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間倒播, 迴到前一天的下午。


    就在都彭受到流浪付喪神的“邀請”,前往他們的密集基地, 隻能把梅子飯團和熱茶當晚餐的時候,家裏幾振賢良淑德的刀劍,在做出一桌子豐盛飯菜, 發現審神者沒有按時迴家後,才被龜甲貞宗告知。


    “主公大人說,今晚也許不會迴來, 因為他去玩了。”


    在成為審神者之後, 都彭還是第一次夜不歸宿。像堀川國廣和藥研藤四郎這樣乖巧的少年, 隻是歎了口氣,然後感到一絲小小的失落。


    至於成年組的心情,就複雜了許多。比如, 歌仙兼定就挺開心, 詭異地產生了一種“啊哈哈哈班主任請假哎今天晚上可以隨便浪”的離奇心理, 決定今晚絕對不要練書法或是下棋。他要趁著審神者不在放飛自己。去跟次郎喝酒!去跟鶴丸殿搞事!去跟龜甲……呃等等, 這個還是算了吧。


    燭台切光忠, 則再一次睿智地察覺到了真正的重點——主公大人, 去、玩、了!這聽起來真是可怕。因為, 玩是需要對象的。


    能支撐他“玩”一個晚上,甚至不惜打亂自己一向規律的作息, 不迴家睡覺……這說明,不是這次的“玩具”特別堅強,就是數量非常多。高大的太刀思索著, 看來晚飯後有必要將大家組織起來,先是去萬屋搞一次大采購,再提前收拾出幾個房間。


    他尋找幫手的目光,落在了不知為何有些興奮的歌仙兼定身上。


    既然審神者囑咐過,晚飯便按照平時的時間,在飯廳裏準時開餐。


    上午,當加州清光和宗三左文字迴到本丸後,第一時間向三日月和前田的家屬告知了他們正在外派出差的消息。老爺爺的家屬們心寬地湊在一起,稍稍感慨了一下主人對三日月的信任有加。


    ——雖然難免也會擔心他會不會迷路走失,但想到有前田那個乖巧愛照顧老人的小短刀跟著,他們也就放下心。


    但前田這邊就不同了。愛操心的哥哥太多,氣氛就沒那麽輕鬆愉快。前田藤四郎的心智還隻是小孩,練度也不高,雖說有三日月殿照顧……可自從他們被前任審神者遺棄,藥研藤四郎就一直把這個弟弟當做是自己的責任,總是希望自己能夠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


    他一直都在勉強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即便知道弟弟被審神者派到外麵去,不知要待多久,仍然如常地說話做事。直到聽說審神者晚上可能也不會迴來,才失神起來,忘記了端起碗來吃飯。


    如果隻是日常的出陣遠征,藥研不是非要把前田放在眼前半步不撒手,才會放心。可大將一直不迴本丸,看樣子龜甲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萬一前田在這段時間重傷,該怎麽辦呢?他在餐桌下,把手放在腿上,默默握緊了拳頭。


    都彭本丸的粟田口刀派,跟其他本丸不大一樣,並非一個親密無間的大家族。由於之前的遭遇,骨喰和鯰尾在麵對一期一振時總有些不知所措。一期一振跟五虎退,藥研和前田,骨喰和鯰尾,僅僅六振粟田口就分.裂成了三個小團體。


    說起來,雖然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沒有堅持住“不要太多粟田口短刀”的計劃,但在這一點上,還是達到了他的預期目標——他們不至於抱成一團,以至忽略了自己的審神者。可是現在,當審神者不在這裏,即便身邊坐著其他的兄弟,藥研藤四郎仍感到孤獨。


    五虎退察覺到了這位兄長的不安情緒。淺金色頭發的小男孩偷偷望著藥研,想到自己是這座本丸的第一振粟田口,想到主人曾經說過他有責任保護和照顧兄弟們,所以……他悄悄從桌下伸出手,蓋在藥研的拳頭上,朝他眨了眨眼睛。


    “前田醬今晚不迴來,藥研哥來跟我和一期哥睡吧。”小短刀細聲細氣地說,老虎們在他的膝蓋和肩膀上爬上爬下,像是為了附和他,也發出奶聲奶氣的“嗯嗯”聲,五虎退又朝骨喰和鯰尾羞澀地笑了笑,“骨喰哥和鯰尾哥,也一起來吧。我們可以一起講鬼故事呀。”


    可是,如果連最膽小的退醬都不怕,晚上不睡講鬼故事到底有什麽意義呢?其他刀劍望著溫柔的一期一振、麵無表情的骨喰、開朗的鯰尾和五虎退,以及被安慰後目光溫柔的藥研藤四郎,不由陷入了深思。


    在另外一側,壓切長穀部咽下嘴裏的飯菜,嚴肅地詢問龜甲貞宗,“主人下午時出去,是去為其他審神者做輔導了嗎?”


