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神者離開後, 付喪神們開始低聲交談起來。都彭提出的這個意料之外的選項, 就像野外紅彤彤的果實, 迷人又危險——接受這個選項,就不用跟同伴們分離, 繼續原來的生活。不過前提是, 這個審神者是真的想要幫助他們, 而不是將他們騙到規則之外,任他為所欲為。


    還有一點,就是等到他離職, 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這些付喪神都是都彭和威廉對峙的目擊者, 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經過短暫的商議,在權衡利弊後,大部分練度較高的,都選擇了第二個選項。一期一振安靜地記下他們的名字, 直到最後,另一個一期一振來到他麵前,說:“請記下來,一期一振,第二項。”


    拿著筆的太刀青年抬起頭, 看著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藍發付喪神。察覺到他的目光, 另一個一期一振輕聲說, “對不起。”


    “什麽?”太刀青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問,“你改主意了?”


    威廉百世的第二任近侍愣了愣, 解釋說,“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真的非常抱歉……”


    他好像總是在道歉。向壓切長穀部道歉,向另一振境遇糟糕的一期一振道歉。明明同是被販賣的受害者,卻因為受到了加害者一時的優待,就覺得虧欠了其他刀劍,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好像他那些平常的日子,是用其他人的痛苦換來的一樣。


    曾經的暗墮刀很不好意思。他比壓切長穀部更加沒理由接受這位一期一振的歉意,他又不是真的曾經被威廉百世從黑市買迴家秘藏著虐.待過——那天莫名其妙地擁有了可以見光的身份後,他已經從弟弟們口中得知發生了什麽。


    “無需介懷,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太刀青年側頭望著不遠處另一個本丸的粟田口弟弟們,發現他們都在關注著這邊兄長的情況。他想了想說,“你……願意跟我單獨聊聊嗎?”


    另一個一期一振點了點頭。於是,曾經的暗墮刀重新檢查了一遍自己記錄下的名字,嚴謹地核對了一邊都彭交給他的工作,確保萬無一失。然後,他收起紙筆,帶著另一振太刀離開會議室。沒有工作人員阻攔他們,兩個俊秀的青年來到了空寂的樓梯間。


    “不要總覺得弟弟們是弱小的孩子,是你需要背負的責任。”在來的路上,太刀青年一直在思考著想要說的話,在關好門後,他直截了當地切入正題,傳授著人生的經驗,“他們也都是有幾百年記憶的付喪神。在你的本丸裏,你的弟弟們練度更高、閱曆更多,他們也想要保護你。”


    在看著另外一個一期一振時,曾經的暗墮刀感覺十分奇妙。當初,當他對都彭說自己想要離開時,曾經說過,希望五虎退能得到一個更好的、正常的一期一振,新的兄長也會全心全意去保護弟弟,完全能夠代替他的位置。


    但此時,當他麵對其他一期一振,他能感覺到他們間巨大的差異。他當初說錯話了。如果退知道了他曾說過的話,一定會很傷心……難怪主人那天會大動肝火,狠狠地為難了他。但是,就算他們不盡相同,這個世界上也再難找到比一期一振更了解麵前這個青年的想法的付喪神了。


    他說:“威廉百世喚醒了你,對你不壞。即便你擁有人形隻有短短的幾天,理智上明白他不是個好人,覺得他對壓切長穀部、還有我所做的一切都非常可怕,但還是對他抱有感情,對嗎?”


    對麵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一期一振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你其實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本丸的氣氛不對。但威廉百世隻是個普通人,你見過太多的人傑,也見過真正的惡人。你覺得他不算壞,也並不可怕,可以慢慢地教導,找到能讓付喪神和審神者和諧相處的平衡點。你覺得自己的優柔寡斷很可恥,沒有徹底仇恨審神者也很糟糕。”


    被說中了心思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搖頭,輕聲說,“抱歉,請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曾經的暗墮刀說:“一期殿,你太自以為是了。你該盡早明白,自己隻是一個剛剛擁有人形幾天的付喪神。你不是最強的、也沒有那麽稀有,打不過弟弟們,也無法製止審神者的決定。你沒自己認為的那麽了不起。”


    說到這裏,他垂下頭,沉默了兩分鍾,從衣領裏掏出一串掛飾摘了下來,遞給麵前的青年。另一振一期一振伸手接了過來,在看清楚手裏的東西後,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是主人送我的護身符……”曾經的暗墮刀溫柔地說,“這是由暗墮刀的尾骨雕刻成的。”


    “你猜他為什麽會暗墮?”一期一振低聲笑了起來,自嘲地說,“因為他像你一樣自以為是,沒有看清楚審神者對刀劍的影響力,把自己當成了不起的人物。當一切失控後,又想要親手刺殺主人。他錯了。受到弑主的反噬,變成了怪物。”


