頭巷尾的,探聽各種消息,有時人們不敢對上麵說的話卻可在茶餘飯後談論著。”


    “然後王爺就耐下心來靜靜等待,等著有人來告第一狀。”秋意遙不急不慢的隨口道來,並未在意程觀看著他的敬服眼神,“接著下來,王爺要派程觀程歡兩兄弟一個去蓮台大營,那兒有一萬水兵,一個去青台大營,那有四千陸兵,王爺有上封寶劍,可借言點閱軍容,先將其兵權奪過,以防狗急跳牆時生出事端;再後,王爺可選幾名身手敏捷、頭腦靈活之人,在水府周圍活動,以便監視水家qing況。”


    秋意遙說完後,卻見宜王眼睛定定的看著他,不由問道:“王爺,有何不妥之處嗎?”


    “唉!你說的已是麵麵俱到,本王實是找不著什麽不妥之處。”宜王嘆道,“我隻是明白皇兄為何看中你了。”


    “隻要王爺不看中就行了。”秋意遙聞言淡然一笑。


    “哈哈……我若有個女兒的話,定會看中你當東chuáng快婿!”宜王聞言朗聲大笑,“隻可惜我隻有四個不成材的兒子。”


    “王爺太謙虛了,四位王子個個英姿不凡,可是京城十公子中之人。”秋意遙道,“將來定可繼承王爺‘明王’稱號的。”


    “京城十公子?這個本王也有耳聞,秋將軍排名第一,這是實至名歸,隻是為何卻無你在內呢,以你這等本領,竟不在列,可見那也算不得真了。”宜王道。


    “王爺,京城十公子據我所知確實都是文武全才的俊彥,隻是意遙本無什本領,十足庸人一個,自不會在列。”秋意遙卻道。


    “嗬,以本王來看,你就比我那四個兒子不知qiáng到哪裏去了,”宜王笑聲未斂,忽見堂外秋童探頭探腦的,不由問道:“秋童,你找你家公子?”


    “是,王爺。”秋童端著個藥碗進來,“公子,藥我熱過了,你快喝了吧。”


    “我不是說過我迴頭喝嗎?”秋意遙見他竟端到這裏來了,不由搖頭苦笑,這個秋童呀,真是服了他。


    秋童卻不說話,隻是遞過碗看著他,秋意遙無奈隻得接過,一口氣喝盡,然後將碗遞迴秋童,秋童這才展眉接過。


    “意遙,你生病了嗎?”宜王見此不由關心道。


    “王爺放心,意遙並未生病,隻是前兩日偶爾有些頭暈,這個秋童便當大事來辦了,每天抓一堆的藥來熬,非要我喝個gān凈才行。”秋意遙看一眼yu言的秋童道,秋童被他眼一盯,到口的話果然咽了迴去,隻得端著藥碗迴去了。


    “他是關心你,若你有事,他迴去jiāo不了差的。”宜王聞此才放下心來。


    “嗯。”秋意遙看著秋童背影點頭,忽地無端嘆了一口氣。


    “意遙為何嘆氣?”宜王見之不由問道。


    “哦,我嘆息水至天那一兒一女。”秋意遙因這藥想起了那個狂放不羈的水落雲。


    “你是說水落雲和剛才的水湘意?”宜王問道。


    “是的,大廈傾下,安有完卵?”秋意遙站起身來,“可憐那樣的兩個人。”


    “我知你是想本王手下留qing,你放心吧,本王決不殃及無辜。”宜王道。


    “我知道王爺決不會殃清白之人的,隻是……隻是遭此巨變,他倆人……唉……”秋意遙忽的說不下去了。


    “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緣,以後端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宜王也嘆道。


    “王爺若沒其它事,意遙先告退了。”秋意遙忽覺得一種透心的倦意襲來。


    “沒事了,你去吧。”宜王道。


    “王爺若無必要,請少獨自外出。”秋意遙走至門口忽又迴頭道。


    “本王省得的,放心。”宜王應道,襯著門口的光線,那光芒中的人好似透明的一般,他忽然產生一種怪怪的感覺,好象那個白影會隨時消逝,仿佛這塵世沒有任何能留住他的東西!


    “意遙!”他忽的脫口喚道,似想喚住那個即將飄逝的人。


    “嗯,王爺還有事?”秋意遙迴轉身來。


    “沒事,沒事。”宜王迴過神來,然後揮揮手道,“你去吧,好好休息,別累了自己。”


    “意遙知道。”秋意遙轉身離去,留著宜王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深思著,總覺得這個人似那大海一般深不可見底,無法窺視冰山一角!


    梔子花香


    夕陽西沉,西天流霞在dong庭湖上投下萬道金紅色的光芒,波光粼粼,偶有魚鷹掠水而過,幾葉扁舟dàng幾縷漁歌,裊裊炊煙,冉冉飛上青天,藕花深處,幾許人家……


    但見得湖上有一隻漁船慢慢靠向君山,然後一個青衣人躍上岸去,漁船悠然dàng去,而那青衣人卻懷抱酒罈,一路高歌而去: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yu渡huáng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乖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


    長風破làng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歌聲蒼勁有力,卻又悲愴哀涼,讓人聽著心口痛,眼角酸,卻又似無痛可止,無淚可訴。


    這青衣人不是別人,正是水落雲,但見他一路飲著酒,一路吟詩,一路唱著歌,步法歪斜,踉踉蹌蹌的向君山上來,以他那種走法,待爬至望湖庭時,已是星光滿天。


    他扶欄坐下,捧起酒罈,仰著腦袋,卻已無點滴流下。


    “去!”他手一拋,將酒罈扔去亭外,隻聽得酒罈碎裂之聲,和著他的叫罵聲,“什麽鬼玩意兒!這麽快就喝完了!本公子還沒過癮呢!”


    抬首仰望天空,此時天幕上點點繁星,擁著一彎銀月,顯得浩翰卻又十分的寂靜,湖風輕輕拂過他耳際,帶起幾縷長發,飄揚飛舞。


    “好美的星空!隻是卻無人同賞!”他喃喃輕語道,忽然間隻覺得悲從天來,這個無垠的天地間似隻他一個人,一股絕望的寂寞與孤獨忽將他緊緊纏住,讓他又痛又悲。


    “他媽的!這裏有沒有人啊?就算是鬼也給本公子滾出幾個啊!”


    空曠的夜空中,沒有任何的迴音,隻有裊裊餘音遠遠傳出,灑落在黑暗之中。


    “拔劍四顧心茫然……心茫然……嗚嗚……嗚嗚……”水落雲忽的大哭起來,“本公子才不要你們這些髒金窟臭銀窩裏的爛人相陪!哈哈……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嗚嗚……”


    一邊哭著一邊笑著一邊唱著,似有著無限落寞與悲傷,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低去,他歪在亭中石椅上睡著了。隻有那一彎孤月相陪,灑下一片清冷的月芒將之輕輕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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