    龜甲貞宗推著眼睛,以不輸給壓切長穀部的可靠認真迴答,“是這樣沒錯。”


    山姥切國廣低聲插話,安慰愛操心的褐發打刀說:“不用擔心,要……相信主人。”


    雖然長穀部出於性格和習慣,免不了想要再三確認,但實際上,這座本丸裏所有付喪神加在一起,都沒有一個宗三左文字擔憂。山姥切國廣好心安慰的這句話,突然讓他焦躁起來,啪地放下了筷子,幽幽地站了起來。


    “我、我們去找他迴來吧!龜甲,他們約定的地點是哪裏?”穿著內番服,仿佛一陣風就會被吹跑的粉色打刀一反常態,激昂地說。


    “去找誰?你是說去找主公大人迴來嗎?”龜甲貞宗帶著一絲茫然,抬頭望著宗三左文字,“那位審神者隻說是要出陣去戰場……宗三先生,太粘人是會被討厭的,主公大人是成年人……雖然我也不想他去找別人玩,但是……”


    雖然白衣打刀的語氣很正直,但大多數付喪神都露出無語的神色。但宗三左文字卻更加暴躁,打斷了他意有所指的話。


    “為什麽不提前說明出陣的地點呢?”他危險地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不是別有用心,那個審神者為什麽不直接約定,告訴都彭大人去函館、去會津、去鳥羽?!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咦……你這樣說似乎也很有道理呢。”鶴丸國永眯起了眼睛,率先認同了宗三的說法。


    其他付喪神也紛紛點頭,附和著說些“確實很奇怪”“不安好心”不痛不癢的話。宗三左文字等待著他們跟著放下碗筷,跟著他站起來有所行動,但除了骨喰和鯰尾,其他付喪神一點都沒有流露出緊張的神色,仿佛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主公有沒有說他什麽時候迴來?”


    “說是今晚不迴來,那明天應該就可以迴來了吧?”


    “哈哈我們趁他不在去農場玩吧!”


    宗三左文字看著一邊吃飯一邊討論要趁著審神者不在徹底放鬆的刀劍付喪神,一瞬間,感覺到時間正在倒退。他又迴到了當初,出陣迴來之後,審神者不在本丸,除了他,好像沒人在乎她的行蹤——直到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過來說,她辭職離開了。


    可是,她連道別都沒有,你們都不會擔心嗎?


    “起碼要與今天跟都彭大人一起離開的審神者聯係,確定他們是否已經返迴……”宗三左文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說服其他付喪神提高警惕。


    “主殿已經說過行蹤,”一期一振溫柔地說,“我們不該擅自聯係那座本丸,主殿會不高興的。宗三殿,山姥切說得對,你該更相信主殿才對。”


    “啊,不過主人不在,確實很想他呀。今天晚上不能跟他泡溫泉了呢……”


    話題就這樣又一次輕輕滑開——除了宗三左文字,似乎沒有人擔心獨自外出的審神者。想想山姥切曾經那樣信誓旦旦地說過都彭大人是多麽多麽好的審神者,宗三左文字不由感到一陣悲涼。


    怎麽可以這樣呢……他異色的雙瞳無聲地流下了淚水,在意識到自己哭了之後,匆忙地掩飾性用袖子捂住臉,盡量平靜地說:“我吃好了,抱歉……”


    然後,他從餐廳逃走了。


    剩下的付喪神麵麵相覷。


    “沒想到宗三殿也這麽喜歡主人,該說不愧是主人嗎?”自斟自飲的次郎太刀歡快地笑著說。


    大家看了看同樣變得不安的粟田口脅差,彼此交換了擔憂的眼神。山姥切匆匆把剩下的米飯塞進嘴裏,鼓著臉朝大家微微鞠躬,追著他的老朋友提前離席,打算去安慰他。


    吃過晚飯,其他付喪神各自散去。去萬屋采購、去玩糖果點心、去下小電影、去找魔鬼網玩、去像鹹魚一樣什麽都不幹的、去安慰宗三左文字……這座本丸的夜生活仍然多姿多彩。直到麵色潮紅、氣喘籲籲的龜甲接到了通話邀請,二號先生本丸的壓切長穀部向他發送了通話申請。


    “請問,都彭大人有沒有返迴本丸呢?”無論是哪振長穀部,在不麵對自己心愛的審神者大人時,眼神都顯得十分的兇狠,自帶著譴責的氣場。


    “沒有,”龜甲貞宗擦了擦汗,一邊整理淩亂的衣服,一邊如實迴答:“不過審神者大人說過,如果他晚上不迴來,就是說他出去玩了。讓我們不要擔心。”


    對麵的壓切長穀部陰沉疑惑地上下巡視龜甲貞宗,點了點頭,“那麽,都彭大人有沒有提到過他打算去哪裏玩,是否跟我的主人在一起?”