    “都彭大人把這個送給我,我現在把它轉送給你,希望你以此為戒。你懂嗎?——暗墮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它會讓你長出這樣的尾巴……”太刀青年清了清嗓子,努力忘掉一些不和諧的往事,繼續以曆經滄桑的過來人身份說,“記住,永遠不要迷失自我。”


    對麵初生沒幾天的付喪神感激地點了點頭,又猶豫地說,“可是……您把這麽有意義的重要護身符送給我……”


    “沒關係。”一期一振心累地說,“主人最近很喜歡在閑暇時雕刻。他有整整一條尾骨……”


    “您真是太溫柔了。很感謝。”一期一振點了點頭,把吊墜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藏進襯衫下麵,飛快地擦了一下眼睛。


    而另一方麵,都彭走進了會見室。


    威廉百世穿著囚服,已經被帶出來等了他有一會了。他用發紅的眼睛,仇恨地盯著英俊的年輕人,等他從容地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麵,才陰測測地笑著說:“田中殿,這幾天感覺如何?有權有勢又怎麽樣,你真是太不謹慎了——我隻要被監.禁幾個月,為了保密也不會記入檔案留下記錄,對我今後的生活沒任何影響。你呢?家族會不會對你很失望,你還敢不敢待在自己的本丸裏呀。”


    才一個星期的時間,原本怯懦的年輕人已經徹底改變了。好像是這一係列的事情,讓他終於認清了自己,撕開了一層層的偽裝,露出了內芯裏真實的黑色。他看起來勇敢了很多,竟然敢盯著都彭的眼睛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都彭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就像沒聽到威廉百世的挑釁一樣,愉快地說:“我到這裏來,主要是為了感謝你的配合,以及無私幫助。”


    威廉百世惡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懷疑地上下打量著這個英俊的青年。對麵的審神者溫柔地笑了,像是對情人低語一般,溫柔又憐愛地說,“傻瓜,你以為我真的就叫田中三郎?”


    說到這裏,都彭把手放在桌子上,無奈地攤開,真誠地說,“當初監視你的時候,我真的沒想過你會這麽有用。”說到這裏,他眨了眨眼睛,帶著露出了一絲跟年齡相符的狡黠,遺憾地說,“可惜你沒機會上網。”


    都彭秉承了自己一貫話少的特點,沒有向威廉百世詳細講解自己出於何種考慮,如何一步步推進自己計劃的——開玩笑,他又不是那些死於話多的反派boss。與之相反,在條件允許的時候,他一向都樂於遵守騎士精神,正大光明地宣戰和反擊。


    讓這位威廉百世高興一段時間,沉浸在戰勝權貴的幻象中,再給予他致命一擊?不不,作為一個嫉惡如仇的人,都彭更希望威廉百世能夠認清現實,在惶恐不安中先好好享受幾個月的監.禁時光。


    所以,他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說:“出於感謝,我會接手你的本丸,照顧好你的刀劍付喪神。我這個人有很多優點,其中之一就是恩怨分明。”


    年輕的審神者伸出食指和拇指,指著威廉百世,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微笑著說:“除此之外,指使骨喰攻擊我、試圖暴露我的真名、想要搶走我的刀劍……當你遭遇任何不幸時,不用懷疑,那肯定是我為你安排的命運。”


    威廉百世愣了足足有好幾分鍾。在巨大的壓力下,他的思維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晰過。雖然都彭沒有明說,但他竟然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準確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的!你說你監視過我!你是想為長穀部報仇故意激怒我陷害我!就算長穀部已經是你的了,但他肯定會原諒我!他不會恨我的!如果他知道你這麽對待我,他不會感謝你的!”


    都彭站了起來,仿佛是害怕他發瘋傷到自己一樣,退到了稍遠的地方,微笑地望著他。威廉百世再次機敏地意識到,對方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不會被他的話動搖,隻能絕望地對著警衛大喊道,“你們聽到他剛才說的話了嗎?他要報複我!他陷害了我!我是無辜的!”


    見多識廣的警衛當然不會在意罪犯大喊大叫的內容,走上來輕鬆地控製住他,向都彭投以問詢的目光。


    都彭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同時向威廉百世揮手道別。等到現世的處罰結束後,威廉百世會得到他的禮物:增強版的複方湯劑、時間延長光療、以及壓切長穀部的頭發。


    他給過威廉很多次機會:從用最猛勝監視他的那一刻開始,在與長穀部重逢為止,假如他能稍有愧疚;當一期一振提議用錢購買糧食的時候,同意他;當讓他看到自己給出的誘餌時,忘記它。


    然而,他讓這些機會一一從眼前溜走。那麽好吧,希望他能夠享受成為刀劍付喪神被買入黑市的感覺,同時真正對壓切長穀部曾經的處境感同身受。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精神,誠實,公正——騎士的美德,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標準。


    感謝兩位的地雷~最近更新時間仍然飄忽,等到奶奶出院才能恢複正常。


    s君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9-10 22:28:28


    害羞的貅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9-10 22: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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