    “這個就都沒說了。”龜甲貞宗輕鬆地迴答。


    在幹脆利索地切斷了通話後,房門被嘭地一聲拉開——宗三左文字衝了進來,他穿著全套的出陣服,佩戴著刀裝,帶著一身壓抑的殺氣,哀聲說:“他們的審神者根本沒提過外宿,現在是一隊付喪神和兩個審神者失蹤了!龜甲貞宗,你這樣說,不單是不關心自己的主人,還誤導了另一座本丸的的付喪神!”


    “宗三殿,不要這樣指責我。相信我,我對主公大人的忠誠和愛,絕對不會輸給你。”龜甲貞宗理了理頭發,針鋒相對地說,“——可以說,是比你強得多。我雖然會懷念原來的主人,但現在我完完全全隻忠於他,不會在他身上追尋其他人的影子。”


    宗三左文字氣憤極了,他轉身離開了龜甲貞宗的房間,握著本體向外走去。


    “審神者失蹤的最初二十四小時才是最佳的搜救時間!如果他真的被流浪付喪神或是溯行軍抓走了該怎麽辦?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就自己去找……他的真名都已經散布開了……還、還為了我去追尋失蹤的審神者……”說到這裏,他又快要流淚了。


    加州清光在這時趕了過來,擋住了失控的宗三左文字:“宗三殿,你冷靜點!龜甲殿說得對,都彭大人不是你的前任審神者,冷靜下來想一想,為什麽其他付喪神都不擔心審神者!難道我們還比不上一個想要在找到前主人後就離開的你嗎?!我們大家可是下定決心,除了都彭大人之外,再也不會接受其他審神者了啊!”


    “你……說什麽?”宗三左文字愣住了。


    堀川國廣趁著這個機會,從走廊的另一頭摸了過來,用刀鞘給了粉發的打刀後頸一下。幾乎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有一振膝丸也是這樣被悶頭打暈的。


    看著宗三左文字軟軟地倒在地上,像一朵凋零的花朵般淒涼,所有付喪神都目瞪口呆,骨喰忍不住問:“堀川,你在幹嘛?”


    黑發少年驚訝抬起頭,把視線從宗三左文字身上移開,無辜又理直氣壯地迴答:“啊?我在打暈宗三殿呀。主人的書房裏還有付喪神抑製器,給他帶上,把他綁起來關進儲物間就行了。”


    “堀川君說得對,”五虎退捏著自己的手指,軟軟地說,“不過儲物間就不用了吧……當初把堀川君關在儲物間,是怕你被主人發現嘛。宗三殿是為了主人好,主人知道了也不會生氣噠。可以把他交給我們呀,反正我們今天晚上要湊在一起臥聊講鬼故事,如果把他變小的話,我的小老虎也能幫忙看守呢。”


    隨後一步趕到的鯰尾藤四郎不自覺地靠近了骨喰。兩振脅差湊在一起,不自覺地抖了抖,就像他們的一期哥一樣,感到了眼前這振五虎退可怕之處。總覺得……這個弟弟跟他們的亂醬,沒準會很處得來。


    當都彭清晨,帶著前田藤四郎迴來時,本丸裏飄起了炊煙,平和又充滿了生活氣息。五虎退正背著手領著跑來跑去的小老虎散步,看到都彭,開心地跑了過來,“主、主人,你迴來啦!宗三殿特別擔心你的安危,我覺得您早上肯定會迴來,我果然猜對啦!”


    說著,他從小恐龍睡衣的帽兜裏,翻找出了憔悴的宗三左文字,鄭重地交給了自己的審神者。


    “主人,宗三殿有點缺少安全感呢,因為他還不夠了解您,”小短刀背著手,仰著頭,認真地注視著一夜未歸的審神者,乖巧地說,“雖然我也很想您,但是……我就不會像他那樣害怕噠!就算您離開得時間更久——不管多麽久,都沒事的,我會乖乖的,一直等著您迴來,一直相信著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節快樂,=33333=麽麽噠


    感謝三位小天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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